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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台處,一個男人手裡拎著蛇皮袋,另一隻手扶著一個女人,在大熱天裡,那女人穿著長褲長袖的睡衣,已經看不太出睡衣的底色,看著有些灰蒙蒙的。收藏本站┏Ⅹ④③⑨⑨┛
男人腳下還放著一個塑料盆,裡面有牙缸牙刷、杯子、毛巾這些零碎物件,女人臉色不好,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女人臉上,微微有些透明發亮,這是浮腫了。
胳膊被付閃閃拽了拽,看到付閃閃指著地下,田小暖順著望去,看到女人腳上是一雙碩大的拖鞋,男士款深藍色,拖鞋很肥,可女人的腳更厚更寬,腳面透亮,腫的像個發面饅頭,那麽肥的拖鞋,還裝不下這雙腳,拖鞋鞋面還減出一道豁口,這樣才勉強把腳塞進去。
“您這邊兒沒有醫生開的住院單,我沒辦法收您住院。”護士站中一位小護士解釋著。
“可……可沒有醫生願意收我媳婦,你們這是醫院,你們開門就是收病人治病的,為啥不肯收我媳婦,我媳婦還發著高燒,再不住院她就要死了。”
男人突然咆哮起來,田小暖身旁的護士長歎了口氣,道了聲抱歉,上前處理這個病人和病人家屬了。
付閃閃跟田小暖站在一邊兒,護士站站了一圈的人,大部分是辦理住院的人,還有一些已經住在醫院的病人家屬。
“哎,真是可憐人。”
“可憐是可憐,他媳婦的病已經沒治了,還不如回去買點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讓人舒舒服服地走完剩下的日子。”
“阿姨,這個病人你們知道?”見旁邊兒一個阿姨和一個中年嫂子說話,似乎知道這家人什麽事。
“知道一些,他們今天是第三天來醫院住院部了,之前在門診看病,醫生都不肯收治住院,病的太狠了,已經治不好了,這裡的問題。”阿姨指了指自己的肝。
“這個男人見醫生不肯收,帶著媳婦天天來住院部,想求哪個醫生給安排進來,可他們病的這麽厲害,也沒什麽錢,這個病沒什麽看頭的。”
“求求你們,你們是華夏國最大的醫院,你們給我媳婦瞧瞧,救救她吧,她一天天疼的死去活來,哪怕&哪怕給用點針,讓她好受一點呢!”
男人哭喊著咆哮著,聲音凝聚在護士台久久不散,醫院裡最不缺的就是生老病死,苦難悲痛,誰家沒有點為難的事呢,在這裡多苦的都不算最苦,因為得腫瘤的人太多,痛苦的家庭也太多。
“哎,造孽啊,這麽年輕得了這麽個病,年紀輕輕得了個要死人的病。”
遠處一個大娘感慨的聲音,輕輕飄到付閃閃耳中,年紀輕輕就要死,還要痛苦的死去,跟她比起來,自己至少還活著,隻有精神被疾病折磨,身體一切正常,付閃閃抬頭望了望前面的女人,越發覺得她腫的厲害,一定很難受吧,她心裡琢磨著。
混亂終於平息,鬧得太厲害,男人已經絕望,他甚至不惜要跳樓威脅醫院,雖然醫院的窗戶從裡面往外推不開,可終究影響不好,最後腫瘤科主任出面,答應收治這個病人。
付閃閃看到,男人臉上一瞬間露出驚喜若狂的表情,女人的眼睛也亮了起來,裡面湧動著對生的渴望。
“不好意思田姑娘,讓你們久等了,好歹收拾下來了。”
“沒事,當護士長本來就很忙,我們兩轉轉就行,你還是忙去吧。”
“不會,我們最忙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到十點,現在基本已經忙完了,事情我都安排下去了,有事可以打我電話,我帶你們轉轉吧,你想了解點什麽?”
田小暖沉吟了下道:“我就是想了解下病人生病的情況,家庭情況等等,比較不一般的那種。”
護士長琢磨著田小暖的話,不一般?那就是特殊的,“我們腫瘤內科,多的就是不一樣的病人,各種病情的,我帶您看看。”
“剛才那個八人間病房裡,裡面靠窗戶的病人,她今年才三十歲,兩個孩子,可是她沒幾個月時間了。”
“怎麽會這樣?”
付閃閃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裡出現顫抖,那兩個孩子趴在母親床頭,小女孩似乎在極力逗媽媽開心,小男孩眼中滿是不舍。
“西南小地方,被誤診了好多年,一開始是泥沙型膽結石,沒做乾淨,最後又長了,吃止疼藥忍著,最後沙子都長滿了,當時給她做手術,打開腹腔,看到肝髒裡都是一顆顆清不出來的小石子,醫生們又默默縫上了。
她男人為了給她治病,家裡房子都賣了,借了一屁股債,以為來到南市最好的醫院,想著就是個膽結石,誰知道……唉!隻是可憐這兩個孩子了。”
付閃閃咬著牙,臉色開始發白,那兩個可愛的孩子,大的六七歲,小的才三歲,他們這麽小就要失去母親了。
護士長帶他們穿過一個又一個病房,看到病床上,一個男人趴在床上嗚嗚的哭,可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尖著嗓子罵著眼前的男人,讓他滾,滾遠點。
“你再不滾,我就……我就死給你看!”女病人氣急,一口氣沒上來,臉瞬間憋得通紅。
男人嚇得讓女人別激動,一步三回頭地走出病房,付閃閃不明就裡地看著女病人, 誰知這位女病人看到護士長立刻叫起來。
“我要出院,護士長你幫我叫一下我醫生,我要出院,難道我自己還不能做自己的主,我不治了,我要出院。”
田小暖見狀,拉著付閃閃退出病房,留那位護士處理女病人,卻看到站在門外的男人嗚嗚哭著,旁邊兒還有一個大媽相勸。
“你媳婦脾氣不好,她生病了,人啊天天疼,再好的脾氣都熬不住,你讓著他點,你看我家老頭子,以前多好的一個人,得了癌症後,現在天天折騰我,沒事衝我發脾氣,我知道他身上難受,隻能衝最親近的人發火。”
“不是,我不是難受,我……是心疼。”男人抽咽著,田小暖靜靜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夫妻宮已經全黑了,他的妻子要不了多久,就會離他而去。
“阿霞這樣對我,是不想活了,她生怕治病把家裡掏空了。我不同意出院,她就在這跟我鬧,她這是逼我走,可我不能看著她一個人痛苦,哪怕她罵我,我也不走。”
這番話讓付閃閃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