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翝‘哈哈’大笑,姚守寧緊繃的心弦受他影響,微微一松:
“爹,我覺得這事兒還是有些怪異的。”
她說完這話,深怕柳氏出言打岔,索性一股作氣將自己心中的話說出口:
“此人發瘋之前找娘,而當天夜裡,西城也有人說聽到了老婦人尋‘兒’的聲音。”
柳氏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飛快的道:
“就在當夜,將軍府出現了很多蛇,我那天跟娘出門,買糖葫蘆時,聽說將軍府運出去的蛇是以車拉走的!蛇現之後,陸世子就受傷‘病’重。”
種種情況,並非巧合。
“若有怪異之處,您查案之時,要趕緊躲。”姚守寧叮囑著。
柳氏還是第一次聽到將軍府出現的蛇如此之多的情況,先是怔了一怔,後面又有些不信,認為只是市井百姓以訛傳訛罷了。
不過她知道女兒擔憂丈夫,便識趣的沒有出聲去打斷,而是安靜的聽著。
姚翝點了點頭。
將軍府鬧蛇、世子病重一事,神都已經傳揚開了,他知道的甚至比姚守寧更多。
不過女兒關切的心意卻令他滿足,因此仍是一一答應下來了。
“對了。”
姚守寧說完這些話,仍覺得不大妥,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您要注意那個孫神醫……”
因為這樁案子,孫神醫的祖宗八代都被扒出來了。
明面上他並沒有什麽問題,可實際從那黑氣鑽入他身體的刹那,姚守寧就覺得他已經是個不穩定因素,說不準哪天與陸執一樣,遲早是要發病的。
“您得注意他,看看他會不會病倒,亦或牢中有沒有鬧蛇……”
她小聲的提出建議,雖沒頭沒腦的,但姚翝仍是滿臉縱容的應承了。
“還有……”她還想說什麽,但柳氏有些無奈的開口:
“好了。”她笑著說道:
“你爹頭上本來有將軍府、刑獄、鎮魔司三座大山壓著,現如今加了你的命令,再添添湊湊,就得像那孫悟空,被壓五指山下頭了。”
姚翝聞聽這話,喜滋滋的:
“讓她說就是了,我女兒再吩咐一些,也比那些人說話好聽多了。”
“唉……”
姚守寧歎了口氣,她只是心中不安,但讓她說,她也無法再說出什麽來了。
近此時日所見、所聽、所夢,皆是不能訴說出來的,蘇妙真的秘密目前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以及自己知道了,若說出去,別人不止不信,還容易引發無法估計的後果。
姚守寧以往總向往刺激熱鬧的生活,但此時隨著自己真卷入這樣的神秘事件,她又有些懷念以前無憂無慮的自己,以及舒適平穩的生活。
“對了,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柳氏見姚守寧不出聲了,突然想起問姚翝回來的目的。
他的公務還沒辦完,據他所說,死者張樵的親屬應該是還沒盤查出來的,怎麽今日就有功夫在這個時候回家呢?
姚翝似是也想起來了自己回家的目的,將握在手中的那一卷宣紙往桌面一擱:
“我回來,是找妙真、慶春問些話的。”
說話的同時,他一手壓紙,另一隻手順勢一抹——
紙張攤開,露出一張男人的畫像來。
只見那男人應該上了年紀,留了山羊胡須,五官實在看不出端倪,穿了一身短上衣,套厚襖坎肩。
雙腳微分,穿了一條扎褲腿的寬松長褲,足蹬一雙草鞋。
這畫上的人穿著打扮實在再普通不過,神都城的大街上,十個上了年紀的勞動人民之中,有九個是這樣的打扮。
更何況那白紙黑畫之下,看不出衣服顏色,臉上、身上也沒什麽痣、胎記、傷疤之類的印象,乍一看上去,壓根兒分不出來誰是誰。
混入人群之中,便如大海撈針。
難怪姚翝找了多天,依舊一無所獲。
不等柳氏發問,姚翝就道:
“這是根據妙真、慶春二人口述的,那趕車的車夫劉大的畫像。”
從案件發生至今,已經過去四日時間了,但查出來的線索並不多,案子幾乎陷入了僵局。
提到那失蹤的車夫,姚翝縱然再是不願讓妻女擔憂,也不由露出頭痛之色。
四天的時間,案子依舊籠罩在層層迷霧中,坐鎮他上方的會審三司開始重重施壓。
三方各自調派出了兩個人手陪他查案,令姚翝絕望的是——
這樣查下去,恐怕那鬧事的三個地痞都要被查出來了,這車夫依舊神龍見首不見尾,真的是邪了門。
他死了!
姚守寧湊過去看的第一眼,心裡就生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說來也十分奇怪。這畫實在是粗糙,根本難以辨認,可她在看到的一刹那,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來了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身影。
此人背脊微僂,手長腳大,穿的是灰色短布上衣,外罩青色補丁襖子。
戴了一頂草笠,腰間別了個煙袋子。
他的臉有些消瘦,皮膚呈古銅色,皺紋遍布。
大大小小的褐色老人斑極多,將他臉上所有的痣都隱藏在這些斑點裡頭。
在姚守寧眼中,這老頭兒的模樣一現,頓時與被姚翝手掌壓著的那張宣紙內的畫像相重疊,接著取而代之,映在了紙張上頭。
她先是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嚇了一跳,緊接著一下就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強忍內心恐懼,咬緊嘴唇瞪大了眼極力在老頭身上搜尋。
他的臉上沒什麽特色,光憑嘴說,姚翝很難找得到人。
姚守寧想幫自己的父親,早日將人找到,使案子了結,不使他再奔波。
看了兩眼之後,姚守寧終於在老者手背的虎口處,找到了一條約半寸長的疤印,像是曾經此處受過傷,留下了一道歪歪斜斜的傷痕。
確認了老漢身上的印記之後,姚守寧下意識的緊閉了眼睛,不敢再往那紙上的詭異‘人影’看去,身體微微的顫抖。
片刻之後,那畫上的人影詭異的消失,仍是先前畫得十分粗糙的樣子。
姚翝全然不知愛女內心的恐懼,說道:
“畫成這個樣子,找了四天都沒有下文。”
有三司施壓的情況下,五城兵馬司的人都調動了,將神都城翻了個底朝天。
抓的人多得牢中都要裝不下了,浪費了大量的人力,可一一排除之後,卻十之**都並非從江寧進入神都的車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