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已然轉黑的塗山氏女嬌微笑著招待客人,言笑晏晏,但是當她起身走出這青丘國的待客之地,邁步走出的時候,那一張明豔大方的臉龐上笑意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收斂了,讓旁邊的哈哈大笑的禹王都打了個寒顫。
'怎,怎麽了?'
不知為何,禹王的心裡面忽而有點打鼓了。
怎麽回事?
自個兒什麽時候又讓她氣著了?
不就是提了幾句羨慕刑天,蚩尤現在可以率軍陣在外廝殺嗎?又不是要走....但是顯而易見,哪怕是禹王都知道,現在不是提起這個的時候,而女嬌轉而又噙著笑意讓禹王招待燭九陰,自己則是快步走出。
神念動處,便是已經傳訊出去。
【惡客,危甚,速來塗山】。
消息發出,已被接受。
如此女嬌方才是徐徐呼出一口氣來。
垂眸看著塗山氏待客之處,看著那邊一身灰袍,神色清冷漠然的燭照九幽之龍,其氣機高古,神色平淡睥睨,地位之高,更是讓周圍那些已經活過了漫長歲月的狐族們都尷尷尬尬,甚至於不敢上前說話,一時間冷場。
縱然是有再多的口才手段,卻也完全不敢開口。
若非是那邊禹王姒文命似乎一開始便不知道什麽叫做尷尬,什麽叫做冷場,哪怕是面對著冷峻的燭照九幽之龍仍舊是可以自顧自地喝酒勸酒,哈哈大笑的話,那這氛圍就已經不止於是冷場,而是冷到了掉冰渣子的程度了。
這導致於其他周圍那些狐狸們都驚歎了。
對於那面對燭九陰冷冽氣氛還能夠爽朗大笑著的禹王簡直是歎為觀止。
這,這便是人皇的余裕嗎!,
偉哉!盛哉!
不愧是娶了塗山氏女嬌的存在!
但是塗山女嬌的視線卻是沒有落在那些讚歎著拉遠和燭九陰距離的狐狸們身上,甚至於沒有落在那位位格奇高,燭照九幽的大神之上,那雙眸子只是落在了那邊安靜閉目,不言不語的青衫龍女之上。
棘手啊,麻煩啊......
所見這位龍女氣機清冷,眉目自帶一股飄然出塵之感。
光只看容貌五官,就已經是當代絕世。
方才女嬌曾經看到那女子抬眸睜眼,眸光流轉,湛然清輝。
更是平添了許多靈動。
塗山氏多出美人。
但是以女嬌這數千年的經歷,她所見到的美人多矣,風姿各異,卻只有寥寥數人,可以和這女子媲美,這還是只看外貌,再加上自身實力之底蘊,其背後的家底乃是九幽和道果。
這樣一樁樁一件件算下來,幾乎沒有人可以相提並論。
除了......
女嬌眸子裡面泛起漣漪,長歎口氣,仍舊還是忍不住自語一聲:
「***煩來了啊.....」
旁邊也有些塗山氏狐狸的長老們整齊劃一地長歎口氣。
「是***煩啊。」
看著手裡的玉符,眼底擔憂。
方才禹王那榆木疙瘩的腦袋還來悄悄問她為什麽心裡面不舒服,這還用問的嗎?眼前這女子姿容既已經絕世,更是氣質清冷,修為高深,在並非是玨認識的情況下,忽而上門,已經是足夠讓人心中疑惑了。
再加上連燭九陰都出現了。
眼下這一個閉目不言,一個氣質冷淡,不欲說話,氣氛僵硬地要死。
若是到了這種程度上,女嬌都看不出來端倪的話,卻也是白白做了幾千年的九尾天狐,白白管理了幾千年的狐狸精們,這來者不善善
者不來,家弟大婚,美人上門,不是惡客,卻又是什麽?
女嬌眉頭幾乎死死皺起來。
「這臭小子什麽時候和這九幽燭九陰的妹妹有了牽扯?」
都要成婚的檔口上。
竟然還藕斷絲連嗎?
這要是和昆侖一系的碰上了,豈不是當場打起來?
