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明國開春的大草原上春意盎然,嫩綠的草坪上開滿了細小瑣碎的花朵,無邊無際的撒落滿地,帶著淺淺的清香,躍過低地平原,翻過丘陵山包,一直鋪沿至天邊,與碧藍的天空連成一體.這裡是明國首府遙京的京郊。
大草原上數百匹駿馬呼嘯著奔馳而過,塵煙起處,風馳電掣一般,驚天動地,氣勢如虹。馬蹄嗡鳴,連草地都在微微顫動。
馬群后面,幾個牧民揮舞著馬鞭追逐著它們。
這數百匹馬同屬于一家馬場。這家馬場本來不大不小,飼養數量也只有十來匹,專門為京城的一些馬戶提供馬匹。
但是這兩年來明國新君登基,北堂王率領大軍大肆出擊,先后殲滅了東北、西北和西南的蓀、鷹、南烏等諸多國家,逐漸統一了遼闊寬廣的北方土地,對戰馬的需求大大增加,于是借著這唾手可得的商機,原本規模不大的馬
場也一下子擴大了經營,成為幾個專門向京畿禁衛軍,和北堂王大軍提供戰馬的馬場之一。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騎在一匹黃驃馬上,遠遠自山坡那邊奔了過來。
「潘叔叔!潘叔叔……」
稚嫩清亮的聲音被馬蹄的嗡鳴掩蓋,但是遠處的幾個牧人還是看見了她這一抹亮色。跑在最前面的領馬人揮手招呼了一下,離開馬群奔了過來。
「雅兒,」那人來到女孩面前,微微一笑,問道:「今日怎么沒去學堂?這么早就回來了?」
「潘叔叔。」女孩瞪著晶亮的眼睛,興沖沖地道:「今天北堂王和郁將軍班師回朝,學堂都放了假,待會兒我們都要到城門那裡去迎他。」
「是么,這么快?」那人一愣。
「是呀,北堂王好厲害,上次滅了蓀國和鷹國只用了半年,這次滅了南烏,也只用了兩個月。皇上大喜,頒旨說北堂王回朝后要大慶一個月。我們學堂都不用去了呢!」
「一個月不用去學堂,你就這么高興?」那人假意板起臉來。
女孩吐吐舌頭,「這是皇上下的旨,又不是人家故意蹺課。」
「好了,知道了。」那人笑著伸出手,拍了拍她俏麗的小腦袋。「放個假也好,春天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潘叔叔最好了。」女孩抓著他的手撒嬌。
「雅兒來找我什麼事?」
「我爹找您回去呢。」
「好,一起去吧。」那人領著女孩,緩轡而行。
來到一宅大院,二人跳下馬,劉雅蹦蹦跳跳地跑了進去,一個臉上大疤的大漢正好出來,看見她斥道:「丫頭,讓你去找叔叔,這么半天才回來,剛才去哪玩了?」
「爹,我沒去玩兒,叔叔在放牧,我翻過山才找到的。」
「阿七,你別罵她。今日我們是走的遠了。」
大漢對女兒道:「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你娘正在煮菜呢,去幫幫忙。」
「好。」劉雅乖巧地應了一聲,跑進屋裡。
「小言,你跟我來。」這個臉上有疤痕的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言非離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劉七。
「阿七,在外面不要這么叫我,我現下叫潘離。」
「啊!對!一時忘了。」劉七一拍腦袋,心不在焉地道。
言非離搖搖頭,知道他並未把話放在心上,也不太在意,反正這么久了,一直也不見有人來尋他,想必那人……已經把自己忘了吧。
二人走進帳房,劉七關上門,對言非離道:「北堂王今日就要班師回朝了。」
「嗯。我知道。」
劉七看看他,見他一臉平靜,道:「今天早上北堂王府突然來了人,說要給北堂王的愛馬配一匹好的牝馬,讓我們這裡準
備一下,挑三匹最好的,下午就給北堂王府上送去。」
「這樣啊……」言非離心裡算算,墨雪也有七、八歲了,早該是做父親的年紀,虧得北堂傲忍了這么久,一直未曾給它配
過,沉吟道:「不過時間好像有點急。要挑出最好的牝馬,總得準備準備啊。」
「是。我也是這么跟王府來的人說的,可是他們說是小世子急著要,一刻也等不了,王府的大總管讓趕緊來挑,說要這兩天就給配上。」
言非離心中突地一跳。不知道他們說的小世子,是……
「好像不只是讓我們馬場準備了牝馬,還有福來、千裡等幾個馬場,大家都選送三匹送去,最後由王府裡的人挑,好的才留下。前兩年千裡馬場把我們打壓得幾乎撐不下去,要不是小言你及時來了,我們哪還有這么風光,所以這次……」劉七后面的話,言非離漫不經心地聽著,心裡卻一直翻騰著剛才聽到的消息。
來了這么久,他一直隱忍著自己不要去打探,反正那個人名聞天下,關於他的一舉一動,總會不時傳進他的耳裡。但是關於那個小的,今日卻是第一次聽到,雖然毫無內容可言,卻無法不挑動他的心弦……
傍晚劉雅從城裡回來,在飯桌上嘰嘰喳喳地,說著郁將軍騎在大馬上怎樣怎樣的威風,又遺憾地說北堂王這次沒有騎馬,而是坐著皇輦,沒有露臉。
「為何沒有騎馬?」言非離問道。
劉雅一邊吃飯一邊說:「聽說北堂王在戰場上受了傷,皇上親自賜了御輦,讓他不用下轎,直接入宮。」
劉雅又晃晃頭,道:「郁將軍也很威風,不過沒有北堂王好看。北堂王真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上次他從鷹國回來,騎在那匹黑馬上,多威風,多漂亮啊!
