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司衙門有接受摺子的記錄,因為他們給了兵部回執,可……卻沒有遞交摺子的記錄和回執。」
宋寧問道:「這又說明了什麼?」
「我他娘的,這還要問?這摺子又被他們卡了啊!」武將道。
宋寧點頭,道:「此事不但如此,緊接著還發生了一件事。因為馮將軍要軍餉的摺子沒人知道,於是,在隨後的七月份,宋閣老因為賑災更急,於是遞交了一封,用軍餉去賑災的請示摺子,卻在得到批複後,和聖上沒有核對上。」
「聖上不知道他申請用軍餉賑災,而他卻一口咬定,說他遞交的摺子得到了批示,然而他又拿不到批示過的摺子去證明。」
「這個事,中間還牽扯了一位叫旺茂的內侍,可惜旺茂年底得急病死了,死無對證。本來此事也被人遺忘了,因為得到了更為滿意的解決。」
「可這次巧了,因為下官非常細心,一點點核對了蛛絲馬跡!」宋寧抖開兩個卷宗,道,「死無對證,那麼我們就認為旺茂在說謊,因為宋閣老說他確實將摺子給的旺茂,宋閣老沒有必要說謊,畢竟他為官這麼多年,不可能在這種小事上犯錯。」
旺茂隸屬武英殿舍人。在大周,中書科已等同虛設,常做的事都被瓜分,留了幾個內侍作內閣和宮內傳達用,稱作舍人。
宋延徐的摺子讓旺茂送是正常的操作。
「而旺茂說他沒有。因為通政司幾次扣留了馮厲將軍的奏疏,而這件事和宋閣老的事是前因後果的關係,於是我又查了一遍,這個摺子在中書科當月沒有任何記錄也沒有回執,但是……」
她說著一怔,大家都驚了一下。
「但是我在半年後的,中書科消毀的記錄中找到了一封宋閣老摺子的記錄,也就說,銷毀的摺子裡有宋閣老的摺子。」
「宋閣老的摺子又不是地方官的摺子,需要你們銷毀嗎?」
整個記錄上,沒有任何一封內閣和六部官員的摺子。因為這些人的摺子輪不到他們銷毀。
留中更是不敢。
「於是,我讓我宋閣老的幕僚蔣波去翻他的記錄,或許說服力不足,但確確實實有一條舊的字跡記錄,在平元二年的七月二十那天他送了摺子去中書科,而對方給他的回執,他不記得放在哪裡了。」
「雖說這兩樣不足以為鐵證,可因有了前因的聯繫,完全可以確認,通政司不但扣壓了馮厲將軍的奏疏,更是直接偷走了宋閣老的奏疏,甚至,他們私自給了宋閣老批示!」
她說完這些看向馬莛:「馬大人,下官查的明白,說的對嗎?這可不是誣陷,這都是明明白白的回執和辦事記錄。」
「我就是捏造,都捏不到這麼圓!」
她說著,將卷宗啪嘰甩摔在了地上。
趙熾和所有人一起看向馬莛。
馬莛腿一軟,從馬紮上滑跪在地上:「聖上、這些事微、微臣還不知道,微臣一定回去查清楚給聖上一個交代。」
「你確實要給我朕交代,也不要和朕說事情多一時疏漏。和別的衙門比起來,你可夠閑的了。」趙熾道。
馬莛應是。
趙熾沒有看向宋寧示意她繼續。
這種事,很有意思。
不管她有沒有違背規矩,可站在他的角度來看,她就是在做好事。
宋寧道謝,大聲道:「平元元年和二年,聖上剛剛登基,各個衙門都在適應。我們聖上又是一位孝子,因為思念先帝管理朝廷的精力就少了一些,所以你們這樣的喉舌衙門,就應該擔待起責任,把你們的職權盡責做到極致,可你們恰恰相反!」
「可你們不但沒有盡職盡守,還利用這些事,做惡事醜事偷雞摸狗!」
馬莛一頭冷汗。
「不過,大家也看得出,本朝衙門之間的業務交接和規矩很完善,只要按照規矩辦事就可以。就算時隔幾年,想要查當年的事,依舊能有路徑回查。」
「這就是職權細則明確劃分和嚴格執行好處,這就是規則。所有人都應該遵守也必須遵守,但凡逃避破壞者,就必然是想遮羞遮醜!」
她說著一頓,忽然看向卓慶忠:「卓大人,你說是不是?」
卓慶忠和工部的其他幾位在場官員頓時如臨大敵,他道:「做事偶有疏漏很正常,如若吹毛求疵要求盡善盡美,一點不如意就不行,那麼這天下也沒有人可以做事了。」
「對,能力都是參差不齊的。」有人附和。
「對自己要求這麼低?那你憑什麼對別人要求高?」宋寧冷嗤他,「剛才是說的督察組做事不認真?莫說他們很認真,就算不認真,卓大人也應該習以為常才對!」
卓慶忠被她噎住。
這是常態,聽眾已經不在意卓慶忠的心情,卓慶忠自己都沒有太在意自己當下的尷尬。
