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負手站在大理寺的石獅子前,嘖嘖了兩聲。
「還真是沒有想到,我還會任職大理寺。」她撫了撫鬢角,大步上了台階,門口有差役守門,看見她穿著便服上前來,伸手攔住了,「幹什麼的?」
宋寧抖開了任職文書,挑眉道:「宋世安,新任寺正!」
兩位差役望著她,昂著頭冷嗤一聲:「寺正?大理寺現在只有一位寺正馬大人,不過他現在去出差未歸。」
「至於其他的寺正……」兩位差役對視一下,左邊面無表情地道,「那勞駕您等一等,唐大人去上朝了,等大人回來確認了,才能讓您進去。」
宋寧道:「也行,那我進去等。」
差役道:「衙門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隨便進出。」
兩人攔在宋寧前面,不準備讓她這個拿著上任文書的閑雜人進去。
是早上,進出的來上衙、出去辦事、來辦事的人絡繹不絕,大家看到她都是竊竊私語。
「這是誰,宋世安?」
「是的。以前的狀元郎,後來傳言叛國但又安全回來了,緊接著任了順天府推官,外放濟南府推官的宋世安。宋閣老的兒子!」
「哦,他回來了啊,可為什麼來咱們衙門?」
「你看她手裡的文書,郭大人去禮部了……」
大理寺正的活不喜歡的人只會覺得又累又沒有前途,所以郭大人走的特別的乾脆利落。
「他和唐大人有仇。」有人悶悶地地道,「不要和他走近,以免惹出一身腥臊。」
一邊的人竊竊私語語調嘲諷。
宋寧嘆了口氣,對兩個差役非常客氣地小聲道:「二位,借一步說話。」
兩個差役頓時心領神會,和宋寧一起走了兩步,看著她:「宋大人,客氣了!」
說著,等著她拿錢。
周圍看熱鬧的未來同事們,紛紛嗤笑起來:「甭管什麼人,到大理寺來,都得收拾得服服帖帖,聽話乖巧。」
「拿錢了,你們看。」
那邊,宋寧對兩個差役道:「二位,真不看看我手裡的文書?這麼蓋著禮部的紅戳哦。」
「這可看不見!」左邊的差役回道。
宋寧問他:「真看不見?」
「看不見,不認識,你要是沒什麼事就老實等我們唐大人會衙門吧。」
那人說完話,就看見宋寧立起來食指和中指,他一愣,就見二指直逼他眼睛,下一刻眼睛劇痛,冒著金星。
另一人也是,捂著眼睛啊的一聲驚叫,弓腰跺腳的喊著疼。
周圍的人驚呆了。
一言不合就戳人眼睛?
「看不見?」宋寧抖著文書道,「大理寺沒有人用了嗎?守門的差役還是兩個瞎子。」
「等唐大人回來,一定要給他提一提意見。」
宋寧目光掃過一乾驚呆的文官同時,大搖大擺跨入大理寺的正門內。
沒有人敢攔著她
「這、這、就這?」眾人看的呆了,又看看捂著眼睛喊疼的兩個差役,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怎麼還打人呢?」
有人小聲道:「兩年前,他就是因為和魏慶一對五打了一架,而引起的後續的事。」
「京城有名的渾人。」
有知道當然也有不知道的,眾人撓撓頭皮,散了。
有人看熱鬧不怕戲台高,笑著道:「以後,熱鬧嘍。」
宋寧自己進門,不用找直接奔著大理寺衙堂去。
大理寺的主要職能是核查全國大案,要案。而寺正的主要職能就是查辦審案,查辦核實好了以後再上繳寺丞,五人核批後案情再往上遞交最後到刑部做最後定奪。
正如趙熠所言,寺正官階不高,但有實事做,適合她。
在大理寺衙堂隔壁,果然找到了寺正的公房。
和寺正公房的同一條迴廊上,還有捕快差役的地方,再往前走則是一些文職供職的房間。
她停下來往後看,再過一條廊屋,就大理寺卿唐太文的公房以及大理寺少卿左堯的公房。
一個衙門裡,離的都不遠。
只不過她是守門的,他們在院子裡安逸。
宋寧一到,捕快房裡立刻有兩顆腦袋探出來。
