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下人知道夫人因為離家的大小姐又發了好大一頓火,緊跟著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接管了那個家的酒樓生意,有曉得詳情的便說起如今那間金香樓的生意,還說近些日子他們這邊剛剛流行起來的菜煲就是從那邊流傳過來的,還說這是大小姐獨創的。
阮雲舒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雖說母親沒有怪她,但她自覺丟了臉面,加上沒能買到哄阮靖馳高興的墨玉,難受得不行,回到房間,她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哭了一場,勉強好受些才擦乾淨臉,喊了鶯兒進來,本想著讓她去同母親說一聲,她今晚不舒服不過去用膳了,就見鶯兒臉上喜盈盈的。
“怎麽了?”她哭了一場,聲音還有些啞。
鶯兒卻未發覺,瞧見她就立刻興衝衝地說道:“姑娘,您不知道咱們家的酒樓又起來了!”
酒樓?
阮雲舒一怔。
她知道阮府有不少鋪子,但沒聽說有酒樓呀,難道……她心下一動,果然聽鶯兒說道:“外頭的人都說咱們家的酒樓現在生意好得不得了,連滿味坊和珍饈齋都比不過!還說日進鬥金都是有的!小姐,咱們有錢了!”
金香樓居然又起來了?
阮雲舒一臉的不敢置信,想到哥哥和爹爹,哥哥是不喜歡這些生意的,為了這個,他都離家出走了,爹爹更是一天到晚守著書齋,難不成……她眼前浮現出一個身影,問道:“如今是堂哥在打理酒樓嗎?”
若是堂哥倒也不錯。
她從小和堂哥一起長大,關系很好。若如今真是堂哥打理金香樓,日後她倒是可以和他多往來,她在阮府的根基不深,加上沒什麽背景,有人能幫襯著總歸是好的,她心裡這般計較著,卻見鶯兒搖頭道:“不是不是,是大小姐在打理,外頭的人都說大小姐很厲害,還新創了許多菜肴……”她如數家珍一般報著那些菜名,說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大小姐可真厲害,這些菜我以前聽都沒聽過。”
鶯兒跟阮妤沒什麽仇怨,自然跟著府裡的人這樣喊她,加上她本身就是阮父阮母買的,便是回去了,也得喊阮妤一聲大小姐。
她這邊說得興致勃勃,全然沒有注意到阮雲舒蒼白的臉。
這會已經趨近黃昏,半開的槅窗外是紅豔豔的落日,冬日太陽落得早,加上天氣也冷,即使還有些陽光,可阮雲舒卻一點都感受不到這日頭的溫度,她只是覺得很冷,很冷,如墜冰窖一般。
金香樓是阮家的祖宗基業。
就算爹爹再不想管,也絕對不會交給一個不信任的人,可如今是阮妤管著酒樓,這代表著什麽?想到自己近些日子做的夢,夢中除了爹娘哥哥的失望,還有被他們噓寒問暖的阮妤,阮妤取代了她的位置,成了爹娘的好女兒,哥哥的好妹妹,在她驚慌失措退後的時候,阮妤就坐在他們中間笑盈盈地望著她。
阮雲舒原本以為夢都是反的,可如今……手裡的帕子掉落在地上,輕飄飄的一塊帕子沒什麽份量,可她的心卻徹底沉了下去,想到夢境中阮妤那張笑臉,她尖叫著起身,“不!”
*
阮府發生的這些事,阮妤一概不知。
她跟阮母還有哥哥從江陵府離開後就先去了一趟金香樓,等日落西山,一家人連帶著譚柔才往家趕。
阮妤今天出去一天又爬了山,總覺得出了汗不舒服,加上隱隱約約聞到一股子寺廟裡的香火味,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燒水沐浴洗漱,等她重新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的時候,家裡不見阮庭之的身影,本想去後廚,正好瞧見便譚柔從那邊轉出來,便問她,“阿柔,你看到哥哥沒?”
譚柔手裡端著碗筷,聞言停下腳步,猶豫了下和她說,“好像是去阮二爺家了。”
阮妤點點頭,猜到哥哥估計是去找阮卓白了,倒也沒說什麽,哥哥和她不一樣,她跟阮卓白既沒感情也沒交情,可哥哥與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便是心裡再不滿也不可能說不認就不認這個兄弟,爹爹也如此。
不過她相信有她那番提醒,哥哥也不會像從前那般輕信阮卓白了。
“我去隔壁一趟。”她和譚柔說。
瞧見譚柔微微訝異的表情,好笑道:“怎麽這樣看我?”
譚柔沒想到她會瞧見,臉頰微紅,好一會才輕聲說,“我還以為姐姐和霍公子以後都不會往來了。”畢竟這陣子阮姐姐連飯都不肯往隔壁送,上次的錢也是讓她拿過去的,就連阮伯父阮伯母都察覺出不對勁了,小善也偷偷問她“霍哥哥和阮姐姐是不是吵架了”。
阮妤聽到這話少見地沉默了一會,而後才低下頭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地吐出,“倒還不至於。”
她也就是氣霍青行那個態度,不過氣歸氣,那天霍青行翻牆來救她的舉動還是該感激一番的,而且她才沒那麽小氣,不至於和十六歲,比她還要小半年的霍青行生氣!
“我去了。”她捏著手裡的兩隻盒子和譚柔說,免得回頭誤了吃晚飯的時間。
譚柔自然應好,目送她離開,才把手裡的碗筷端到堂間布置。
……
阮妤拐出門就直接去了隔壁,門沒敲幾聲,就有人來開門了。
看到許久沒出現的阮妤,開門的霍如想怔了下,被阮妤拿手在眼前晃了晃才反應過來,她紅著臉,又藏不住高興和雀躍,仰著頭脆生生地喊她,“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