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金銀倀。
記錄方式:錄音。
“你聽說過,養小鬼的故事嗎?”
“在神州周邊的小國邊陲,有古曼童的傳說。”
“收養早逝的嬰兒魂魄,養在骨牌上,用自己的血去喂養他們,能夠帶來好運,能夠增加你的運氣和財運……我,我就只是試了試……呵呵,他想要反噬我,可這些養小鬼的法子,也就是我們神州玩剩下的……”
“張老六,你老實點!”
“老實,我很老實……”
“不用救了,你們的人死定了,你是特別行動組的人,知道古曼巴很正常,不過你修的路數是正道的吧,那我再給你講講,咱們中原左道是怎麽養鬼的。”
“這個鬼叫看門鬼,又叫金銀倀。”
“金庫裡面有金銀倀,都說是為虎作倀,錢也能讓鬼推磨,為什麽錢不能有倀鬼……金銀倀,金銀倀,要找一個活人,男女都行,破身了沒有,也不妨礙,要他同意,然後找一個願意做這事情的邪道士。”
“給那人吃生肉,一盆一盆地吃,然後喂他吃毒,從趁著還活著,渾身上了生漆,包裹上符布,然後鎖在金庫裡,他死在那裡,就沒辦法離開金庫,之後再進去金庫的人,就會被厲鬼襲擊,死定了。”
“想要取金子,得要在金庫前面擺下祭壇,焚香念咒,紙錢紙馬什麽都不能缺,最後燃大香通紅一柱,約定好了,然後才能去取錢。”
“你到底想說什麽?!”
“想說什麽?哈哈哈,哈哈,想說什麽,我只是想要說,你們的人沒救了,世道變了,哈哈,這樣邪門的法子比什麽保鏢防盜門都有效果啊。”
然後是一陣雜亂的聲音。
似乎有人被拖走。
最後還在大喊:“我這算什麽,那梅山道法五路猖神養兵馬,光有兵馬沒有猖將,也發揮不出什麽來,這世道哪裡有戰死的將軍做兵馬,不就只能走那取巧路子,找那種怨氣衝天的厲鬼?”
“可這年頭,厲鬼也不好找啊,呵呵,哈哈,那不就只能走左道都看不上的邪門法子,用術法造一個不甘不願不忿的厲鬼出來?!人間事情這麽多,你們想管?你們管得了嗎……”
聲音消失。
最後是特別行動組調查員的聲音:
“金銀倀案件已經了結。”
“嫌犯對所做罪行供認不韙。”
“見證者,大華刑部官員,以及天師府。”
“調查員,微明宗,玄一。”
……………………
泉市市郊·別墅。
直播畫面裡瘋狂地刷過一道道的彈幕。
仿佛有無數人都在齊聲呐喊著殺羊,殺羊。
恍惚間仿佛周圍圍繞成百上千的人,手中舉著火把,讓這一場本應該中斷的直播變成了某種邪異的儀典,建造在山頂之上的別墅做為法壇,有起舞的魑魅魍魎做儀式。
章越雙眼瞳仁赤紅著,盯著那羊羔,右手在桌子上慢慢地提起刀子來,羊羔似乎有靈性,眼裡一下流出淚來,低聲叫著,讓章越有些不忍心,但是這是為了女兒,為了治好那孩子的病……
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與此同時,胃裡面比起往日任何一次都來得劇烈的沸騰起來。
章越抓緊刀子,狠下心朝著羊羔脖子那邊割過去。
羊羔似乎是嚇傻了,似乎覺得章越不會傷害她,一動不動的。
真是蠢。
章越心裡想著,不知為什麽,心裡鑽心的痛。
刀子就要捅進羊羔動脈裡的時候,突然一道黑影擦過去,然後一陣劇痛,章越被直接撞倒在地上,捂著肚子,撞進來的是一頭健碩的羊,正是玄一,上一次離去帶來的慘痛後果始終折磨著他,所以這一次他根本沒有走。
暗中觀察之下,終於隱隱約約看出來了章越的路數。
章越生平最在乎他的女兒,為了他女兒能付出一切,這是執念。
那邪道就要章越親自殺了他的女兒,還要將其吞吃。
這造成的後果,在所有已知厲鬼不肯散去的執念當中都足夠排得到最前面去,根本不可能通過化解執念來達到消減厲鬼,或者讓厲鬼主動散去的效果。
最後解開術法的一刹那,章越毫無疑問會徹底崩潰變成瘋子。
厲鬼中有兩大類。
一者心中不甘不忿,執念不去故而逗留為厲鬼。
