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徐茂青才給王靜怡說了明天去老屋那邊吃飯的事兒,這兩天送去酒樓的是煙熏肉,生意要是不好,柳束博不是吃虧死了?他有些糾結,「媳婦,明日和大哥說好了去那邊吃飯,你瞧著......」他本是想讓王靜怡和徐四郎一道過去,她過去若是被人欺負了,他也不能放心,想到此舌尖一轉,「你瞧著我們需不需要帶些菜過去?」
「你不用去山裡?」王靜怡反問,酒樓那邊不能只賣臘肉吧?
徐茂青的那點糾結立馬煙消雲散,緩緩道「不用,劉大哥一人就能打回酒樓需要的,對了,咱家之前的獵物需不需要熏一下,明天我砍樹葉去!」他看這幾日的獵物王靜怡都是抹了鹽上面塗上糠放缸裡的,不知道這樣會不會發臭,他覺得還是臘肉味道好吃些,有樹葉的香味。
「那明天拿出來熏一下好了!」王靜怡這兩日累得不輕,伸手環上徐茂青厚實的胳膊,懶懶的問道,「二郎,夫子給咱的銀子想好怎麼用了沒?」
徐茂青的手放在王靜怡腰上輕輕摩挲,「媳婦想怎麼用?」他沒想過有天他能夠擁有這麼多銀子,而且可能會不止那些,雖然都是他媳婦掙的,他與有榮焉,反正都是為了他們的生活過得更好。
「算了,我現在腦子一團漿糊,等全部拿到手再說,眼前咱還是先睡覺吧......」她心裡有個計畫,太累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日方長,不怕銀子花不出去,在徐茂青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徐四郎哀怨的把樹葉搭在地上,對始終沒注意他不爽的王靜怡道,「二嫂,我現在有些不高興!」
王靜怡正把缸裡的肉一塊一塊拿出來,拍掉上面的糠,沒甩徐四郎一個眼神,「我現在也不高興......」
「你怎麼了?」徐四郎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腦,細細回想自己貌似沒得罪她吧?
「這肉堆著堆著有這麼多了,早知道全部讓夫子拖回去好了!」天熱,王靜怡用的是從現代看的法子,將肉抹上鹽放進米糠堆裡,不易發腐。
「......」徐四郎眼神立馬熾熱起來,「二嫂,要不你讓二哥去村裡借牛車咱給夫子送肉去怎麼樣?」
明顯聽出徐四郎的喜悅,王靜怡偏頭,看他眼裡全是期盼,頭一搖,「不行,熏過的肉貴些,咱今天熏好可以多賺點銀子!」
「......那你還說......」徐四郎的頭垂了下去,嘀咕,「我什麼時候才能去鎮上找子魚哥啊?」聽著知了的叫聲,他只覺得煩躁異常,「怎麼還不到中午?」
王靜怡覺得徐四郎這廝要是擱現代絕壁會被許子魚的女粉絲追殺,試圖掰彎她們的男神,十個徐四郎都不夠砍的。
抱著樹葉回來的徐茂青見徐四郎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以為他生病了,「四弟,人不舒服就回屋躺著吧,我們走的時候叫你!」
「不用,我還是看火,回屋更無聊!」
聽著聲音比平時微弱不少,擱下樹葉,徐茂青一手接過王靜怡手裡的肉,一手拿著不用力擦,說道「媳婦,你去桶裡洗我來擦,對了,四弟這是咋了?」
王靜怡不好說得了相思病,古代的斷袖可是很嚴重的,不能讓徐四郎這麼小就意識到他自己有斷袖傾向,她找了個合適的措辭,「子魚都去鎮上念書了他還待在家裡估計是覺得自己落後許多吧!」
「這樣啊?」徐茂青神色一松,偏頭安慰徐四郎道,「四弟,不用急,馬上就要立秋了,等天一涼,你也能去學堂上課了!」
徐四郎拿火鉗在地上畫著圈圈,反正大人是不會懂他沒有夥伴的寂寞的。
昨天徐老頭把田氏兩口子批了個體無完膚,徐茂森保證說今天去田裡除草,田氏站在一邊不吭聲,大房賺了那麼多銀子都不拿些出來,他們幹再多的活兒在徐老頭眼裡都是不對的,索性破罐子破摔,想他們安生幹活?成,賣菌子的錢分他們一半。
徐老頭怒其不爭,別說分家了就是沒分家這錢也是得讓管家之人拿著,什麼時候輪到田氏來分銀子了?攆走兩人,徐老頭只覺得流年不利,大女兒死性不改,三兒子又是個軟蛋,他知道二房搬得遠遠的好處了,每天少聽少見到這些糟心事兒心情愉快得多。
徐茂森什麼都聽田氏的,不過還是忌憚徐老頭雙手插在背後,大搖大擺的去天裡晃了圈,看著徐茂青田裡除了稻穀乾乾淨淨的,他陰險一笑......