昆侖這種哪怕放在上古之年都屬於是獨一檔的頂尖大勢力,和僅次於昆侖大荒,和上古神代四海所並列的九幽,放在這個塗山氏青丘國裡面炸開,哪怕是塗山女嬌這樣曾經在上古之年四處遊歷的人都覺得隱隱有種兜不住,咬牙切齒:
「臭小子啊臭小子,你還真是給姐姐我找了個***煩。」
「真的是***煩。」
「男狐狸精是吧?」
「你就慶幸你你現在不在這裡吧.要不然我一定要讓你腦袋開花。」
旁邊的老狐狸撚了撚胡須,道:「其實,國主,老狐狸有句話,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瞥了一眼遙遠之處的會客地方,哪怕是隔得很遠,也還是下意識地壓低聲音道:「這時間還差了七八天。」
「時間上,是足夠了的。」
「以我們塗山國的能力,七日時間足以再搜集天材地寶,再編織出一份鳳冠霞帔,到時候分兩位一人一份,自然可以消弭於災禍。」
「不管是讓那位自己做決定,還是說索性便是將這兩位全部收下入了家門,也不是不可以,那位現在可是元始天尊啊,因果流轉,劍道無雙,道果的極致,縱橫天下,自該有這樣的氣度和底蘊,也有資格和地位做出這樣的事情。」
只是話音未落肩膀上便是被塗山女嬌手掌輕輕一按。
轟!!!
還來不及反應,這老狐狸當即竟是被一股沛然大力硬生生地按著跪倒在地。
入地三尺有余!
氣浪猛地爆發,讓女嬌的黑發微微揚起,但是那老狐狸卻是口中發出一陣慘叫,卻是連膝蓋都在這一跪之下生生碎裂,而塗山女嬌的面色微冷,讓那老者痛得近乎昏厥,方才抬起手來。
眸子轉而看向遙遠之處的待客所在,暗歎聲氣。
旁邊這個老狐狸算是在塗山國都是德高望重的。
這一出手,極為果斷,下手也極為地重。
更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法。
劇烈無比的痛苦讓這老狐狸險些真靈都痛得散開,可謂是懲處極重了。
若非如此的話--
這老狐狸恐怕下一秒鍾就會直接神魂都崩散,死於燭九陰之手。
周圍的其余狐族都被嚇得呆滯住,而塗山女嬌眸子微垂,只是輕描淡寫道:「不知道輕重,這般話也是可以說的嗎?若非是而今很快便是訂婚的時候,大喜之日不宜見血,必打殺了你。」
掃了掃袖袍,道:「將他帶下去。」
這才有狐族顫顫巍巍上前,將這直接痛得連神魂都昏厥過去的老狐狸攙扶起來,旋即看了看冷著臉龐的塗山女嬌,選擇了把這個老狐狸給叉起來拖出去,被折斷的雙腿晃晃悠悠,在地上留下了兩道刺目血痕。
塗山氏女嬌垂眸,方才那老狐狸所說的話,其實在眼下的情況裡,倒似乎是一種選擇和可能,但是不必說塗山女嬌本身和禹王便是兩廂廝守的感情,自然是不推崇衛淵去找兩位妻子的。
更是這兩位女子,又怎麽可能會答應呢?
怕不是當場便是要怒而拔劍的。
女嬌自言自語道:「說的真是胡話啊....."