陳家的姐姐都看呆了,還說就算去王府裡給王爺當丫頭都願意呢。」
「丫頭,別胡說!」劉大嫂在旁訓她,「女孩子家的,盡說些荒唐話!」
劉雅皺皺鼻子,低下頭扒飯。
劉七看了言非離一眼,見他眉宇微蹙,神色陰郁,不由得暗暗皺眉。
兩年前言非離突然出現下他的面前。一襲青衫,淡雅而笑。
多年歲月,好似就被這一笑,一掃而空。
劉七走上去,緊緊抱住他。「好兄弟!」
言非離回抱他,二人分開,重重一拳,擊在彼此身上,相視大笑。
什麼話都不必說,此后言非離留了下來,幫他經營馬場,化名潘離。
劉七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時,他已是四天門北門中的第一武將,明國北堂王的心腹,但此刻孑然一身,化名而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劉七什麼也沒問,因為他相信言非離,正如言非離相信他。
「如果有一天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千萬記得來找我啊!」
這句話,他一直記得。這么多年來,有時他期待著言非離會像這樣突然出現下自己眼前,與他共敘兄弟情誼,有時卻又盼望他永遠不要出現的好,過好他自己的日子。
終于那一天,言非離出現了,卻並非為人所迫,也不似惹來什麼麻煩,倒好像閑雲野鶴,淡出江湖一般。
劉七最是了解他,知道他絕不是那種會給旁人帶來麻煩的人,因為他永遠只會把麻煩留給自己。
有些事情,他沒有放開。有些事情,在他心裡沈積,已堅如盤石,逾重如山!
北堂傲好不容易從歌舞升平的皇宮中脫身,回到王府,由丫鬟們服侍著脫下大紫色的朝服,換了一襲白衣。揮手摒退所有人,進了內室,從懷裡掏出一張密函,正是今天早上還未進城時,在城外暗莊收到的。
北堂傲翻了翻,微微一笑。
非離啊非離,你既然已經離開,又為何留在離我這么近的地方?
想起三年前發生的那些事,北堂傲多少心懷愧疚。當時林嫣嫣早產,輝兒孱弱,離兒又被帶回沉梅院撫養,他實忽略言非離甚多,而輝兒盈月那夜發生的事,更是點燃了他和言非離長久以來的矛盾,成為事情的導火索。
其實,北堂傲知道也許那件事是個誤會,因為言非離的心意他比誰都清楚。可是在當時的情況下言非離竟然沈默不語,未解釋一字,甚至還為那個丫鬟求情,終于讓他的妒火、怒火、氣火都一起燃燒起來,失了理智。
于是,在那個混亂憤怒的夜晚,他與言非離之間的矛盾終于爆發了。
想起這些年的暗報,言非離除了剛離開天門的頭半年孑然一身浪跡江湖,避開了所有天門的眼線,直到兩年前,才來這裡投靠了青梅竹馬的兄弟劉七。
而兩年前,正是明國先皇駕崩,政權內亂的時候。北堂傲趕回明國,助自己的親舅舅,先皇最小的皇子登上皇位,之后立刻整頓軍力,出兵西征,陸續將周邊幾個國家納入明國版圖,到了今日終于一統東北、西北和西南的大片土地。
北堂傲招來府裡的大總管,問道:「兩個世子呢?」
大總管連忙將世子要給墨雪配牝馬的事說了。
北堂傲微微一笑,道:「他們懂得什麼,又會挑什麼好牝馬?不過是看著哪匹俊點便是。」然後沉吟片刻,問道:「都是從哪幾家馬場選來的牝馬?」
大總管將幾家馬場的名字一一報上。北堂傲聽到白雲馬場的名字,心中一動,對大總管道:「明日你便將這些馬都給他們退回去,讓他們三天后再各送三匹來。」
「是。」大總管應聲退下。
北堂傲走到窗前,凝視著初春的彎月,突然憶起當年那個夜晚,言非離一身青色風衣,站在竹園的大樹下那瑟瑟的身影。
想起自己在酒醉后將他強占,卻仍不明 自己的心意,說了些傷他心的渾帳話,卻不知,那時對他要離去的憤怒已經清楚暴露了自己的情意。
「非離,非離……」北堂傲輕喃兩聲,緩緩一笑,猶似自語:「你真的離得開嗎?」
北堂王府連續三次將送去的牝馬退了回來,劉七終于不耐煩,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煩亂地抓抓頭,從回來的牧人那裡聽說,其他幾個馬場的牝馬也是一樣地退了。
「小言,他們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牝馬啊?北堂王的那匹愛馬就那么稀罕嗎?」
