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心里忍不住叹气。
这为人处世,有时候真不怕横的,也不怕硬的,就怕这种笑呵呵软刀子进硬刀子出的。
嘴上说的全是知书达理的软乎话,却没一个字是浪费的,掷地有声,必是要达到自己进攻的目的才行的。
谢淮楼这位二哥,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客客气气给足了他一个谢家外人的面子,只求替谢斯铭已故的父亲看上一眼,还不为难他秦朗,请他作陪。
秦朗真是,有任何立场可以阻拦其他人进去,此时此刻,却没有足够的理由,拦住谢德焱的脚步。
人家不求别的,只求看一眼。
这一眼,他秦朗怎么拦?
除非谢淮楼本人在这!
秦朗脸上明显露出为难之色,被谢德焱看在眼中,不禁理解道:“看样子,我这心意怕是也要给秦老弟添麻烦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太为难你,行,算了吧,只要知道斯铭这孩子没有生命大碍就好。”
说完,转身一副无奈失落的样子,朝自家人摆摆手,叹气道:“走吧,别围在这里,打扰孩子们休息。”
“爸,人都没见着呢,就这么走了?”
谢德焱怒目瞪视道:“不然你还想怎样?还想硬闯?”
谢宣斜眼瞥了秦朗一眼,嘴里咕哝道:“也不是不行。”
谢德焱给妻子打了个眼神,谢二太太转身立马拉住儿子的手腕,“小宣,跟妈回家。”
秦朗在后面挠额,心里烦死了。
这特么的,真是老狐狸上眼药,一套又一套。
这要让谢德焱这么仗理走了,回头淮楼那边不知道还得挨多少唾沫星子。
手机响了下。
【谢淮楼:二哥要是想看,就让他看,但人不能走。】
“谢董!等等——”
秦朗喊住谢德焱。
病房里。
姜莉看见秦朗发来的消息,从里至外打开门锁。
为了避免打扰到病人休息,除了谢德焱一个人进来,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谢德焱一进来,就看见姜莉,眸色微动,打量她两眼,客气道:“你就是斯铭家的吧?”
姜莉心里一瞬间哽住,怔了片刻才回神。
礼貌的点了点头,“是的,谢董您好,我叫姜莉。”
谢德焱听见她如此自我介绍,反倒笑出了声,轻轻摆摆手,和气道:“放轻松,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斯铭既是我大哥的孩子,你就随他,以后叫我二叔就行。”
“好,记住了。”
姜莉把位置给谢德焱让出来,站到了一边。
现在让她唤对方二叔,她可是真叫不出口。
好在,谢德焱的注意力根本也不在她身上,或者说,在他眼中,谢斯铭的老婆是阿猫阿狗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要近距离地好好看看这个大哥遗留在外界的谢家后生。
秦朗在他对面,两人分别站在谢斯铭病床两侧,同时看向“沉睡”中的病人。
谢德焱站着打量了许久,突然伸手摸上谢斯铭的额头。
有那么一瞬间,秦朗差点因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险些条件反射拍掉他的手,幸好他在最后一刻稳住了。
不久,谢德焱收回手。
望着谢斯铭毫无所觉的样子,不太放心地抬头看向秦朗。
“这孩子真的活下来了?”
“大夫是这么说的。”秦朗回。
“嗯,难为老三了,为了救他兴师动众,不惜求到老宅去。也是这孩子有福气。”谢德焱看着那张隐约熟悉的面孔,“这孩子的神韵,还真是有点像大哥。”
秦朗看了眼姜莉,姜莉不明所以看向他。
谢德焱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姜莉,言词真诚道:“辛苦你照顾这孩子了。”
“应该的。”姜莉面对谢家这位二爷,有些局促。
实在是猜不到对方进来到底打的是哪张牌。
能纵容自己家里人闹到谢斯铭的特护病房外面,姜莉不会傻到以为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个亲切和蔼的谢家人。
只能小心应对。
谢德焱微微淡笑了一下,“老三那人,行事乖张惯了的,若是对你,对你们姜家哪里做的不妥当,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说个情,你们都别往心里去。他命贵,生下来人小辈大,打小周围别人都捧着他哄着他,没几个人能轻易入他眼,倒是斯铭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就投了这小子的眼缘了。”
谢德焱回头,目光再次投向谢斯铭的脸。
“淮楼为了救他,不惜动了祖宗留下的东西,这孩子得争点气,早点醒来啊,不然就赶不上年底,年关祭祖的大事了。”
姜莉的视线唰的投向秦朗。
秦朗微微摇头,暗表不知此事。
谢德焱自然知道,这些谢家秘闻,身旁两人是不知道的。
“大哥的那些东西不薄,可是不过祖宗首肯是不作数的,这事事关谢家宗法,就是淮楼费劲心思也难办,还是要斯铭这孩子自己争气一些才成,否则如何堵住外面那些悠悠众口呢?”
“这认祖归宗嘛,自然还是要名正言顺一些,要来的更好一些。”
谢德焱看过谢斯铭的状况了,转身看向姜莉,“辛苦你要多费心了,斯铭这孩子还是早点醒来就好了,也不枉老三为了他忙前忙后的照应。”提到谢淮楼,谢德焱的语气里倒像是也带了一点点的怨气,“老三也是,既然早就发现这孩子了,怎么通知我一声,我这个当二叔的,还能不照顾他么。”
秦朗一旁,神色放松,但心里时刻警觉着。
生怕眼前这位不按常理出牌。
但让他出乎意料地是,谢德焱直到看完人带着自家大队人马离开后,中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走后,病房内安静了许久。
两个人同时长呼一口气,神经放松下来。
姜莉捂着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在原地踱步,“天呐,谢家的长辈都是这样的气场吗?”
秦朗与她关注的点不同。
他紧蹙眉头,总觉得中间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那股直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电话响起。
【谢淮楼:刚从老宅出来,一会过去,你那边还行?】
秦朗松了口气,迅速回复消息:【房子都烧没了,你才打水出来灭火。】
【……】
秦朗心里哼了声,冷笑话都听不懂,没情趣。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在夜色里,驶向谢家私人医院。
谢淮楼看着手机里,秦朗发来的消息,眸光骤然一紧,眯起眼睛看向车窗外。
【秦朗:我怎么总觉得你二哥过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谢淮楼:呵。
另一边。
谢德焱带着一众人出了大门上车。
车门关好驶出几分钟后,谢德焱突然朝身旁的妻子伸出手。
谢二太太不解,低头看向丈夫的掌心,是两三根发丝。
“这是?”
“去查查这野种,到底是不是我们谢家的人。”
身旁,声如寒冰,森冷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