「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呢?」
「她們是何等的人,你只見到了外在卻沒有見到內心
啊,一個行走於大荒,一個輪轉於當代,縱然是極看重阿淵,但是又怎麽可能會因為阿淵而徹底舍棄自我和尊嚴....」
「這種複雜的感情核心還是因為自我的欣喜,因為她們本身的自我覺得和阿淵在一起便是欣喜的,故而對其眷戀,對其懷念,願意付出的原因也是曾經你也對我付出,彼此再不分別的前提是,你我之間,同等同位。」
「眷戀歸眷戀,遺憾歸於遺憾,但是卻絕不可能因為如此的眷戀而將最為根本的自我給舍棄,這並非是成全,而是一種侮辱。」
「她們若答應便已經不是她們了。」
「而阿淵.....」
「他若是說出這樣的話。」
「那也就不是那個值得她們傾心的人了。」
「故而,無解。」
塗山女嬌歎了口氣,一時甚至於有些疲憊了。
無論如何戲弄衛淵,她都不希望阿淵面對這樣的困境,只是幸虧現在距離大婚之時尚且還有七日時間,七日時間裡面,終究還有回轉的余地通知玨來,是要在這之前,將這諸多事情,以一種平和的方式解決掉。
只是希望,事情的矛盾和衝突,不要再加劇了。
片刻之後,有狐族少女腳步匆忙,幾乎是倉惶一般的奔跑過來,那張俊俏的臉龐上已經滿是煞白,而後因為拚了命一般地激蕩氣血和法力,瘋狂地趕過來,導致了氣血上湧,面容一片漲紅,結結巴巴道:「來,來了......」
「玨姑娘來了。」
女嬌微微抬眸,先是心中一喜,旋即察覺到了一種不對。
這狐族少女正是博物館旁邊那書店的三位狐族之一,是見過玨的方才讓她前去暗中將她接來,其心神智慧都是年輕一輩裡面頗為不錯的,竟然如此地倉惶,女嬌下意識道:「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這麽慌張?」
「國,國主,有,有.....」
那少女說不出話來,像是遇到了山中猛虎的狐狸。
溫和的笑聲接過話頭:「塗山氏,不同凡響啊。」
女嬌的瞳孔微微收縮。
緩緩抬眸,看到說話的聲音——一身白衣,姿容如雪,眉宇之間,神光湛然,黑發尾端微微卷曲,頭頂玉冠,眸光如玉,泛起妖異紫色,言語溫醇,如同春日雪融,昆山玉碎。
神靈皆是貌美,但是有如此風姿者,卻也唯獨一人而已。
昆侖山,道果開明!
開明手中一柄玉骨折扇,微微合起,擊在掌心,含笑道:「天女收到消息的時候,某也在旁,我家天女性格純善,我多少是長輩,怕孩子吃虧,索性也就跟著來了。」
「想著往後既然是親家了,那就該多走動走動,不是嗎?」
言辭溫和,眸子抬起,卻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端起茶的灰袍男子。
嘴角笑意不變。
旋即袖袍一掃。
轟!!!
一股無盡的狂風掠過,而後幾乎是瞬間轟擊在了塗山氏青丘國門口的大鼎之上,之後伴隨著劇烈的震顫之聲音,先前燭九陰抵達之時的巨大動靜再度出現,震蕩於此地,讓諸多塗山狐族和來此做客之人心神震蕩。
玉冠黑發,紫眸玉華的青年邁步上前,微笑低吟,曼聲道:
「昆侖開明,為我昆侖天女大婚。」
「親來此。」
"為之賀!!!」
鼎聲震蕩環繞,曼聲低吟回蕩在此地所有人的耳畔,不曾休止,是以最為霸道的方式宣示***,待客之處的那些客人們更是被震得頭疼,眼前金光亂冒,玨對著女嬌點了點頭,而後一步步走過。
走到了那塗山
氏的待客地方, 兩側的狐族少女們早已經面色蒼白地讓開。
這氣氛,玨已經是猜測到了什麽。
那鼎聲音依舊,是開明'站在'她的身後,玨許久後,吐出一口氣。
白皙手掌按在門戶之上,泛起漣漪,而後推開。
門戶洞開,視線開闊,看到了裝飾著紅色的桌椅,看到了大笑著的禹王。
也看到了那邊垂眸而坐,姿容清麗絕世的。
青衫龍女。
後者似也有所察覺,也下意識抬眸。
和推開了門的玨四目相對。
而這動靜也讓屋子裡其余人下意識轉眸,一道道視線過去,看到有身著簡單素淨衣物的少女,姿容清絕,眸光流轉,隻落在了那青衫龍女身旁。
而後一步步走來,坐在對面。
灰袍男子端著的茶盞微頓,而後垂眸沉默。
禹王已笑不出來。
那素雅的少女垂眸,語氣溫和道:
「我名玨。」
青衫龍女沉默許久,睜開眸子,第一次開口:
「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