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金亮帶著兒子、兒媳等一家人手足無措地站在院子裡。
「別怕,我們有點疑惑,要解開來。」宋寧道,「東西也不會亂翻。」
蘇劉氏第一次出面說話,問道:「大人、她不是自殺嗎?為啥還要搜咱家呢?」
「大人莫不是覺得,她是咱家人害死的吧?」
蘇金亮推了一下她,呵斥道:「不要亂說話,聽大人的,大人有分寸。」
「你夫君說的沒有錯。」宋寧對蘇劉氏說完,去了後院,留了蘇劉氏一家人忐忑不安。
三張白紙不好找,其實宋寧也沒有抱希望。
但還是要找。
她在書房走了一遭,沒有收穫,出來的時候看到蘇文玉站在院子裡,好奇地看著他們。
「來。」宋寧端了椅子出來,坐在屋簷下,沖著蘇文玉招手。
蘇文玉遲疑著看著,奶聲奶氣地問道:「你找什麼?」
「找一張紙。」宋寧道。
蘇文玉從兜裡拿出一張白紙:「是這樣的白紙嗎?」
「類似這樣的白紙。」宋寧道。
蘇文玉不知道聽懂沒有,點著頭,又蹬蹬跑前院去了,過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抱了一堆的紙。
「這,好多。」
宋寧哭笑不得,將她手裡的紙放在地上,問道:「從哪裡拿的?」
「叔叔書房。」蘇文玉口齒很清楚,也非常的聰明伶俐,「這都是白紙。」
宋寧捏了捏小女孩圓鼓鼓的小臉,道:「謝謝你呀。」
「我、我娘不在家。」蘇文玉癟著嘴,「你、你看見我娘了嗎?」
她不知道她娘去哪裡了,也還沒有到懂的死亡是何意的年紀。
宋寧收拾地上一疊的紙,這些紙上面胡亂畫著畫還有寫著字,應該是誰教小孩子寫字畫畫用的紙。
要說,他家條件確實不錯,教孩子畫畫寫字,可以這樣大量的用白紙。
前幾日教葉文海,他在紙上寫字,一個字比蒼蠅還小,一張用完,像被墨水浸過似的。
紙盡其用。
前院傳來蘇炎的哭聲和蘇金亮的吼聲以及蘇劉氏的勸架。
「讓你不要和她吵,她脾氣不好,你忍一忍不行嗎?」蘇金亮用掃把打兒子,「我勸了你那麼多次,你就不聽。」
「把她吵死了,你高興了?老子要看看,你以後一個人怎麼過日子?」
蘇劉氏勸:「誰想到她會尋死,你打兒子幹什麼!」
「你是想把兒子也逼死嗎?」
蘇炎道:「她死了我心裡最難過,我還想去死一死呢。」
宋寧看了一眼麻六,麻六心領神會去前院看熱鬧了。
「咦?」宋寧撿起一張紙,這張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字,只有一個字:死!
宋寧問蘇文玉:「這些字你從哪裡拿來的呀?」
「叔叔的書房啊。」蘇文玉道,「叔叔教我弟弟認字的時候寫的。」
宋寧問道:「這個字也是嗎?」
「這什麼字?」蘇文玉搖頭,「我沒見過。」
宋寧拿著這張紙站起來,若有所思,就看到蘇洋從前院來了,看見她手裡的紙,行了禮道:「字是我寫的,汙了大人的眼。」
他蹲下來慢慢的撿一地的紙。
「為什麼寫這麼多的死字?」宋寧問道。
「我身體不好,大夫說我活不過今年。」蘇洋垂著眼眸,苦澀地道,「所以我常寫這樣的字。」
宋寧凝眉望著他:「什麼病?」
「我尿血。」蘇洋道,「從去年上半年開始的,一直到現在,每一次的小解,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那是很嚴重,宋寧道:「抱歉,倒是不知道你有病在身。」
「大人不用抱歉,您也不知道罷了。」蘇洋從宋寧手裡將紙拿過來,又低頭對蘇文玉道,「往後不許隨便將這些拿出來哦。」
蘇文玉點頭:「我知道了,叔叔。」
「叔叔,我娘還沒回來嗎,買菜要買這麼久嗎?」
蘇洋回道:「她可能不會回來了。」
蘇文玉愣了一下,隨即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蘇洋又蹲下來抱著她哄。
宋寧莫名其妙,問他:「你為什麼這麼直接的告訴她?」
像是報復性的言辭。
「我、我無心的。」蘇洋嘆氣,「我、我的脾氣也不好,可能是生病的關係。」
說著一手牽著蘇文玉,一手抱著廢紙,去前院了。
趙熠從蘇洋和蘇王氏的臥室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匣子,匣子打開,裡面是一匣子切片鹿茸:「這個成色很不錯,有等重黃金之名。」
宋寧很驚訝:「補腎的?」
趙熠頷首。
剛剛說尿血,吃鹿茸補腎倒也說得過去。
但蘇家吃得起嗎?
