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瞧見了他眼中那塊朽得不能再朽的木頭裝模作樣騙人的情形。
他這邊正咂舌感歎,躺在床上的阮庭之閉著眼睛嘟囔道:“渴,我要喝水。”說完也沒見人給他倒水,索性睜開眼,迷迷糊糊站了起來。他雖然醉了,但還是有一絲清明的,看到有人站在門邊偷偷開著一角看著外頭,辨別了下認出是應天暉便踉踉蹌蹌過去,跟問道:“看什麽呢?我也要看!”
應天暉聽到這個聲音被嚇了一跳,怕阮妤聽到立刻關上門,轉身問阮庭之,“你怎麽醒了?”
“幹嘛啊?”阮庭之雖然酒意還濃,神智也不算清醒,可看熱鬧的心思卻不改,“外面有什麽好東西,我要看!”說著還往前又走了幾步。
應天暉怎麽可能讓他看到?
要真讓阮庭之看到外面那副場景,估計能直接氣得酒都醒了,他連哄帶騙拉著人往裡頭走,壓著嗓音說,“沒什麽。”心裡又忍不住腹誹,沒想到那塊木頭平日看著古板,真做起事,還挺有模有樣的。
他本來還真擔心那傻小子什麽都不做呢,會做總比不做好。
應天暉放下心,聽阮庭之嘟囔問他“真沒什麽”,他也只是笑道,“沒沒沒,你起來幹什麽?”
阮庭之見沒好戲看,又晃了晃腦袋,奇怪道,“對啊,我起來做什麽來著?”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哦,我要喝水!”
應天暉看他踉踉蹌蹌的,怕他摔倒,忙道:“行了行了,你上床躺著,我給你倒。”總不能假醉酒的有人照顧,這真醉酒的倒沒人照顧了。
而且他怕阮庭之鬧起來,把阮妤喊過來。
……
“你聽到什麽聲音沒?”
阮妤隱隱約約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但很快又沒了。
霍青行這次學乖了,閉口不談,只是垂著一雙朦朦朧朧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阮妤。
阮妤一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這人什麽都答不出,看了眼身後,霍如想的房間在後院,外頭的應該是客房,估計是哥哥和應天暉的響聲吧,要只有哥哥也就罷了,可還有應天暉在,她自然不好隨意過去,站在原地聽了一會也沒再響起別的聲音便繼續扶著霍青行往他屋子走。
剛剛霍青行三人在屋頂喝酒,下來後也沒回房,屋子裡自然還未點燭火。
好在今晚月色還不錯,阮妤推開門在原地站了一會,待能瞧清屋內的布局便扶著霍青行先上了床,往四周摸索了下,也沒瞧見火折子的蹤影便問霍青行,“火折子呢?”
霍青行此時隱於黑夜之中,倒也不怕阮妤瞧見端倪,聞言似是遲疑了一會,才伸手指了一處地方。
阮妤順著他指的方向走過去,在圓桌上摸索了一會倒是真讓她找到了火折子的蹤影,她打開火折子靠近蠟燭,很快漆黑的屋子就變得明亮起來。
屋子裡亮了,她也沒回頭,上次來過一趟,這裡大致是個布局,她已經清楚了。
先走到架子前,倒了清水,又拿起一旁的儲水壺,打開感受了下,水還熱著,阮妤便挽起袖子絞濕了帕子。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
坐在床上的霍青行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先前跳動不已的心臟經由這一路已經變得平緩起來,可他心臟滾燙,像是在冰天雪地裡藏了一束炙熱的火把,目光注視著那人忙碌的身影,霍青行藏於暗處的鳳眸十分柔和,一貫向下抿著的唇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翹起一些……直到少女轉身,剛剛還雙目清明的少年郎心下一緊,立刻又佯裝成那副醉眼朦朧的模樣,呆呆地看著阮妤朝他越走越近,儼然一副醉了的模樣。
阮妤果真沒懷疑,見他目光一路跟隨自己,也只是啐道:“看我做什麽?自己擦!”
霍青行裝醉也不過是想離她近一些,但要她給自己擦臉這樣的事,即使是在醉的時候,他也做不出來,他只是維持著自己還醉著的情形像是反應慢一拍似的看著她,而後慢吞吞伸出手,省得動作快了被她看穿,可阮妤見他這副慢吞吞的模樣卻有些不耐煩,嘟囔一句“算了”,不等霍青行反應過來,她突然向前半傾。
而後溫暖的帕子覆在自己臉上。
霍青行感受到臉上的熱度以及那人噴灑在耳邊的氣息,身形驟然變得僵硬起來,他濃密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目光更是呆滯地看著阮妤,月光下的少女卻沒看他,她板著一張清麗的俏臉,垂著眼,一副心情非常不好的模樣,手上動作卻十分輕柔……被喜歡之人這樣對待,霍青行甚至忘記了自己還在裝醉,就這樣仰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阮妤。
好在阮妤也未多想。
只是被他這樣看著,不知怎的,心裡竟泛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手上動作一頓,好一會才避開他漆黑的瞳仁沒好氣地說道:“看我做什麽?要不是你醉了,我才不會給你擦。”
話語之間全是不耐煩的語氣,手上動作卻像是怕弄疼他依舊保持著該有的輕柔。
擦乾淨霍青行的臉和手,阮妤又彎腰替他脫鞋,她既不嫌棄也不覺得別扭,從前在凌安城的時候,她也曾這樣照顧過生病的霍青行。
當然,她自己也沒少被霍青行照顧。
這樣蹲著的角度正好讓她可以看見霍青行腰上掛著的玉佩,墨色的玉佩壓在那片青色的衣衫上,玉佩表面天然雕飾的一段青竹正好和他衣衫上的竹葉紋相對,竟是說不出的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