但如今也不能再多想了,優柔寡斷最是不應該。最明智的做法便是集中精力先搜集證據替寧王翻案——晉王有這麽一番剖白,其實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不管他有沒有說謊,反正他是不承認凶手是他,那麽如此也就不能成為皇帝下決心翻案的障礙,也就是說,只要晉王不認自己是凶手,皇帝就沒有理由不翻案。
陸瞻回來後宋湘剛吃完,因為落下她一個人在房裡用晚膳,心裡過意不去,他殷勤侍候著她喝茶,然後把王妃的意思說了:“母妃提議我等秋獮回來再稟報皇爺爺,我心知她其實是還想多留我在身邊一陣,我也實在不忍拒絕,便答應了。”
宋湘默了下:“養了十七年的兒子,手把手帶到這麽大,自然舍不得的。”
“但我還是想找個機會先跟皇上通通氣。”陸瞻道,“承運殿這邊總讓我有惴惴之感,就算他與母妃之間誤會解開,我也能感覺到他對我父親,對我,還是硌應著的,加上如今又知道我父親曾經私下見我母妃是為了給母妃看‘罪證’,我總覺得他對我父親的介懷只會加重,而不會消逝。總之這事不進宮過個明路,事後發生變故我們會有些被動。”
這想法倒與宋湘不謀而合了。
但王妃的心情他們也總得顧及。
扭頭看了下皇歷,她說道:“距離啟程去圍場也不過四五日了,你不是被欽點在皇上身邊伴駕麽?不必急著立刻說是對的,但若時機合適,出發之後找個時間跟皇上說明也是可以的。皇上聽說完,也得回京之後才能著手處理。”
陸瞻默想了下,點頭道:“也好。”完了又看向她道:“身邊有個人商量著行事,真是福氣。”
宋湘起身進了珠簾:“我去洗漱。”
陸瞻笑了下,也跟著進去了。
有了決定,陸瞻便照常上衙。
翌日早飯後,宋湘讓蘇慕送了封信去宋家,請鄭容得空來王府一趟。然後就讓人遞帖子去沈家,回頭她要與陸瞻一道去沈家探望沈昱。前番沈宜均說關於太子的事情若他們有想知道的,他能知無不言,如今想來,原來是應在了晉王妃與三位皇子的關系上,此時自然不能放過這線索。
晨光下的乾清宮裡,皇帝拿著晉王府來的折子來回看了三遍,臉色一點比點往下沉。
“周氏喪心病狂,意圖謀害宗室內眷,結果害死了宗室子嗣,將她貶為庶人,再賜死!你將折子轉去宗正院,著他們督辦。”又說道:“再去晉王府傳朕的口諭,責令晉王肅正家風。縱容侍妾生事,得此後果,他亦有責任!”
王池領旨接了折子。見皇帝仍在擰眉心,便道:“近日二位王爺與眾將領陸續回京,皇上也累了,不如歇息會兒吧。”
皇帝卻搖頭:“朝事不累,讓人心累的是家事。”
王池默語。
“駱家那邊安排的如何?”皇帝問。
王池躬身:“已經出發了,不出意外,會在皇上到達圍場的翌日抵達。”
“不要出意外。朕不許出意外。”皇帝看向他,“寧王妃下落可有了?”
“確切下落還未曾查出。不過近日已經在晉王妃身邊安排了人手,倘若王妃與寧王妃聯絡,定然不會瞞過侍衛們的眼睛。”
“但是自朕與晉王妃見面以來都好幾個月了,侍衛也沒有搜得消息。”
王池微赧,說道:“王妃行事謹慎,多年來把秘密守口如瓶,想來侍衛們也得花些時間。”
皇帝望著地下,沒再說話。
鄭容正閑著,收到太監來傳話,就立刻裝扮齊整上了王府。
門下恰與前來傳口諭的王池撞上,鄭容看著他去了承運殿後,便也往延昭宮來。
王池正是來奉旨斥責晉王的。晉王那日從棲梧宮出來,便困居在承運殿,一直沒出來,周側妃那邊不時有消息傳到他這裡,他亦不聞不問,直到景安來報說王公公奉旨來了,他才自書案後抬起頭,整整衣冠到了前殿。
王池照搬皇帝原話說畢則離去。晉王立在庭前又是一陣出神。
請奏處置周側妃的折子送到宗正院,永安侯看完嚇了一跳,立刻吩咐眾人別動,自己先往晉王府來。廊下見到晉王, 作為從小熟絡的表兄弟,永安侯也不由得轉到避人處輕聲埋怨:“怎麽弄出這樣的事來?這可不像你。偏生秦王漢王都在城中,王爺這可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晉王引著他進殿坐下,微微一笑說道:“家門不幸,罪責在我。倒也沒有刻意遮掩的必要。”
“話不是這麽說,你想必也是老虎打了個盹兒。”
永安侯還是替他打了個圓場。
晉王轉了話題:“聽說林逸回來了?”
“回了,”林逸便是蕭祺的表字,“早兩日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世子在,林逸便說這兩日要來拜訪王爺。我先前看正趕上這事,就且沒帶他來。”
晉王微微頓首,再道:“回頭我來約他。”
永安侯端了茶到唇邊,忽然停下人,又意味深長看了眼晉王:“周氏這事,王爺可還有別的囑咐?”
明眼人都曉得,晉王府後宅有王妃這樣精明的人掌管著,還出現了姬妾膽敢衝郡王妃下手這樣的事,若不是晉王往常縱容過頭,周氏是不可能這麽大膽的。永安侯與晉王到底是幾十年的交情,又是表親,晉王若是還有念及與周氏情份的意思,別的不說,宗正院起碼可以令她死得好看點,甚至是再留點時間讓他們倆再說幾句話,道個別。
豈料晉王卻利落說道:“不必了。她死有余辜。該怎麽著便怎麽著吧。”
永安侯聞言,便也隻好喚人回去知會衙門,著來人處置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