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小,舉架也不高。在宋一然看來,這間房子很破舊,有著這個年代的建築特色,牆上的石灰斑駁脫落,很有年代感。
不過在這個年代的人眼中,這個房間應該很不錯了。一個小小的臨街窗口,一個小而破舊的辦公桌,上面推著一些報紙,幾樣辦工用品,還有一個舊暖瓶,一個茶杯。屋裡有兩把椅子,還有一個雙人位沙發,木頭扶手上還鋪著白色鏤空的方巾。
到處都是這個年代特有的東西。
周慧慧推了宋一然一把,“哎,這就是我舅舅。”
宋一然抬眼看了一眼,眼前這男人三十多歲,中等身高,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沒有想象中肥頭大耳的樣子,反而還帶著幾分書卷氣。
“小同志,我聽慧慧說你有野味兒要賣?”語氣很是溫和,沒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意思。
這一點,讓宋一然很滿意。她把背簍放下來,直接把兔子和山雞拿出來。
周慧慧拉了拉洪立業的衣袖,臉上表情很是欣喜。
救急的人來了!
洪立業到底比周慧慧多吃十幾年鹽,他想的可比周慧慧想的更深遠一些。眼下他們的困難,可不是燃眉之急這麽簡單,肉是當下他們最缺少的東西,如果數量不多,就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不管怎麽說,也得先把這個年挺過去!等過完了年,他就找關系活動一下,盡量把問題往上反應!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把外甥女往火坑裡面推。
“小同志,你的這些野味我們都買了,按照市場價呢!山雞和兔子的價格都比豬肉貴!現在市面上豬肉的價格平均在七毛錢一斤,你這些野味兒的價格,我給你一塊,怎麽樣?”
宋一然搖了搖頭,“一塊二,兔子有皮。”
洪立業想了想,也答應了,“好,就按一塊二毛錢一斤算!只是我想問一下,你手裡還有沒有野味,如果有,我想全部買下。”
宋一然很是糾結,露出一副思量的表情。
洪立業自以為經驗豐富,馬上就想到了宋一然的為難之處。
“你放心,我可不管你這野味是哪兒來的,只要不是偷來的,我就都買了。”
“當然不是偷的,是挖陷阱抓的。”她似乎急著證明什麽,“這東西上哪兒能偷來,你偷一個我看看。”急赤白臉的跟人辯解,把一個十四歲孩子的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恰到好處。
“好好,我也沒說什麽,小同志不要急。你說這獵物是挖陷阱抓的?也就是說,你家裡大人會打獵,而且還能獵到這些野味?”
宋一然臉上帶了幾分防備之色,“你問這些幹啥。”
周慧慧連忙道:“哎,我跟你說,我們飯店現在就是缺肉,如果你有野味,我們就全都買了,有多少要多少!”
“真的?”宋一然皺眉,“給現錢嗎?不會打白條吧!”
洪立業不由得輕笑,“怎麽會呢!我們這是國有企業,不佔個人便宜。肯定都是給你現錢的。”
“那,麅子你們要嗎?”
“還有麅子?要,當然要啊!”洪立業有些激動,“孩子,你要是有麅子,我按一塊五一斤的價錢給你。”
宋一然想了想,就道:“我也不敢保證有多少,家裡倒是有一頭麅子,你要是要,明天我給你送來。”
“行行行,一言為定!呃,只不過,你家大人呢?你一個孩子,
能做得了主嗎?再說那麅子個頭也不小,你能拿得動?” 宋一然很自信地道:“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
洪立業想了一下,痛快地道:“行,我也不問了,今天先把這兔子和山雞的錢給你。”
宋一然點了點頭,跟著洪立業給野味過秤。
兩隻兔子加上兩隻山雞一共八斤四兩,總共十塊零八分,洪立業倒也痛快,直接給宋一然十塊一毛。
宋一然收好毛票,將背簍背起來,衝洪立業點了點頭,“明天我會過來的,希望你說話算數!”
“好好好,一言為定,你明天早點來,中午我請你吃餛飩。”
宋一然笑笑沒說話,跟著周慧慧一起下樓,向她多要了兩張油紙,然後走出了飯店。
周慧慧轉身又上了樓。
“舅舅,你怎麽還給她抬價了呢!咱們這麽做,會不會賠錢啊!”
洪立業喝了一口水,才道:“不會的,野味什麽價啊, 那可比豬肉值錢多了,你下樓啊,趕緊寫兩個水牌,把紅燒兔肉和山野燉蘑菇的牌子掛出去!還有啊,明天她要是真把麅子送過來了,還得寫個麅子肉餡餃子的牌子。”這可都是難得的好東西,比豬肉好貴多了!
現在這日子,可比前幾年好多了,兜裡有錢又好口腹之欲的人,可不少呢!
周慧慧連忙應了一聲,“太好了,舅舅,我現在就去!”
洪立業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壓在心裡的大石頭終於是滿地了。
宋一然坐著牛車回了大青山,下車的時候,付給馬大叔一毛錢,順手還分給他兩個包子。
“哎喲,這可使不得。”白面多精貴啊!
“拿著吧,回去熱熱,給您小孫子吃!”宋一然始終記得,那天趕集時,馬老頭對她和趙小冬的維護。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對她好的人,她會把這份好加倍的還回去!對她壞的人,她也一樣會把那份壞加倍還回去!什麽以德報怨,那就不是人乾的事,多傻啊!
“哎,你這孩子。”馬大叔語重心長地道:“手裡有錢可別亂花,眼看著開春了,就是青黃不接的日子了。”
“知道了!”宋一然道:“馬大叔,明天您的車還去鎮上嗎?我有點事兒,還想去一趟。”
老馬頭五十多歲了,人老成精,還有啥是他看不透的。他只是看破不說破,從來不瞎打聽罷了,“行啊,老時間,老地方,給你留個地兒。”
“哎,謝謝您!”宋一然這才揮了揮手,轉身回了家。
姑且,就稱這裡是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