言非離點點頭,「墨雪確實是匹罕有的千裡寶馬。」
「這可怎么辦?咱們這裡最好的牝馬都送去過了,他們不滿意,咱們也沒辦法了。」
「我記得前幾日捉到的那群野馬馬王,非常不錯。」
今年開春,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了一批野馬,數量只有十幾頭,卻個個矯捷勇猛,奔跑如風,其中的馬王,正是一匹與墨雪不相上下的千裡寶馬。言非離和劉七費了些力氣才將它們全部虜獲,單獨牧養在其他馬群之外。
野馬和普通的牝馬自然不同,但是那匹馬王卻是一匹少見的好馬,年齡大概和墨雪差不多。
「我把那匹馬好好檢查一下,下午就給北堂王府送去吧。」言非離作了決定,對那匹野馬很有信心,希望能和墨雪配下最好的馬駒,到時就可以給小世子當座騎。
雖然不知道那個要配馬的世子是不是離兒,但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關聯,言非離都關切非常。
這一次,劉七親自把馬送到了王府,直到傍晚還未回來,言非離知道大概是十拿九穩了。
果然,晚上劉七興高采烈、酒氣醺醺地由王府的人送了回來。
「小言,咱們的馬王果然被王爺和小世子親自挑中了。哈哈哈……咯……王爺很滿意,賞了我們很多東西,嗝!還說以後京城禁衛軍的軍馬,都由咱們提供。哈哈哈……咯……」劉七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興沖沖地說。
「你看到小世子了嗎?」
「嗯嗯,看到了,都看到了。哈哈哈……咯!」
「小世子什麼模樣?長得、長得好不好?」
劉七酒勁上來,醉得東倒西歪。言非離聽他提起小世子,再也按捺不住,不住地打聽。可惜劉七醉得一塌糊塗了,舌頭直打轉,晃晃腦袋,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言非離又問了一遍,語氣急切。
劉七「哦」了一聲,想了想,含糊道:「很好。很好。」
「什麼很好?」
「小世子,小世子很好!」
「他長得很好?多高了?什麼模樣?」
「小世子賞的酒……很好!」劉七又打了個酒嗝。
「是他賞你的酒?他年紀那么小,怎么會賞你酒?唉,阿七,你給我醒醒!」
言非離使勁拍打劉七,劉大嫂進來,給他灌了一碗解酒湯,罵道:「這個死鬼,王府賞的酒再好也不能喝得這么醉啊!幾輩子沒見過酒似的,看我今天還伺候你!」
「大嫂,你不用管他,這裡有我呢。」
劉大嫂性子直爽,當下道:「兄弟,你不用理他,讓他醉死了好。今天放他一人在這裡,我去和丫頭睡。」說著和言非離一起把他搬到床上,自己去了女兒的房間。
言非離猶不死心,把劉七又叫了起來,「劉七,你跟我講講,今天在王府到底怎么樣?」
可惜劉七語無倫次,絮絮叨叨的只是滿嘴馬經,言非離根本問不出所以然來,直陪著他折騰到三更半夜才終于睡下。
第二天早上,劉七昏沉沉地醒來,迷迷糊糊見劉大嫂進來,問道:「什麼時辰了?」
劉大嫂幫他穿衣,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道:「正午了。」
「什麼!?」劉七一驚,酒勁全沒了,「騰」地一下竄起來就往外跑。
言非離正坐在院子裡和劉雅說話,見他鞋子都沒穿地跑出來,笑道:「阿七,你干什麼這么急?」
「我能不急嗎?北堂王說了,今天要帶著小世子來咱們馬場看馬!」劉七大吼。
「什麼!?」這次跳起來的是言非離,「你怎么不早說!」
「我昨兒不是喝醉了嘛。」劉七捂著腦袋,在院子裡急得團團轉。
言非離沉住氣,問道:「他們什麼時候來?」
「說是一早就過來,這會兒都午時了,可怎么辦?」
「什麼午時了,太陽才剛出來!」
「啊?」劉七抬頭看看太陽,果然剛剛日出東方,這才明白是被自己的婆娘騙了,虛驚一場。
劉七匆匆換好衣服,和言非離一起趕到馬場,將事情安排下去。沒一會兒,北堂王府果然來人,說再過半個時辰,王爺就要帶著世子到了,先來他們這裡看看野馬群,如果興致好,還會翻過山去打獵。
「阿七,王爺他們來了,我還是避開的好,你千萬不要提起我。」言非離對劉七叮囑道。
「放心,兄弟知道。」
言非離一人縱馬返回宅子,剛行到半路,卻見前面塵土飛揚,馬蹄陣陣,大紫色的北堂王旗徽伴著車「骨碌碌」的滾動聲,有序快速地行來。