把肉熏好讓它掛在竿上曬著,徐茂青他們才往老屋那邊去,經過村頭時他打了一壺酒,給大錢二錢買了些零嘴,村頭的老闆直說徐茂青發達了可別忘了他,還讓徐茂青不要在村裡賣肉搶他的生意,他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著這點小生意養活一家老小了,徐茂青老實慣了,初聽到這話臉有些發紅,以為對方知道了他賣肉給他大哥的事兒,保證說不會賣肉搶他的生意,又順便給趙氏買了些布料。
王靜怡在旁邊沒插話,看老闆笑得嘴都不合攏了,徐茂青明明是照顧老闆生意的,反倒感覺做了對不起人家八輩子的事兒,腰杆都直不起來,她歎氣,漢子太憨厚容易吃虧。
徐四郎對村頭的零嘴無感,他平日裡吃的糖,棗子都是劉大漢從鎮上買的,新鮮純正,樣式多,現在看村頭的,他鄙視至極。
徐老頭看到徐茂青提著酒,一邊罵他不知道節省一邊嗅了嗅酒的味道,「這不是最貴的那種?」眼裡盛滿的驚喜和故意裝著的一臉嚴肅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稱。
趙氏客氣的讓王靜怡坐下,拉著徐四郎的手問東問西,可能是當著王靜怡的面問的都比較片面。
大錢二錢看到徐茂青手裡的糖後,雙眼發亮,大錢還沒等徐茂青拿出來就自顧接了過去,拿出一顆放進嘴裡,隨即才吐出糖紙,手還往裡撈了一把裝褲兜從剩下的裡邊挑了顆給二錢,二錢諾諾的接過對徐茂青道了聲謝又轉身問徐四郎要不要,等徐四郎搖頭後才自己剝了放進嘴裡。
王靜怡對大錢二錢的印象就只停留在只知道吃,吵,鬧上,看到二錢這番舉動,覺得宋氏能養成這麼個娃兒還真是不容易,行為舉止完全不是宋氏作風。
趙氏看著徐四郎對她的態度越來越淡漠,心裡說不出的淒涼,和徐四郎說了會話就去灶房幫宋氏做飯去了,王靜怡本想跟著去的,被徐茂青攔下,「媳婦,你坐著就成,灶房有娘和大嫂就夠了!」平時他們來自己吃飯都是自己媳婦忙前忙後的,來這邊吃飯自己媳婦要好好歇歇才成,更何況......灶房裡要鬧出什麼不愉快吃虧的鐵定是自己媳婦,還是讓她坐著他比較放心些。
不用說,田氏和徐茂森來的時候差不多就要開飯了,不過和他們一起進屋的還有兩對男女,趙氏大哥王靜怡見過,不是那邊的,那這是......