趙熠意味深長地和她對視一眼,將東西送回去。
大家就都出來了。
並沒有找到蘇毛氏和藥店小廝多要的白紙,也沒有找到另外所謂有價值的線索。
「大人,會不會是她隨手要的,用完了就丟掉了呢?」老童問道。
「有這種可能。」宋寧道,「既然沒有收穫,我們就撤吧,也不早了。」
一行人往前院去,蘇金亮還在罵蘇炎,但不再打了。
他家門口也站著不少人。
見宋寧他們出來,他們都歇了。
「蘇毛氏的娘家人何時會到?」宋寧問道。
蘇金亮回道:「如果趕路的話,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說著,憂心忡忡嘆了口氣。
「人到了,要是想看望蘇毛氏,你可以帶他們去衙門。」宋寧叮囑他們,「如果還想到什麼,可以去衙門回稟。」
蘇金亮應是。
宋寧問蘇炎:「最近六天,你們吵過幾回,最激烈的一次到什麼程度?」
蘇炎回憶著,蘇王氏道:「如果不算今天早上,那最激烈的應該是大前天晚上,是吧,大哥?」
蘇炎回道:「嗯。前天晚上我出去吃酒晚回來,大半夜她潑了我一身的冷水了,我氣急攻心還打了她一巴掌。」
「我、我這是第一次動手,當時喝了酒,真的是腦子糊塗了,真的。」蘇炎道。
宋寧問道:「那六天前,最嚴重的到什麼程度?」
「六天前最嚴重的,她要回娘家的住一段時間,我不同意,我們爭了一下,她摔了一個花瓶,我氣出門了。」
「別的幾回,都是像今天這樣吵兩句我就忍了。」
宋寧頷首,沒有再問,領著大家一起回了衙門。
麻六查章希還沒有回來,沈聞余在城外。
宋元時給他們準備了水果和點心。
嘯天趴在門口吃今天的第二個雞腿,它吃的雞腿都是它自己錢買的。
「都坐。」宋寧和大家道,「關於蘇毛氏自殺的事,我有點想法,和你們說一說,集思廣益。」
大家都坐下來。
「第一,蘇毛氏的葯已買了有六天時間,這六天內她和蘇炎有過一次比這個更凶的吵架,蘇炎甚至對她動了手。」
「第二,她為什麼和夥計要這三張白紙,以她的出生不該是貪圖三張白紙的人。」
「第三,她今天早上喝葯的點很奇怪,一段並不傷人也不撕心裂肺的吵架中,她突然喝葯自殺了。」
「第四,她一邊說她要找大家評理,一邊把砒霜喝掉了,這是我認為最為奇怪和違背邏輯的地方。」
大家聽著,都覺得她這個說法有道理,宋元時問道:「她驗屍的結果呢,確實是砒霜中毒?」
「目前看來是砒霜中毒。」
趙熠問道:「有沒有剖腹驗屍的必要?」
宋寧搖頭。
「她的死因目前我沒有存疑,所以不用多此一舉。」
她吃了一塊馬蹄糕,挑了挑眉,問宋元時:「這哪裡買的,還挺不錯的。」
「在梧桐巷那邊,不甜。」宋元時道。
宋寧點頭,確實不甜,但是口感又很好。
趙熠看著她吃,也撚了一塊,大家都看著趙熠,趙熠面無表情吃了,揚眉道:「還不錯。」
大家都高興地笑了起來,宋擰道:「能得王爺一次誇讚,也是這塊糕點的福氣了。」
「接著說案子,怎麼又跑題了。」趙熠提醒宋寧,「你的思想很不集中。」
被批評的宋大人積極認錯,接著說案子:「當下雖說存疑了,當都是細小的生活中的細節,也不是完全違背邏輯沒有解釋。」
「所以我暫時沒有突破點,只能等一等。」
趙熠道:「等她娘家人來?」
「對!」宋寧對老童還有楊長更道,「她娘家人估計明天下午到,你們明天中午就去那邊蘇家門口盯著,就算打起來,只要不不拿武器不傷人,你們都可以冷眼旁觀看一看。」
「等待這個案子的突破。」
喬四問道:「大人,您說的突破的意思,是懷疑蘇毛氏不是自殺嗎?」
「說實話我有這樣的懷疑,但沒什麼支撐和根據。」
喬四想了想,問道:「要不要我晚上去蹲?」
「晚上嗎?」
喬四點頭。
宋寧覺得提議好:「可以,我沒想到蹲他們。」
喬四羞澀地笑著。
「大人。」麻六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