一顆圓溜溜皮膚細白,乍一眼像一個白面饅頭,由於他白白胖胖身邊的另外一位則被他襯托的瘦骨嶙峋,嘴裡兩顆大門牙像個老鼠。
兩個個腦袋四隻眼睛驚疑不定地望著宋寧。
宋寧也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她見了三四茬衙門裡的捕快了,以為大理寺的捕快的質量應該是最高的才對。
合著……
她問道:「二位,捕快?」
兩個腦袋刷一下縮回去,砰一下關上了門。
連著隔壁的公房裡幾位文職都嚇的關上門。
「完了,沒有人幹活了,不知道王爺願不願供職。」宋寧推開公房的門,尋了個相對比較乾淨的桌子坐下來。
房間沒有人,也不會有人進來。
她無所謂,又不是第一天做官,喝茶。睡覺吃零嘴等打發時間的手段,她多的很。
坐穩,放下背包拿出一包瓜子一包花生米兒,抽了七八捆有疑問需要審核的卷宗,也不管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不急不慢地翻看著。
大理寺的事情其實很多,就光拆開的這幾個存有疑問的判決卷宗,處理核實完可能就要費不少功夫。
「洛陽?」宋寧打開一卷,漫不經心地讀著。
是個兇殺案,死者廖苗氏,去年十月十二的早上,被婆母發現,死在自己臥室的床上。
死者全身裸露,被子掉在地面,被面上有明顯一對腳印。
死者死前被強姦,下ti經穩婆驗證有撕裂傷口,致命傷則是脖頸的掐痕。
總結說,死者死前曾和人發生關係,並被人對方掐死。
此案沒有兇器,報案人是死者的婆母。
此案經審理後已結案,兇手為死者生前曾定過婚約後取消的男子錢少恩。錢少恩因為家道中落而被死者退婚,一直不甘心而糾纏死者。
那夜兇手趁著死者丈夫以及婆母都不在家,而趁夜闖入侵犯並殺害了死者。
兇手畫押認罪。
判的斬立決。
但案件卷宗在去年十一月中旬送達後,由上一任左寺正郭大人看過,覺得有存疑兩點。
一:兇手殺人動機模糊。主因在於,兇手於去年三月定親,婚事定在去年十月,兇手的未婚妻子的證詞說,兇手當日白天曾在她家中陪未來嶽丈下棋,情緒極好,她也沒有聽兇手提起過對死者懷念的言辭。
二:兇手當夜的時間線,有一處存在重疊。死者死亡的時間在亥時到寅時之間,而死者是亥時離開嶽丈家中,並因醉酒個而跌坐在巷口,被巡夜的民兵訓斥。
當時的時間是子時兩刻。
兇手的家和死者家相距半個時辰的腳程。
其後也沒有巡邏的民兵再碰到從城南走到城北去殺人的兇手,也沒有碰到殺完人從城北回到城南睡覺,一早出門和鄰居碰上的兇手。
「時間線模糊,郭大人厲害啊。」宋寧由衷讚歎,通過查看卷宗,就能發現問題,這一點她要學習。
她嘀咕著,將這個卷宗放在桌上,又換了一個接著看,看完了又覺得口渴,後悔自己沒有背著茶盅來,決定忍一忍,等宋元時中午來了再說。
她在這裡悠閑自在地讀著卷宗,門外卻早已經沸騰了。
兩個被戳了眼睛的差役,跪在唐太文的公房前面嚎哭。
唐太文下朝,和幾位同僚一起往自己衙門去,半道上他的隨從急匆匆來請他,唐太文知道宋寧今天上任,看見隨從來立刻和大家分開。
「宋世安來了?把人留在衙門口了嗎?」唐太文問道。
「沒有,他……」隨從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兩個人的眼睛都要戳瞎了。」
「什麼?!」唐太文知道宋寧不是任由人拿捏的混不吝,但如果能把他留在門口羞辱一番也不錯了,卻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還動手。
「居然在大理寺門口動手!」
他回了衙門,一進去就看到兩個眼眶青紫的差役,喝道:「去將宋世安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