來人手裡牽著個和徐四郎差不多大的孩子,男孩過去就在大錢肩上錘了兩下,「表弟,怎麼這麼就都不來我家玩?」
大錢差點被糖噎到,努力吞了吞,發現糖吞下去後,又掏出一塊放進嘴裡,「不想來唄,我家今天吃肉,去你家又沒肉吃!」神情很是傲慢。
「哎喲,都說來的好不如來得巧,今日真就被咱趕上了!」說話的是剛才牽著男孩的婦人,遠遠的瓜子臉,身材卻很纖瘦,肉都張臉上了,雙下巴外露得厲害估計不止一圈,她上前就往袋裡拿出一塊糖,迅速剝開糖紙遞給男孩「大錢去了一陣子學堂都會擺架子了呢?看不上咱做舅娘舅舅的了!有糖也不給你表哥吃,這可不是當主人的樣兒!」
大錢沒說話,把頭偏向一邊,婦人好似不覺得大錢態度有何不妥,反而上前親昵的摸了摸他的頭,「大錢,咱東子也準備去學堂了,讓他努力考個秀才回來,可不會像你爹那樣把你送去了又接回來!」
明顯的挑撥離間,王靜怡算是看出來了,這幾人怕就是宋氏的哥哥嫂子了,不過做客人要有做客人的樣子,這麼反客為主來招呼自己進去坐是不是太熱絡了些?盯著搭在自己手上的手,王靜怡慢了半拍。
徐茂竹臉色不太好,對拉著王靜怡手說話的婦人道,「大嫂來了就快進屋坐吧,他娘還在做飯!」
另一對男女也上前,笑哈哈的對徐茂竹道,「妹夫,知道你們現在發了,我們這不來蹭蹭喜氣嗎?」
說話之人是宋氏二哥,宋霄拳,一說話滿嘴黃牙露在外面,「來得是唐突了些,妹夫不要怪我們就好!不過要是不唐突,也不知道咱妹子家能常常吃肉啊?」
「怎麼會?今天也是想著分家後我這個做大哥的沒請下面的弟弟吃頓飯,哪能常常吃肉啊?」徐茂竹臉上掛著恰當的笑,把宋氏在灶房忙活的話又說了遍,讓他們進屋坐。
「哎喲,咱妹子咱一人在灶房忙活呢?」拉著王靜怡手的宋氏大嫂,方氏,她下巴上的肉一抖,「咱妹子在徐家怎麼說也是長媳,兩弟妹站著不動自己跑去灶房忙活,娘家人來了也不出來招呼,真是為你們徐家當牛做馬的,一個個弟妹都爬到她頭上去了!」
徐茂竹朝王靜怡歉意一笑,看向方氏,「大嫂說的什麼話,現在分家了,二弟他們來者是客,更何況也不是他娘一人在灶房,我娘也在呢!」
「這就更不得了了,當婆婆的自己去做飯,做兒媳婦的等著吃,還不知道徐家是這麼不懂規矩的!」宋氏二嫂李氏上前,仔細盯著王靜怡,接過方氏的話道。
王靜怡努力抽回自己的手,臉上強掛著笑容,「嫂子不知道我們分家了?要是去灶房咱也找不到大嫂把糧擱哪兒啊?我要是貿然進去幫忙不會讓人覺得是我嫌棄大嫂做的不好吃或者少做了進去盯著?嫂子們這麼熱情就麻煩幫我瞧瞧去,你們去大嫂肯定不會誤會什麼的......」
徐茂青神色也不好看,氣氛一時有些僵硬,旁邊的徐四郎開口說道,「我們家怎麼就不懂規矩了,現在分家了,我娘做飯大嫂等著吃你們有什麼看法不成?你們是來找茬的吧?」
宋氏早就聽到外邊的動靜了,她故意不出來就是想讓她大嫂二嫂看看她在這邊受的委屈,聽到徐四郎的話後她手都沒擦跑了出來,手上還滴著稀面「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們來了,快進屋坐著,我攤餅呢!灶離不得人,進屋坐著慢慢聊啊......」
見到宋氏,方氏更是來勁,「妹子,俺可是看著你長大額,在宋佳什麼時候見你做過這種活兒,真是造孽哦......」
「我說大嫂子,你說的話搞笑了些吧,這種活兒我二嫂每天都在做,大嫂做怎麼了?難不成你在家裡是菩薩要讓人供著?讓自己婆婆相公做飯給你吃?」徐四郎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大聲嚷嚷,可能是這些日子家裡很安靜,他習慣了靜謐和諧的氛圍。
「嘿嘿,你是四郎吧,不知不覺都這麼大了,嫂子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方氏一臉訕訕,她要再不依不饒不是和一個孩子較勁嗎?這話要是傳到她婆婆耳朵裡不得罵她好吃懶做?
不知道宋氏哥哥嫂子是沒來過還是怎麼的,進了堂屋指著屋裡的擺設嘖嘖歎氣,說宋氏日子過得不好,家裡破敗成這樣,都是窮的啊!
