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送阮妤出了院子,又進了屋,奇怪道:“那幾本書,您不是打算給那位霍公子的嗎?”
許老太爺和他說了兩人的關系。
孫伯驚訝道:“竟有這樣的事?”須臾又了然笑道,“我說我剛剛說起霍公子的時候,阮小姐怎麽這麽高興。”
許老太爺聞言停下手上的動作,再一回想阮妤剛剛的表情,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和她祖母一個樣!”
“您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跟小孩似的記那位阮老太爺的仇呢?”孫伯好笑的給人添了茶,“您可別因為這個緣故冷了那孩子,我瞧阮小姐挺喜歡的,這麽多年,我可沒見她臉上掛過這樣燦爛的笑容。”
許老太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吹胡子道:“你當我是阮清讓那個面白心黑的混蛋?而且那孩子……”他略一停頓,才說,“我看著竟和丹陽那丫頭有幾分相像。”
“丹陽郡主?”孫伯面露驚駭,仔細一想,還真有些像,他低聲呢喃,“你若不說,我還沒發覺,你這一說,還真是。”
“人有相似吧。”許老太爺語氣淡淡,想起記憶中那個少女從那樣明媚可人的模樣變得愁苦自哀,又想起剛剛那個年輕人清雋的眉眼中飽含的希望,他一邊喝茶一邊說,“長安城埋葬的冤魂太多,也不知這孩子去了長安又會變成什麽樣?”
……
院子裡。
阮妤隨口打發了要送她回去的丫鬟,笑道:“我自己去就好。”
她從小就在許家讀書,丫鬟自然認識她,笑著應好,便垂首退下了。等她走後,阮妤四處瞧了一遭,果然瞧見一顆巨大的榕樹下站著一個青色的身影。
那身影挺拔清俊,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也讓人覺得風華無邊了。
阮妤剛剛也只是在想,想這個呆子知道她過來是不是會在外頭等她,如今果真瞧見他的身影,她心裡的歡喜便越發濃了,她彎著眉眼放輕腳步朝他那邊靠近。
許老太爺一向喜歡清靜,平日都得有召見才能過來這邊。
她便仗著這個,小心翼翼把手中的書放在地上,然後踮著腳走到人身後,還未抬手蒙住他的眼睛,男人就率先轉過身,他原本面容清冷,眼神也淡得很,帶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甚至還皺著眉,往後退了一步,待瞧見她的模樣,神情卻一下子變了,原本有多冷,這會就有多火熱,眼睛明亮無比,嘴角也輕輕翹了起來,原先退回去的步子又朝她這邁了過來,比方才退得還要多進一些。
“你來了。”他的聲音帶了藏不住的歡喜。
可阮妤原本是想嚇他,這會被人發現,反倒把自己給嚇著了,原本踮起的腳一時沒收住拐了一下,整個人也往前邊倒去。
“小心!”
霍青行被她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把她扶住,待等人站穩後才憂心忡忡地蹙了眉,“沒事吧?”
本就只是小拐一下,算不了什麽大事,可阮妤見他這副擔心的模樣,眼眸微閃,故意悶哼一聲。
夾雜著痛音的悶哼傳入霍青行的耳中,男人果然更加擔心了,他一邊扶著人,一邊自責道:“是不是崴著腳了?怪我,我以為是別人。”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只能從她緊咬的紅唇感受到她正在忍痛,霍青行焦心不已,一時也顧不得旁的,抬手把人抱了起來。
突然的懸空讓阮妤嚇了一跳,她連忙把手掛在霍青行的脖子上,有些驚訝又有些好奇地問,“你做什麽?”
“我剛剛瞧見旁邊有石桌石椅,我先給你看下腳,”他和人解釋道,“我從前跟著鎮上的胡師傅學過一段時間。”
胡師傅是青山鎮有名的赤腳大夫,平時不是太嚴重的毛病,他那都能看。
“或是你先坐著,我找人去喊大夫過來?”
阮妤本就沒受傷,這會自是拒絕了,“不用,你給我看就好。”聽人應聲,她又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指著地上,“那幾本書,先拿著。”
霍青行也沒多問,輕輕嗯了一聲,就抱著她彎腰去拿書。
竟是沒有讓她下地。
阮妤有些吃驚,雖然早就知道這呆子只是看著清瘦,但也沒想到他力氣居然這麽大,她自問也有些重量,可男人抱她抱的居然這麽輕松,連氣息都沒變化。
她接過書靠在他懷裡。
等到了霍青行說的那處地方,阮妤左右看了一眼,心中暗嘖一聲,這地方隱蔽得就連她在這上了這麽多年學都沒發現,某個小古板居然一來就發現了,她明知他老實,偏喜歡逗她,見他蹲在自己面前給她脫鞋解襪,不安分地輕踹了他的膝蓋一下,“你才來多久,居然就發現這樣的地方?”
“霍青行——”
她停頓一瞬,半眯著眼,哼聲道:“你說你想做什麽壞事?”
霍青行原本正一心顧著她“受傷”的腳,此時驟然聽了這麽一句,心神一慌,耳根也簇然變紅了。
“好呀!”阮妤就像是抓住了某人的小把柄,更是驕橫起來,“你果然想做壞事,說說吧……”她這會還有半隻襪子沒脫掉,半解半掛的,不輕不重地拿腳趾沿著人膝蓋打轉,“你想做什麽壞事?”
“……我沒。”
男人紅著耳根連頭都不敢抬,剛才在許老太爺面前對答如流,這會卻窘迫地只會在這支支吾吾。最後聽他心上人不大高興的哼一聲,似乎不滿他這副模樣,又只能敗下陣,輕聲說,“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問你什麽時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