言非離心中一驚,連忙看看四周,卻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無處可避,只好下馬站在路旁的一棵樹下,轉過身子躲在馬后,露個背影,等著北堂傲的車隊經過。
繡著銀龍的王旗遠遠飄著,馬蹄聲漸漸近了,高貴氣派的六乘馬車在兩旁侍衛的護衛下,顯得醒目而張揚。
言非離背著身子,隨著隊伍的靠近,心跳如鼓。
「父王,我們什麼時候到馬場啊?」
「還有一會兒。」北堂傲斜臥在馬車的長榻上,微笑地道。
「父王,那匹馬王什麼樣子?比您的墨雪還厲害嗎?」
「父王也沒見過。大概還是墨雪厲害些。」
「我想也是。」北堂曜日過去趴在他身上,「父王,待會兒我們去打獵好不好?我想自己騎匹馬呢。」
「你太小了,會從馬背上掉下來。」北堂傲逗弄他。
「誰說的。」北堂曜日皺皺小眉頭,「我很厲害的,父王教我的明月神功第一層口訣我都背下來了。」
「那有什麼用?等你練成了才算厲害。」
「哼!」北堂曜日嘟嘟小嘴,冷下臉,從父王身上下來坐到一旁。他年紀不到四歲,性情漸漸顯露,頭腦聰穎,過目不忘,比北堂傲當年還早了一歲修練神功。
北堂傲剛才故意說話激他,此時見他頗當回事的去氣惱,也不理他,由他一人坐在邊上。
北堂曜日到底是小孩子,被父親晾了半晌,漸漸無趣,隨手推開車窗,掀開帘子向外望去。只見青青草原近在眼前,延綿不絕的碧色一覽無遺。
他自小住在浮游居,半年前才回到遙京,未曾出過遠門,只在來京的路上看過一些風景。這還是第一次由父王帶著出外郊遊,因此異常地興奮,只過了一會兒便把剛才的不悅忘得一乾二淨了。
「父王您看,有大鷹。快來看,快來看呀!」
北堂傲笑笑,挪過身去,隨著他的小手望去,卻突然渾身一震,在正要經過的大樹下瞥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車隊一點一點從身后經過。言非離懷著莫名的心情,靜靜地等待著他們離開。但是突然,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從馬車上清晰傳來,讓他心中一震。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情感,一種無法控制的力量,讓言非離的理智霎時間不翼而飛,他不由自主地,回過了頭去。
一個錦衣玉帶的尊貴小人兒,正仰著可愛非常的小臉興奮地向著天空指指點點。
言非離的心臟似被狠狠地重擊了一下,直楞楞地盯著他。然後,在那個小人兒身邊,出現了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人……
時間彷彿一下子停止了。言非離無法呼吸,痴痴地凝視著那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面孔,如此清晰地出現下自己眼前,措手不及。
車聲、馬聲、風聲、鳥聲……他都聽不見了。
短短相視的一瞬,恍如隔世。
「泊車!」北堂傲的聲音尖銳而急切,失了往日的清冷和沉穩。緊緊抓著窗櫺,死死盯著眼前的人,以前種種,撲面而來。言非離這兩年多來的點點滴滴他都了若指掌,雖相隔兩地,卻近如眼前。但是此時此刻豁然相對,仍然讓他不能自已。
曾經幻想過種種再相會的情景,但絕不是在這樣意料的地點,在這樣突兀的時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終于出現,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非離……」
一聲近似呢喃的輕喚,霎時擊醒了言非離的神志。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驚恐無措,然後想也未想地,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父王!?」
北堂曜日瞪大雙眼,看著父王從車窗一躍而出,輕巧地落在系車前的墨雪背上,雙腿一夾,千裡駿馬如離弦之箭,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