和宋世安鬥嘴不被噎才是需要注意的。
「關於工部,不如通政司那樣比較幸運,都是巧合。」宋寧笑著道,「我這是一點一點標註核查出的問題。」
通政司衙門真的是巧合,源於她核查兵部卷宗的時候看到的,然後延伸到通政司。
可工部就不同了,她是認真的。
「下官查的都的聖上登基後的衙門內事。這件事到也很近,和方才通政司衙門的事相關。」宋寧道,「二年,興華縣令在三月遞折上來,請朝廷派人視察並同意款項使用以便於重修堤壩,摺子上來後石頭沉大海!」
「因為這裡有摺子接受記錄,卻不曾填寫處理結果。」
「這是失職吧?」宋寧問卓慶忠,「或許那年的水災和這個摺子不是直接的關係,可因為你們不夠重視,而導致興化縣那年損失慘重,這可和你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事後,興化縣令不敢向上問責隻得領罰,毀了他半生仕途,抹上汙點,這其中的責任,和你們有直接的關係吧?」
「這就是你們的不重視和失職。卓大人一心想要督察組停止,也是因為此事吧?」
卓慶忠去和趙熾解釋,宋寧一邊喝水,一邊回去重新取了個卷宗回來。
趙熾冷冷盯著卓慶忠。
「這是戶部的所謂日常記錄,一位官員在平元二年四月三日是這樣記錄的。」宋寧捧著卷宗讀出來,「上午,無!下午,陪同喬大人核查田畝。四日,上午陪同喬大人核查田畝,下午,無!」
「這是另一位官員,在同年六月的記錄。上午,核證兩淮水災錢糧,下午,核證兩淮水災錢糧,六月初九、初十……十五……半個月他都在核證,或許是戶部的人不夠多,又或許是個這位大人的事情太多了,總之,他一個人忙活了半個月。」
「而這一項,我從魏閣老事務記錄上查證,他在六月十二的時候就拿到了最後的數據卷宗,是由池大人親自遞交給他的。」
宋寧頓了頓,看向池廣伯:「這說明什麼我不大明白,沒有去過戶部,只聽說戶部每個人每天忙的沒空喝茶,可從這兩個大人的記錄看來,傳言不實。」
這些人就是在渾水摸魚,還在戶部這樣的衙門渾水摸魚,摸的還是水災當前。
池廣伯為人很低調,話並不多,此刻也起身抱拳給趙熾行了禮,表示認領了宋寧的指責。
「這是方旭方閣的……」
「這是段閣老的……」
「這是個魏閣老的……」
宋寧挨個兒說了一遍,因為幾個人是以個體的形勢出現,對口的是宮內以及全朝堂,所以查起來難度太大,宋寧敷衍過來表示了「尊重」後,視線落在了唐太文身上。
唐太文一抖。
幾位閣老暗暗鬆了一口氣。
「前面所有的卷宗,是我違規搬來的,稍後我認罰。這大理寺的卷宗,就不一樣了。」宋寧拍了拍唐太文的幾個卷宗。
「沒別的,這裡面有兩個案子,下官要讀要分析,實在是太繁瑣了,但下官認為,這兩個案子很有必要再核查一次。」她將卷宗遞給唐太文,「唐大人看看呢,雖時隔有些時間,可想必您不會忘記的,畢竟,這是由您親自核審的!」
她將卷宗給唐太文。
唐太文一看眉頭就立刻簇緊了。
他不至於刻意製造冤,可……無意呢?
「別急,下官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宋寧說完,忽然轉身對趙熾道,「聖上,短短四夜三天,微臣許可權和能力有限,能查的也只有這些內容。」
「可這些內容已經足夠觸目驚心。」
她看著所有人:「是不是瑟瑟發抖?我隨便一查就這麼多,要是深入得多可怕?」
「所以你們害怕,一定要破壞潑髒水不惜迷惑太子殿下,讓他出頭的動機!」
宋寧嘩啦啦將堆著的所有卷宗推倒在地。
「哪些人做了什麼心虛的事,現在沒有人知道,可總有一天會暴露的!」
魏訓昌起身,打斷宋寧的話:「莫須有的事罷了。這些和齊王爺以及你們結黨又有什麼關係!」
「結黨,圖謀不軌證據可是確鑿的。」
「非也!」宋寧道,「因為你們的捏造,才有的這些所謂的圖謀不軌的證據。」
她說著一頓,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件事。」
「謀逆,需要具備什麼條件?!」
謀逆具備條件?具備什麼條件?
居然還有人這樣分析,這不是腦子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