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蟹煲就想起霍青行昨天畫得那張畫,又想起兩人原本要去留蘭鎮辦的事——
番茄。
其實如今已經知曉這番茄是應家的,她自己找人過去,或是自己過去也可以,畢竟霍青行還得忙學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抽出時間。
可阮妤也不知道怎麽了,就覺得這事越過他不好。
也罷。
反正這東西也不急在一時,回頭問下霍青行,等他什麽時候有空再說好了。
“阮姐姐。”耳邊傳來譚柔的聲音,“你看這樣好嗎?”
阮妤循聲看去,見那白紙黑字倒是頗為詫異,她知道譚柔會寫字,昨天在她房中就瞧見不少書,但她沒想到譚柔的字竟寫得這樣好,一手標準的簪花小楷,柔美清麗。
她自己也會寫,從前閨閣時一手簪花小楷也頗得旁人稱讚,可她自己是不大喜歡的,只不過是想當好知府千金罷了,她自己更喜歡草書、行書,喜歡那種肆意風流、落拓不羈。
“不好嗎?”譚柔見她遲遲不說話,隻當自己寫得不好,忙道:“那我再重新寫一張。”
還未動作就被阮妤攔住了,阮妤看著她笑,“是字太好讓我失了神。”她笑著誇讚一句,又讓人下樓去交給阿福,等譚柔應聲下樓,她自己也開始提筆寫下今日要做的事。
她在樓中做事的時候,外頭的攤販也在討論昨日阿福說得那些話。
一個賣餅的老伯見這會沒什麽生意,就問起身邊其余幾個攤販,“哎,你們是怎麽想的?”他邊說邊瞅了一眼不遠處的金香樓,“真要答應他們?”
他旁邊是一個賣包子的小年輕,一聽這話當即搖頭,“我才不答應,誰知道他們打得是什麽主意?”他邊說邊哼一聲,“從來就沒聽過酒樓辦早點的,以後會不會有人都不知道,怕是掂量著咱們生意太好,怕我們搶了他們的客人。再說,他們能這麽好心?”
“可我看昨天那個小哥說得挺好的。”
老伯左手邊是一個婦人,旁邊還跟著一個三、四歲的女童,她是既賣餛飩也賣小籠,昨天阮妤和霍青行吃得就是她家的,這會她剛忙好,一邊手腳勤快地清洗碗筷,一邊小聲說道:“這天氣越來越冷,來賣早點的客人也越來越少,而且酒樓燒著炭火,坐著也舒服,等他們真做起來了,咱們的生意怕是更不好做了。”
“不好做也不能讓這些黑心的商人騙了咱們!”那小年輕說著摔了手裡的布巾,又去看那婦人,皺起眉,“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什麽好處,現在才這麽替他們說好話!”
“我沒,沒有!”年輕婦人燒紅了臉。
可那小年輕顯然不信,半眯著眼,“昨天你和那個金香樓的人說得時間最長,肯定是你收了他們的好處!”這裡動靜越來越大,其余人都看了過來。
年輕婦人本來就是個靦腆膽小的,說又說不過,沒一會就紅了眼眶。
最後還是那個老伯說道:“好了,都少說兩句。”
他年紀大,又有威名,小年輕撇了撇嘴沒再說,年輕婦人也低頭抹淚。老伯看著年輕婦人又看著努力在椅子上踮起腳給婦人擦眼淚的小孩,輕歎一聲,“興安家的,你想應下來?”
年輕婦人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我覺得金香樓開得條件不錯。”
金香樓昨日那位小哥說得是他們自己也能賣,只不過若是店裡有人需要便會直接問他們要,然後他們再分成……天氣太冷了,現在還沒到冬天就已經沒多少人了,等以後再冷一些,怕是連人影都瞧不見了。
她家不比別人家。
孩子他爹自從傷了腳就沒法再乾活了,他們一家三口就靠這早點錢,要是真賣不出去,他們只能去喝西北風。
她本來也想勸說老伯的,但看了看旁邊虎視眈眈盯著她的小年輕,猶豫了下還是沒開口,朝老伯低聲說,“抱歉,陳伯,我得過去一趟。”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緊緊握著身邊女孩的手。
陳伯聽到這話就笑道:“你和我道什麽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想去就去。”說著又看了眼四周,“正好這會沒什麽人呢,你現在去吧,我給你看著。”
年輕婦人忙朝她道了謝,而後牽著女孩往金香樓走,路過包子攤的時候聽到小年輕鼻子裡發出的哼聲。她腳步微頓,但也只是一個呼吸的光景,她就繼續緊緊握著女孩的手往前走。
“我就不信她沒收好處。”邊說邊拿著布巾重重拍打著攤子。
“小義,”陳伯皺眉,低斥道:“興安家的不容易,而且她那個性子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你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王義扁了扁嘴,拍打的動作輕了下去,嘟囔道:“等她吃了虧,別找我們來哭。”
阿福領著母女二人上樓的時候,阮妤正在教譚柔看帳本。
譚柔原本是不肯的,帳本是一個酒樓的重中之重,她一個初來乍到的人怎麽能管這樣的要事?可阮妤卻說,從前就是譚叔操持金香樓,爹娘信他,我亦信你……她心中感動,拒絕的話就再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