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言看著宗平的屍體,臉上無悲無喜,最後卻是發出了一聲深深的歎息來。
宗平是金剛院的弟子,也是他最為看好的弟子。
或許是因為出身的原因,宗平要比尋常的弟子更加努力,因為他知道,只有大光明寺才是他的出路,沒了大光明寺,他又將回到馮家那種勾心鬥角的環境中去。
當初馮家被滅門的消息傳來,是虛言親自勸說的他,讓他暫時放下這些仇怨。
眼下正魔兩道關系敏感,大光明寺也不可能因為宗平的私怨便去跟楚休死磕。
那時候的宗平答應的好好的,虛言還以為他已經把這一切都給放下了,畢竟馮家對待宗平並不算很好。
結果誰承想,宗平竟然私自下山跑去報仇。
這段時間以來,方丈虛慈從正魔大戰之後便一隻都在閉關,虛雲也跑去跟虛靜一起閉關,二人好像還在聯手推算著什麽,所以一開始楚休的事情就被虛雲交給了虛言來處理。
好不容易跟楚休達成了三個月的協議,虛言還要處理大光明寺其他事情,忙得不可開交,根本就沒有去注意宗平幹了些什麽,所以此時虛言也是有些自責,宗平的死,其中便有他疏忽的原因。
“楚休!我大光明寺與你,誓不罷休!”
虛言低聲喝出這一句,就算是以他的修養,此時也要壓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
他這邊剛剛才跟楚休達成了三個月的協議,原本他還以為三個月之後大光明寺便能夠清靜一些了,結果誰承想楚休卻是又殺了他大光明寺的弟子,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時一旁的金剛院弟子卻是弱弱道:“首座,那個,宗平師兄並不是楚休所殺的。”
虛言愣了一下:“什麽?不是楚休所殺的?他不是下山去找楚休報仇了嗎?不是楚休殺的,就算是楚休的手下殺的,那結果也是跟楚休所殺的一樣。”
那名弟子道:“宗平師兄是死在了隱魔一脈的真火煉神境強者‘十方老魔’袁天放的手中。”
“袁天放?他為何要殺宗平?”虛言一臉的疑惑之色。
那名弟子解釋道:“是這樣的,宗平師兄想要利用下毒來消弱楚休的力量,結果誰承想楚休沒有中毒,他卻是被袁天放發現,可能袁天放以為宗平師兄是想要害他,結果他還沒有來得及解釋,便被袁天放所殺。”
虛言皺了皺眉頭道:“你確定這件事情不是楚休故意傳播出來的?”
那名弟子道:“我已經去打探過了,當初目擊這一幕的人不少,就是袁天放動的手,並非有人故意傳播。”
虛言揉了揉腦袋,感覺有些腦殼痛。
一個楚休都已經足夠麻煩的了,沒想到竟然來了一個袁天放。
如果說對楚休出手只是麻煩,那對袁天放出手就不是麻煩了,簡直就是找死。
眼下方丈虛慈在閉關,虛雲跟虛靜也是在閉關,他若是因為一個宗字輩弟子的私怨就去打擾那幾位,那也太不懂輕重緩急了一些。
所以虛言只能是深深的歎息了一聲,盤坐在宗平的屍體前,口誦經文超度,最後低聲道:“去,將宗平的屍體安葬到後山的菩提林當中。”
幾名弟子剛剛把宗平的屍體抬走,便有弟子前來稟報說,楚休來訪。
聽到這兩個字,虛言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來幹什麽?”
雖然宗平並不是死在楚休手中,不過他的死卻也跟楚休脫不開乾系。
若不是因為楚休滅了馮家,宗平又怎能下山去報仇?
而且對於楚休這種狠辣的做法,虛言也是恨得牙根直癢癢。
趁著大光明寺對付拜月教時,這楚休便在整個北燕胡作非為,大肆殺戮,簡直無所顧忌。
而等到大光明寺的事情結束之後,正魔雙方的損耗又變得極大,唯有一個隱魔一脈並沒有什麽損失,並且楚休也是在那一戰當中名聲鵲起,徹底成為整個魔道年輕一代的第一人,已經不是那麽好動的了。
楚休之前說的沒錯,大光明寺並不是眼裡揉不得沙子,而是要看看這沙子夠不夠大。
小的沙子基本上都被大光明寺給揉碎了,但楚休現在可並不是沙子了,帶著棱角的石頭還差不多。
虛言想了想道:“帶楚休進來。”
大光明寺的山門前,楚休一臉悠哉的欣賞著外邊的景色。
大光明寺雄偉壯觀無比,身在雪山之巔一眼望去,大好山河盡收眼中。
當然也有一些不協調的地方,那就是大光明寺周圍多了一些小點,這些小點便是之前被楚休扔到大光明寺周圍挖洞的那些勢力,他們此時仍舊在孜孜不倦的挖掘著,等著挖出最後那一個藏寶之地。
話說站在這裡,楚休也算是知道大光明寺那些武者的感受了,有這幫家夥在,的確是礙眼的很。
守在門口的幾名大光明寺年輕弟子都是用帶著厭惡和警惕的目光看著楚休,不知道這個聲名狼藉的魔道凶徒來他們大光明寺幹什麽。
不過等到門內傳來虛言讓楚休進去的消息,這幾名守門的弟子更是一臉的愕然。
這麽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魔頭,竟然也有資格進入大光明寺?
