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隱瞞自己心中的怯意,從前不怕是因為她死過一次,並不覺得死亡有多可怕,可醒來的時間越長,她就越不想死,她有家人有好友,還有霍青行,她還有許多沒做完的事,怎麽舍得死?
可因為他在身邊,這一份害怕也就沒那麽強烈了。
她放下車簾握住霍青行的手,紗巾下的臉上浮現一個明媚的笑容,“但我知道我們不會有事的。”
無論是霍青行這一路的布置,還是緊隨其後的徐之恆等人,都足以讓她安心,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靜待時機。
霍青行抬手把她攬到自己懷裡,帶著溫熱的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他在她的耳旁說,“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阮妤心中的那些擔憂就那麽一散而盡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也抬手抱住了他,依偎在他懷裡。
很快。
馬車就停了下來。
如他們來時設想的那般,剛進城門,他們就被一群士兵扣押了下來,城門口除了那些穿著盔甲的將士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有人拿走霍青行帶來的聖旨,有人拿著畫像比對他們的相貌,而後領頭的一個八字胡將領一揮手,沉聲,“帶走!”
蕭常和蕭英見那些將士過來,胳膊繃緊想反抗,但看了阮妤和霍青行一眼,還是沉默地解下佩劍任由那些將士綁著他們離開。
阮妤和霍青行倒是沒有被綁。
晉王到底還顧忌著霍青行的身份,不敢太過分,卻也被人蒙了眼睛。
眼前看不見的時候,阮妤的心就變得慌張起來,直到手被霍青行握住,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竹香,她如擂鼓一般的心才安定下來。被人推進馬車,她似想到什麽回頭一看,可眼睛被擋著,她什麽都看不到。
霍青行卻仿佛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壓著嗓音安慰,“之前在集市的時候,我已讓蕭常給阮夫人傳話,她沒跟來。”
“我……”
阮妤想辯解,但紅唇一張一合,終是什麽都沒說。
兩人被綁著眼睛困在馬車裡,也不知道到了哪裡,只能憑著呼吸估量走了多久,約莫兩刻鍾後,他們被人從馬車上拖曳下來,阮妤趔趄一下,差點摔倒,被霍青行及時抬手扶住才站穩。
“沒事吧。”
“沒事。”阮妤搖了搖頭,不願在這個時候橫生枝節。
那拖曳他們的將士看不得他們這樣,剛要開罵,就見一張臉朝他這邊看了過來,那人穿著一身普通的青色官服,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身形也依舊挺拔,像萬裡荒漠中的一根青竹,眼睛上雖然被蒙著黑布,遮擋住一半的面貌,卻也依舊能看出他生得十分俊美。
只是此時這位俊美如天神一般的人抿著唇色極淡的薄唇,仿佛能看到他一般看向他。
那無形的目光像銳利的刀鋒,明明是在最炎熱的正午時分,將士卻覺得脊背發寒,一陣涼意從腳底心直竄到腦門,讓他竟不自覺往後退去。
等反應過來,他的臉立刻變成豬肝色,像是不忿自己居然被這個階下囚嚇到,可剛才的畏懼還在心裡徘徊,幾番遲疑之下,只能外強中乾般怒道:“進去!”
卻是實在不敢再伸手推了。
“走吧。”霍青行沒理會將士,面向阮妤的方向,握住她的手,牽著她進去。
將士跟在他們身後,等著看他們笑話,可這一男一女一路走去,竟是一點事都沒出,要不是他瞧見了男人試探的腳步,還真以為那布沒用。
他只能繼續不忿跟在後面,嘴裡沒忍住,壓著嗓音說了句,“……真邪門。”
走了一會,便有人把他們分開了。
“去吧,別怕。”霍青行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安慰。
阮妤輕輕嗯了一聲,被人領著繼續往前走,霍青行留在原地,跟著霍青行的將士本以為他會不滿會反抗,沒想到他什麽都沒做,只是看著那個女人離開的方向,等聽不到腳步聲了,男人就低眉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即使淪落至此,他也依舊仿佛於自家後院之中閑庭信步一般,語氣淡淡地發話,“勞請領路。”
第184章
“如何?”
晉王府中一間屋宅, 阮雲舒正對鏡梳妝,看到侍女進來,頭也不回地詢問。
她的院子裡種著一棵參天大樹,因此雖是正午炎炎時分, 但阮雲舒的屋子還是十分昏暗, 銅鏡裡倒映出的人影也就變得十分模糊。
“晁將軍來了,不過沒瞧見其他人。”侍女伸手想接過梳子, 卻被阮雲舒攔了。
“我自己來。”阮雲舒的語氣很淡, 仿佛平靜到不會泛起漣漪的湖水, 仍是自顧自梳妝, 又過了一會,她問, “王爺呢?”
“在書房。”
“嗯。”阮雲舒放下手中的象牙玉梳,看了眼鏡中的自己,站起身,她穿著一身白色深衣, 金銀雙線勾勒出來的祥雲紋即使在這昏暗的光線下也顯得十分貴重。
這是前陣子晉王賞下來的。
連帶著這滿室珍寶和奴仆, 不知豔羨了多少人的眼。
可阮雲舒卻依舊目不斜視,仿佛沒看到一般,繼續緩步往外走去, 一個被貶涼州的王爺哪裡比得上從前如日中天的忠義王府, 徐之恆待她雖無情意, 但家中事物皆交由她管,便是在家時, 徐氏也沒少拿好東西來寬慰她。
這些好東西,她實在是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