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事情的時候特別沉浸,幾乎不會感知到外界的情況。
阿福見她突然擰起眉,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剛要出聲喊她,就見那個青衣男人朝他搖搖頭,讓他先下去。阿福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等他走後,霍青行也未說話,他沉默地,安靜地看著阮妤,見她仍擰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也沒打擾她,把阿福擺放的早膳重新擺得整齊了一些,又拿帕子把兩份餐具擦了乾淨。
“你說——”
阮妤托著下巴,突然開口,語氣卻有些猶豫,“金香樓也弄早點如何?”
霍青行擦拭餐具的動作一頓,他抬頭,見阮妤臉上還有些猶豫,雙眼卻十分明亮,回她,“為什麽不可以?”
唔。
是啊。
為什麽不可以呢?
大概是很多人都認為酒樓是吃正餐的地方?現在也幾乎沒有酒樓有提供早點的習慣,可能覺得早點賣不了幾個錢,浪費時間人力還賺不了多少錢,所以索性就不做了。
前世她開得那家食肆是有的,原因嘛還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那個時候男人一日三餐都在她店裡解決,她那會無事,反正一天到晚就待在食肆,他來了,就隨便做點吃的給他,後來有客人瞧見了,便也跟著要,凌安城不大,出門覓食的人也少。
她也無所謂。
有人來了,就提供,沒人來就歇著……既然從前可以從早提供到晚,如今人力、物力、場地都有,為什麽不這麽做呢?
阮妤沉吟一會,起身踱步走到窗邊,低頭去看底下窗外的長街,因為天氣冷,其實出門的人並不多,那些早點攤雖然也有桌椅,但這麽冷的天誰願意在冷風中吃東西?秋天就已經是這樣了,到冬日就更加不用說了。
“你說,”阮妤收回目光,回頭看著霍青行問,“我找他們,讓他們把早點提供給金香樓如何?”
這會朝日已經高高升起,陽光在她身上鋪展開來,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這金燦燦的陽光之中,阮妤今日穿了一身繡如意紋的杏色交領長襖,底下一條秋香綠色妝花馬面裙,頭髮也沒全盤起來,而是隻用綠色的綢帶挽了半束,其余都披在身後,耳垂上綴著一對珍珠耳環,整個人看起來既端莊又清麗。
即使霍青行再木訥,也不得不承認阮妤是他見過人中最好看的那一個。
她的美不僅僅是因為這張臉,更多的還是源於她身上的氣質,超乎年紀的沉穩,不同於其他女子的嬌憨、羞赧,眼前這個女子好似從來不知道臉紅是何物,無論做什麽事都氣定神閑,果斷、謀算……卻奇異地吸引著他。
“嗯?”阮妤沒等到他的回答,微微蹙眉,“不好嗎?”
霍青行終於回過神,他心跳微錯,連忙垂下眼簾,遮擋住裡頭的驚慌,須臾才沉聲問她,“為何?”
聲音竟有些啞了。
好在阮妤並未太過關注,聞言也只是又朝底下看了一眼,街上有不少攤販,有老人有女人,有些甚至還帶著小孩……阮妤自問自己不是多良善的人,但也不想做什麽趕盡殺絕的事。
賺錢的法子有許多,沒必要因為自己賺了錢,就讓別人活不下去了。
可她並不願闡述得多矯情,就靠著窗,垂下那雙不帶波瀾起伏的杏眼,語氣淡淡道:“術業有專攻,我後廚裡的那些師傅也不一定會做早點,與其請人倒不如和他們合作。”
錯亂的心跳已經重新歸於平靜。
可霍青行的目光卻好似移不開了似的,一瞬不瞬看著窗邊少女的背影,每和她相處一回,就好似對她又多了一份了解……喜歡討價還價,卻會因為看到老人蒼老的手又偷偷回去給人送銀子,明明可以不去管別人的死活,畢竟這世道原本就這麽殘忍,不進則退,卻還是會用她的法子為他們著想。
心裡突然有些軟,像盛了一汪柔軟的暖春水。
霍青行看著她的身影,一向緊抿的唇角此時微微翹了起來,好一會才輕輕“嗯”了一聲,“可以。”察覺她要回頭的時候又斂下眼眸,把擦拭乾淨的筷子放到她那邊,“吃飯吧。”
阮妤挑了挑眉,似是沒想到他會肯定她的想法,見他低著頭,倒也嗯了一聲,首先自然要嘗嘗這些早點的味道,要是味道不行,她也沒那麽爛好心。
吃飯的時候,她看著坐在對面安安靜靜吃著的男人,突然想到什麽,停下筷子,奇怪道:“你今天怎麽不拒絕了?”她說怎麽覺得少了什麽呢,原來是這個啊,她也不知怎的,突然好興致地笑著問,“霍先生這次不給錢啦?”
霍青行正低頭吃餛飩,聽到這話動作一頓,他抬頭,依舊是那張平靜的臉,一點情緒都沒有,聞言也只是薄唇微張,淡淡問,“我給,你要嗎?”
阮妤:“……”
臉上的笑意一僵,好一會才哼出聲,“幹嘛不要?”她說著朝人伸出手,一臉冷漠,“給錢。”
本以為能瞧見小古板掏荷包,哪想到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頭,依舊不動如山地坐著,別說掏荷包了,甚至還在她的注視下夾了一個小籠吃起來,含糊道:“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