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宋府裡,所有人走路都是悄悄的,就算是在外院說話也忍不住放低了聲音。
宋延徐陪著宋老夫人念經,最近一段時間,他每晚睡前都會來坐一刻鐘,聽完後才回去休息。
「外面走路的聲音輕一些。」宋延徐沖著門口壓著聲音道,宋老夫人就停下來道,「念經求的是心靜,外面吵不吵無所謂。」
宋延徐回道:「娘,不是為了您,世寧太累了一回來就倒頭睡了。」
宋老夫人睜開眼看向自己兒子,譏諷道:「你現在如此重視她?」
「娘,就事論事她確實既聰明又有本事,而且還沒有架子做事果斷不瞻前顧後。」宋延徐道,「我們對她好一點,不吃虧。」
「撒潑耍賴到你這裡就是本事,不計手段成了做事果斷?你忘了子慕了?」宋老夫人問道。
宋延徐怔了一下,又無奈地道:「哪可能忘了呢,這不還在找嗎?但找子慕和對世寧好一點不衝突。」
宋老夫人凝眉:「你難不成還靠她?」
「你做到內閣,憑的可是你實打實的本事,現在還靠她幫你?」宋老夫人冷嗤,「一個小丫頭,有什麼又能又多大?」
宋延徐擺手:「不管她有什麼本事,現在她確實幫到我們了,有了她以後,一直清高的仲陽和呂孝仁可都和我來往了。」
「柴思廷可能還要和她合作開設專員核查兩個提刑衙門的官員風氣,這可是大好的機會!」
可以換掉很多人。
「這麼說能安排人手?」宋老夫人問道,「前幾天說國子免費教育和普法宣傳的事,你不讓你大舅家的孩子來,現在是不是能安排?不求多大官職,能進大理寺再有那個丫頭照應一下,還求不能站穩腳?」
宋延徐搖頭:「娘,他讀書也不成,來京城……」
「要是讀書好就去考學了,還求到你面前來?」宋老夫人道,「現在你們父女兩個人在朝中當官,還安排不了一個職位?」
「你去和她說,她必須得安排,這是自己人不必她身邊跟著的那幾個傻的傻呆的呆的好?」
宋延徐也待不住了:「娘,我累了去睡了。」
他不會和宋寧說這個事,宋寧這種人,不定就為了這個事和他翻臉了。
他現在翻不起臉。
宋老夫人生氣,但她也不準備去問,忍一忍,過幾天再讓宋延徐去。
一夜,雖看著安靜,但四處都是不安靜的,宋寧寅時就醒了,坐在床上打哈欠,昨天晚上睡的是早,可到這會兒也沒睡飽。
秋意聽到屋裡的動靜,忙起了身,宋寧道:「你不用起來了,冷死了,多睡會兒,我洗個臉出去跑一圈,回來就直接走了。」
「那奴婢再打個盹兒。」秋意又縮回被子裡捂著,出去跑了兩刻鐘,回來的時候秋意和楊氏都在。
楊氏給她煮了麵條,喊她上來吃,宋寧道:「娘,您這幾天還好嗎?做了什麼?」
「娘哪有什麼事,在房裡給你做了幾件長袍和鞋子。」楊氏說著,拿了一把摺扇給她,「扇子是二少爺做的,扇墜是二小姐給你做的。」
宋世青和宋世柏?宋寧都快將這兩個孩子忘記了。
他們也從不在她面前出現,就算遠遠看見也都是先避開。
大概是知道她脾氣不好,對宋老夫人和宋延徐不孝順?
「娘替我謝謝他們。」宋寧抖開扇子,上面寫著一行小詩,字很娟秀,扇墜是藍色花結墜著瓔珞。
楊氏高興,希望宋世青姐弟二人能和宋寧親,將來能成為她的助力,她問道:「你不給兩個人回禮?」
「我有個簪子,在濟南買的,讓秋意給您找出來給宋世青,還有一方端硯給宋世柏吧。」宋寧西裡呼嚕吃了麵條,「時間不早了,我急著走。」
「秋意水壺能找出來嗎?」
秋意點頭:「有的,您從濟南帶回來的,現在要裝水嗎?您要出遠門?」
「不用,我今天可能要說很多話,怕口渴又沒有水喝,自足自給了。」宋寧道。
秋意掩面而笑:「知道了,給您泡兩片羅漢果行嗎?」
「還是秋意考慮的周到。」
楊氏給宋寧重新整理了官帽,給女兒擦了擦嘴,柔聲道:「最近都瘦了,一回來就累成這樣,這案子算結束了嗎?」
「沒有,後面還有不少事情要收尾。」
楊氏她整理頭髮,又想到什麼,用手帕包了兩塊春卷給她:「餓了可以吃。」
「我娘聰明。」
宋寧將春卷塞荷包裡,又將水壺背上,看見宋延徐從門口經過,她喊道:「父親大人,我們一起。」
「你?」宋延徐不知道她昨天又申請參加早朝的事,「要參加早朝嗎?」
現在去衙門有點早。
「是啊,身上批準孩兒參加早朝了。」宋寧做出請的手勢,「孩兒要更加努力,每天和父親您一起上早朝。」
這是體現權威和官階的事。
宋延徐忽然覺得這一天不遠了,他頓了頓回神,狐疑地指她腰上掛著的水壺:「那你這是?」
「今天要說很多話,怕渴了沒水喝。」
宋延徐哭笑不得,兩人一併出去,索性共乘一輛馬車,過了金水河就看到許多大人在候著,宋寧一路抱拳和大家打招呼。
「你如何來了?」呂孝仁問她,「是為了案子的事?」
宋寧點頭:「大人,延伸的目的沒有達到呢。」
呂孝仁看了眼唐太文,同情地笑了笑。
趙熠施施然而來,眾人吃驚。
趙熠這是第一次早朝還是第二次?來給宋寧撐腰的?