但師長有命,他們也隻得不情不願的帶著楚休進入其中。
一路上楚休也是在細心觀察著,大光明寺能夠傳承萬年不朽,甚至都沒有衰落的時候,一是證明大光明寺的傳承的確強大,二嘛,便是大光明寺培養弟子是真的有一套。
一路上楚休遇到了不少大光明寺的年輕弟子,這些弟子哪怕是剛入門的,還沒有開始修煉武道的,他們身上的精氣神都十分的昂揚飽滿。
這樣的弟子哪怕潛力稍弱一些,未來的成就要比那些從小便在勾心鬥角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武者更強。
將楚休帶入一個禪院中,虛言正在其中等著他。
看到楚休進來,虛言皺眉道:“楚休,你來做什麽?你就不怕你進得了大光明寺,但卻出不去嗎?”
楚休淡淡道:“虛言大師都敢來極北飄雪城見我,我又為什麽不敢來大光明寺見你呢?”
虛言沒好氣道:“說吧,你來我大光明寺到底是為了什麽,但你若是說不出一個子醜寅卯來,那你想要出去,可就費力氣了。”
楚休收起了玩笑的語氣,沉聲道:“對於貴寺弟子的死,在下感覺十分可惜。”
虛言冷笑道:“楚休,那些假惺惺的話就不用說了,你應該知道宗平的身份,他就是為了殺你而來的,你可惜什麽?不是應該拍手叫好才對嗎?”
楚休搖搖頭道:“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這樣的人,但我楚休卻還不至於這麽沒氣量。
江湖就是如此,我不殺人,人便要殺我。
我滅了馮家,目的達成,所以我並不後悔。
宗平為了一個對他並不怎麽樣的家族便敢來刺殺我,雖然九死一生,但卻仍舊敢出手,這便是膽氣。
這麽一個有膽氣的年輕人,哪怕他是我的敵人,哪怕是我殺了他,我也依舊會讚歎一聲,這並不矛盾。
虛言大師,不要把人心想的那般險惡,人死如燈滅,敬佩對手,同時也是尊敬自己。
非要把敵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那是心理變態。”
楚休這一番大氣凜然的話說出來,陸江河都快笑瘋了。
這家夥也好意思跟人說自己氣量大?也不知道那宗平是怎麽被算計死了。
估計宗平直到臨死他都不知道,他的死可不是一個意外。
而且陸江河也發現了楚休和獨孤唯我最大不同的地位,不是實力,而是他楚休,可是要比教主大人不要臉多了,當著人家的面說瞎話都不帶眨眼睛的。
虛言詫異的看了楚休一眼,似乎沒想到楚休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不過虛言還算是比較開明的,他也知道,正道是正道,魔道是魔道,雙方雖然敵對,但卻也不能因為對方是魔道,便否定一個人。
就比如那九天山五大天魔中的魏書涯,昔日的迷倒江湖萬千少女的玉面天魔,那一位當初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膽氣便很值得虛言去敬佩,雖然他恨不得對方早點死,那樣隱魔一脈便少了一位強者,還是一位清醒理智的強者。
虛言的語氣緩和了一些道:“這些不要再提了,你來這裡,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楚休眯著眼睛道:“我來幫你大光明寺報仇!袁天放,你們想不想殺!”
虛言猛的一驚,他怎麽都沒想到楚休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不過隨後虛言便冷哼一聲道:“楚休,在我大光明寺胡說八道,你這是真不想走了?”
楚休淡淡道:“我這並不是胡說八道,袁天放與我有殺徒之恨,更是奪我鎮武堂,我想要殺他,很正常,不是嗎?”
虛言皺眉道:“可是袁天放乃是你們隱魔一脈的自己人。”
楚休的嘴角擠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道:“自己人?虛言大師你錯了,在我這裡只有能殺的跟不能殺的,從來都沒有什麽自己人。
袁天放傷我手下,奪我鎮武堂,當眾羞辱我,那他,自然就是能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