一者生前大凶大瘋,本就猖狂死後自然也凶悍。
這是要讓這章越把兩者齊聚,然後再用邪門道法把他調教成戾氣滔天的怨鬼。
路數邪得不能再邪,也是凶地不能再凶。
章越再爬起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出現了異變,身上長出白色的羊毛,羊毛下卻又似乎隱藏著鱗甲,牙齒銳利,臉上也長出了白毛,雙手卻還是正常的人手。
玄一咬住淚流滿面幾乎哭得眼眶腫起的章小魚死命往外扯。
章越口中發出嘶吼,就要撲殺過來。
玄一心裡一寒。
一把劍鞘從剛剛的空洞裡飛出來,旋轉著砸在了章越的身上,將他打退一步,一道黑衣身影飛步奔入,還在奔跑,手中八面漢劍已經泛起流光,直接狠狠地劈斬下去。
章越身上鑽出的白毛和鱗甲被生生劈裂小半。
衛淵馬不停蹄地趕來,來不及喘口氣就已經出手,這一招用力太大,掌中八面漢劍幾乎被卡住,動彈不得,腳尖似乎一縷清風劃過,凌空轉身,抬手一道安心寧神符直接貼在章越眉心,黃符直接燒成灰燼,速度比起之前發揮效力快了不知幾倍。
章越眼底瞪大,意識一瞬間清明。
身上鑽出的鱗甲一瞬間收斂,只是眼睛已經徹底化作紅色,低下頭看到那哭成淚人的女兒,回憶剛剛的經歷,手中的刀子一下再抓不住,直接墜在地上,張了張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是雙目流淚,發出淒厲崩潰的叫聲,直接奔了出去。
衛淵抬手一劍,在斬到章越背後的時候,仍舊是鱗甲阻擋,崩出一串火星,抬手拔槍。
法力在右臂上快速流動,短暫強化手臂肌肉強度,腰間令牌浮現羽毛,眼中閃過一道青光。
子彈出膛,這一次精準地擊中章越右腿。
章越踉蹌倒地。
但是中了這樣大威力的槍械轟擊,居然還能爬起來行動,衛淵拔劍要把這始終沒有露出異象的男人擒下,但是突然聽到一陣羊叫聲,背後不知從哪裡冒出許許多多的鬼物,穿著古代的軍服,一面朝著衛淵撲過來,一面朝著章小魚和羊衝去。
數量眾多。
衛淵不得不回身收劍,左手並指拂過劍身。
在這一刹,仿佛在耳邊聽到清越高昂的鳥鳴之聲,山中錦羽鳥,這必須要用穿甲彈才能擊斃的妖物,其一生的執念憤怒,以及妖力的匯聚都化作那羽毛,此刻調動,讓劍身上覆蓋一層薄而快速流動的風。
一道破煞誅邪符甩手扔在空中,焚燒。
衛淵雙手握劍斬出。
風在甩出劍刃的時候迅速擴大。
然後撕扯狂風,呼嘯,奔騰,裹挾符籙之力掃過整個別墅,那少說幾十個鬼物本就不成氣候, 這一劍之下盡數潰散,剩下幾個也都倉惶逃竄潰散,哢嚓一聲,別墅牆壁上直接出現一道連綿猙獰的劍痕,衛淵迅速斷掉和腰牌的聯絡,長劍拄地,面色隱隱有些煞白。
這一招就是先前那假山君切碎眾人槍械的神通。
目前他能夠有限制地運用。
但是對於法力和經脈的損耗也巨大。
衛淵轉頭看到章越在這短短時間已經不知去向,外面有緊隨自己而來的行動組成員,不過能不能封鎖那顯然異變了的章越還是未知,但是剛剛斬下的鱗片還在,有千裡追蹤符,他跑不掉,而這一次,臥虎腰牌終於有了反饋。
衛淵抓起調味品,腰牌劇烈震顫。
一道道文字閃過眼前。
‘饕餮鱗,人油,五猖兵馬符水……’
“饕餮鱗。”
衛淵心底荒謬,看到後面一個材料,面色不大好看,拍了一張千裡追蹤符,左右看了看,看向那松了口氣的羊,蹲下來,遲疑道:
“玄一?”
玄一瞪大眼睛,重重點頭,然後焦急亂轉。
衛淵安慰道:“放心,我和一些人來找你。”
“至於那罪魁禍首的老家夥,恰好虎君之事後,泉市來了兩位高人鎮壓。”
“現在已有了天師府授上清三洞五雷經籙的高人殺去了。”
玄一松了口氣,旋即思緒一凝,想到了自己肉眼看到,章越對著空氣交談的一幕。
僵硬抬頭看向衛淵,雙眼瞪大。
罪魁禍首,老家夥?
他……
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