難不成這些蒙灰的擺設天天要人侍弄?王靜怡覺得,他們肯定就是來挑事兒的。
這裡就徐老頭一個長輩,他又不好說宋氏哥哥嫂子的不是,傳出去說他和晚輩過不去他面子不好擱,故而抽著煙不說話,煙霧彌漫整張桌子間。
宋氏大哥宋霄犁平日裡也好這口,徐老頭抽煙的時候一直忍著,見其差不多快完了他的煙癮忍到了勁頭,諂媚的開口道,「叔,你這煙看著就是好貨,能讓我試試不?」
方氏怒其不爭的在他腰上抓了兩下,「叔,你別管他,我看他皮癢了,要我給他撓撓......」
宋霄犁趕緊收回手,點頭哈腰道,「和叔開玩笑呢,別當真,別當真!」腰左右晃想擺脫方氏的魔爪。
田氏不知道今天來的人這麼多,她可是做好準備要讓大房拿出銀子分的,雖說分家了,憑什麼他們有錢賺不拉著自己,在她心裡,就算他們自己把菌子煮來吃了的也是大房的不對,對,二房也不對竟然不早點告訴她菌子可以賣那麼多錢,兩家都該賠償她的損失。
李氏眼神一直瞄著王靜怡,感覺她文靜得不像是鄉野農婦,不過王靜怡的底細她可是早就打聽過的,「你是二郎媳婦吧,你大姐和我們一個村的,她和我說過你不少的事兒,沒覺得你像她說的那麼......不堪啊......」
李氏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可,反正王雪怡說王靜怡時就是這麼形容的,徐茂青擰起了眉,王雪怡?他以為會成為自己媳婦的那人?濃眉細眼的,見過一次就覺得噁心,他媳婦眉毛直,眼睛亮而有神,那種人有什麼資格評價他媳婦?
吃飯時,方氏和李氏抱怨了通徐家餅不好吃,粥裡的糠太多,總之能讓她們嫌棄的都嫌棄了遍,連兩人嘴裡一直含著的肉都沒忘吐槽兩句:哎喲,這骨頭怎麼這麼硬,徐家是有多缺錢,買這種肉招呼客人!
相比較她們的喋喋不休,田氏則沉默許多,一個勁的夾肉吃,王靜怡光是看看這場景就沒有食欲,徐茂青額頭也沒舒展過,幾個大男人喝酒,肉沒怎麼夾,他只想著吃晚飯走人,不趟這邊的渾水。
估計是方氏她們吃得差不多了,開口說了來這邊的目的,竟是要住上幾日去後山找菌子。今早村裡有去宋氏娘家村子探親的,不知道怎麼就說了徐家賣菌子掙了不少錢的事兒,方氏和李氏連行李都沒收就風風火火趕了過來,看到這麼豐盛的肉,她們知道那人果真沒有說謊,故而要在這邊住上幾天,每天都上山撿菌子去。
「大哥大嫂,咱屋子這麼破舊,會不會委屈了你們?」徐茂竹皺著眉,現在山上撿菌子的人沒有斷過,要真有這麼多,他們自己不可能不去,而且就算撿回來也要去城裡賣,保存就是個問題,耐著性子對方氏說明了情況。
誰知,方氏把眼神落在徐茂青身上,「二郎不是認識那個東家嗎?讓二郎帶去鎮上就行啊,這樣還不用我們親自送去,多省事兒......」看著點頭贊同的宋氏,「妹子啊,我和你大哥決定了,咱把東子送去學堂,算命的說他這輩子會大富大貴,我看啊,考個秀才回來不是問題......」
「噗......」徐四郎一口水噴了出來,他今天中午一口飯都吃不下去,剛倒了碗水準備吃過來隨手捎的包子先填填肚子,吃慣了他家好味道的菜,這清湯的他真的吞不下去。剛喝一口水就噴了出來,他偏頭看著狼吞虎嚥的東子,就他還秀才?他子魚哥都沒說一定能考上,這一字不識的竟敢說說考個秀才沒問題?
王靜怡掏出手帕,嗔怪的遞給徐四郎讓他擦擦,後者眼神還落在大口大口啃骨頭的東子身上,她琢磨估計是覺得東子和許子魚形象差太多了,落差感太強。
宋氏覺得難得在她兩嫂子面前揚眉吐氣一把,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沒問題,咱空屋子多的是,你們就隨便住下吧!」
徐家人因為這話都皺起了眉,徐茂青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