「王爺,早啊!」宋寧給趙熠行禮,趙熠望著她問道,「昨晚休息的可好?」
宋寧點頭:「王爺您呢?」
「還不錯。」
「那是可喜可賀,咱們心中無愧所以睡覺安生呢。昨天晚上一定有很多人沒有睡著。」宋寧陰陽怪氣指桑賣槐意有所指反正是不懷好意的看著唐太文和左堯說話。
唐太文帽子裡裹著一條抹額,很緊,大夫說這樣的能抑製他的頭疼。
他以前沒這毛病,就這幾天,已經發作了幾次了。
宮門口鞭聲響,宋寧一拂袍子跟著趙熠邊走邊聊,身後的所有人,一臉的無語。
她的官階是連早朝資格都沒有的,居然走在他們前面。
眾人魚貫進朝堂,宋寧打量著金鑾殿,金碧輝煌倒是沒有,但空曠又肅穆讓人立刻肅然起敬不敢胡鬧。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參加早朝。
隨著眾人行禮。
靠門站著,心情很不錯。
趙熾立刻就發現了趙熠和趙弢各在一邊,今天破天荒的居然都來了,他看完兩人又下意識去找,隨即頭皮一麻,在隊伍最後面發現了宋寧。
「不是讓他晚點來嗎?」趙熾問計春。
計春也不清楚,低聲道:「或許是第一次來早朝,迫不及待吧。」
「你去告訴她,等別的事情說完了,再議論她的事情。」趙熾道。
計春應是,笑眯眯從左側下去,等大家開始回稟事情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走到身邊提醒道:「聖上的意思,讓小宋大人晚一點開口。」
「是,是是!」宋寧非常地配合,「轉告聖上,微臣一定不亂說話。」
計春鬆了一口氣,折回道趙熾身邊。
戶部的幾位大人說春播,吏部說朝堂審核的事情,又提了幾條別的例如修堤壩、邊關戰事。
說到戰事,宋寧就聽的格外認真。
一位武將上前,看官階應該是五軍都督府的官員,他上前抱拳道:「年前傳言蕭撻重元被親弟弟所傷,命懸一線,如今看來應該是真的,就連今年過年期間他的兵馬都沒有出現。按照以往,正月十五以前他勢必要出現的。」
「如果蕭撻重元死了,那就只能是他的弟弟登基,他弟弟為人雖狠辣,但遠不如他有謀略,不足為懼。」
這位武將說的話,宋寧不是很明白,她關注武將和戰事不多,聞言心中狐疑,決定回去問趙熠。
「再遣人去打探核實。」趙熾說完,忽然就聽到人群中有人道,「讓小宋大人去,他有經驗!」
宋寧咦了一聲,看向說話的人,可惜她不認識。
這滿殿幾十人,她認識的有必要必須認識的人也就是十多個。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唰一下投向宋寧。
「到下官說話了?」宋寧指了指自己,眾人看著她,不是表情冷漠就是期待。
宋寧興沖沖喊道:「微臣給聖上請安,聖上萬萬歲!」
趙熾惱怒地瞪了一眼剛才說話的官員,不提某些人就不會說話了?
「打探核實的事和我沒什麼關係,但微臣有要事回稟!」宋寧道,「雖非邊防攻守,可也關乎社稷大事。」
趙熾讓她起來。
她一站起來,眾人都是一臉的驚愕。
剛才天太黑了,他們都沒有發現,現在天亮了他們才看清楚,宋寧的腰上一邊掛著水壺一邊的荷包裡露出半個大餅。
什麼人上朝自備乾糧水壺?
看來,早朝還是要搜身,以免這樣的奇葩混跡進來。
趙熾繼續揉眉心,問道:「小宋愛卿有什麼關乎社稷的事,說吧!」
唐太文籠著袖子,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