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候路過那的時候沒注意就會踩進水坑裡,那蓄著淤泥的泥水能把她的鞋子和裙擺都弄髒。
因為這裡還有人家養牛羊,路上偶爾還能瞧見不少未被人及時清理乾淨的糞便,男人女人也不似那些勳貴世家會遮掩全彼此在外頭的臉面,吵起架來直接動手打人也是有的,有一次她還瞧見一個婦人直接拿著刀追著男人跑,足足跑了兩條街。
可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卻讓她生出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歸屬感。
她偶爾空閑在家的時候會跟著她阿娘串門做客,鄰近的幾個小孩都喜歡叫她“阮姐姐”,有時候隔壁幾個嬸嬸做了好吃的也會往家裡送……這裡雖然沒有江陵府和長安的繁華熱鬧,卻讓她十分心安。
冬日寒風十分冷峭,雖不似長安的風如刀子一般,但委實也好不到哪裡去,阮妤笑著攏了攏身上的鬥篷,而後收回目光看著阮靖馳說,“便是有諸多不好,這裡也是我的家。”
阮靖馳一聽這話,眉頭又擰了起來。
他剛要反駁卻又聽阮妤柔聲說道:“小馳,便是我不回去了,祖母也是我的祖母,你也還是我的弟弟。”
看著少年怔忡的目光,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阮妤輕咳一聲,心中也稍稍覺得有些不自在,她也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有些不大適應……恰好身後傳來一串腳步聲,她連忙回頭看去便瞧見霍家兄妹走了出來。
見到如想也在,阮妤立刻迎了過去,秀眉微蹙,拉住她的手低聲說,“你怎麽也出來了?”說著又頗有些怪責地看了眼霍青行,“如想身體不好,你也不知道勸著一些?”
霍青行沉默地抿了下唇,也沒辯解,站在一旁看著兩人。
還是霍如想怕她不高興,連忙道:“是我自己要出來的,我原本也沒睡著,正好出來看看姐姐的弟弟。”
說完歪頭朝身後看去,恰好瞧見昏暗巷子中,穿著紅色錦衣抱著佩劍的少年郎睨著一雙盛氣凌人的眼朝她這邊看過來。
少年郎已從先前的怔忡中回過神了,原本因為阮妤那句“你也還是我的弟弟”而跳動不止的心臟在瞧見阮妤和這對兄妹這般親昵時又慢了下來,他抿著唇,十分不爽地看著他們,所以曝露在霍如想面前的就是一個渾身寫著不耐煩和不高興的如熊熊烈火一般的少年。
她平日很少見外人,外男就更加不用說了。
從小到大,除了表哥之外,唯一見過並且說過話的也就應天暉和阮庭之,可他們無論性格如何,待她都十分溫煦。如今乍然瞧見這樣一個脾性的少年,她心裡微微有些發怵,隻敢躲在阮妤的身後,遠遠朝人點了點頭。
“阮靖馳,過來。”阮妤回頭喊人。
阮靖馳聽到她的聲音,雖然還是不高興,卻還是抿著唇走了過去,也不說話,就站在阮妤的身旁。
“這是如想,和你差不多年紀。”阮妤最是清楚他的脾性,這臭小子雖然不至於打女人但也不會因為對方性別不同而變得客氣好說話,以前就有不少姑娘家被他欺負哭,怕他回頭欺負如想,她沉著聲叮囑,“你在這的日子好好和人相處,要是讓我知道你欺負人,看我怎麽收拾你。”
不曾聽到他的回聲,她偏頭看人,本來還一臉不滿的少年被她這麽一看才不甘不願地吐出幾個字,“……知道了。”
阮妤這才滿意,牽著霍如想的手,笑著說,“走,外頭風大,我們先進去。”說完也不管身後兩個男人,自顧自拉著霍如想進了屋子。
阮靖馳見她這副熟門熟路一看就來了無數次的模樣,心裡越發不滿,臉冷得跟什麽似的,又見霍青行已經邁步,連忙瞪他一眼,牽著赤電快步跟了上去。
……
霍家除去兄妹倆的住處外還剩下兩個房間,一個是主屋,是已經仙逝的霍家二老住的,還有一間就是客房,上次應天暉和阮庭之過來就住在這。
客房裡東西都齊全。
霍如想一邊領著他們進去,一邊說,“被子和枕套我前幾天才曬過,要是不夠,櫥櫃裡還有,炭火待會我去廚房拿,讓哥哥送過來。”
阮妤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笑著安撫道:“別把他當少爺看,有住的地方就不錯了,也不用什麽炭火,這個年紀要什麽炭,多拿一條被子就是,再挑剔就給我滾去院子裡睡。”她說完側頭去看跟進來正抿著唇四處打量的阮靖馳,挑眉問,“是不是?”
阮靖馳便是諸多不滿,也不敢說什麽,只能悶著嗓子嗯一聲。
阮妤滿意了,便讓霍如想先去睡,而後又替他布置了一些洗漱用的東西,眼見差不多了,便和霍青行說,“我先回去,他要是再惹你,你記得和我說。”
霍青行點點頭,剛要開口,就被阮靖馳搶了白,“我送你出去!”
霍青行:“……”
沉默地看了一眼阮靖馳,今夜第一次擰起眉。
但顯然阮妤沒有瞧見,正好她也有話和阮靖馳交待,和霍青行說了一句就帶著阮靖馳往外走。
霍青行抿著唇目送姐弟倆離開,到底沒跟上去,還沒有取名字的小貓見人都走了才喵喵喵的摸索過來,黏在他的腳邊拿臉輕輕蹭著,霍青行彎腰把人抱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頭,輕輕歎了口氣。
阮妤一路領著阮靖馳往外走,邊走邊叮囑,“你跟人家客氣一些,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別總拿你那張好似他們欠了你什麽的臉對人家,他們又沒惹你,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