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櫻緊挨著李小么,滿臉敬佩的看著她,叮叮咚咚話語不斷:「我就叫你五姐姐好不好?不過我家五姐姐跟你就沒法比了,我家五姐姐生的倒比你好,可別的地方就沒法比了,我還是叫你李家五姐姐吧,李家五姐姐,我二哥說你可厲害了,你從前真做過山匪?年前我和七姐姐去給水桐姐姐幫忙了,水桐姐姐也說你厲害呢,李家五姐姐......」李小么一邊聽一邊笑,這個水櫻真像小時候的自己,天真爛漫,胸無心機,看來這靖江侯府上下都極寵著這位十四姑娘。
水蓮陪著張大姐跟在後面,笑著說著話:「你看看,十四妹見了五爺,就成這樣了,真不知道說她什麼好,大姐別笑話。」
「見什麼怪?我就喜歡這樣的性子,有什麼說什麼,直脾氣,爽氣!」張大姐乾脆的答道,水蓮伸手挽了張大姐:「我就喜歡大姐這性子,跟你一處說話才叫神清氣爽!」
「我是個粗人,聽你們說話細聲細氣,說出的話也雅氣,上茅房不叫上茅房,叫更衣,多好聽!我就是學不來,出門前我跟小么說,出去可別讓我說話,免得惹人笑話,小么說:『你只管說,想說什麼說什麼,那笑你的人才該被人笑話呢!』我一想也是,那文文氣氣的話我是學不會了,難不成就當啞巴了?」張大姐聲音宏亮,水蓮挽著她,一邊笑一邊連連點頭贊同:「五爺說的極是,大姐說的也極是,大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們姐妹都極喜歡大姐,跟大姐在一起,有什麼說什麼,最舒心不過。」
水櫻轉頭看了眼張大姐,話語不斷的說道:「我也喜歡張大姐,說什麼就是什麼,不用多想,不像那些人,一句話裡頭夾著四五層意思,敲著這個打著那個,累也累死了!聽說大姐要成親了?嫁給你三哥?你三哥什麼樣的?也這個脾氣麼?」李小么想著李二槐,轉頭看了眼張大姐,笑著點頭道:「我三哥和張大姐登對的很。」
「真的?五姐姐!我想看看那位李三爺,咱們偷偷看看好不好?」水櫻眼睛亮閃閃的興致十足,水蓮用手裡的帕子從背後甩了她一下訓斥道:「你看李三爺做什麼?」
「張大姐這麼好,我看看李三爺配不配得上!」水櫻理直氣壯的說道,水蓮失笑出聲,鬆開張大姐,上前拍了下水櫻:「又胡說了!五爺的兄長還能差了?再說李三爺是張大姐自己看過的,這會兒輪著你操心了?」
李小么拉過水櫻的手笑道:「這容易,李三爺今天也來了,等會兒咱們叫他過來,給十四娘好好看看,若不好,咱們就把張大姐藏起來不給他。」張大姐大方的接道:「二槐是個粗人,十四娘哪見過他那樣的?我也是個粗人!」水櫻轉身挽了張大姐笑道:「大姐這樣的粗人最好,那些細人才煩人呢!」
一行人說著話,進了園子,在一處寬敞的暖閣前,搭著只小巧的戲台,水蓮指著戲台介紹道:「聽說五爺愛看雜劇,二爺特意請了幾個名家過來,聽說有兩出新戲,等會兒五爺看看這新戲好不好。」李小么笑應著,四人進了暖閣,丫頭婆子流水行送了茶水點心進來,一個婆子捧著戲單子呈進來,水蓮讓了李小么和張大姐一回,見兩人都沒點戲,將戲單子遞給婆子吩咐道:「就演那兩齣新戲吧。」婆子得了指令,下去傳話去了。
不大會兒,小小的戲台上就熱鬧起來,聽了一齣戲就近正午了,擺了菜酒上來,四個人吃過,台上又開始演第二出新戲,水櫻轉到李小么旁邊,拉了拉她,低聲說道:「五姐姐,咱們去前面看看去,好不好?」沒等李小么說話,水蓮已經轉過頭,拉過水櫻嗔怪道:「你還真要去啊?!要是讓人看到!」
「我也想看看他們怎麼取樂,咱們偷偷看看就是。」李小么站起來,笑著說道,張大姐立即跟著起來,滿臉贊同的看著李小么,她年前聽人說閒話,說到這富貴人家宴客,竟然要請女伎!能去看看那當然是最好!
水蓮也不堅決,跟著站起來,水櫻叫了管事婆子過來吩咐道:「別管我們,讓台上繼續唱。」管事婆子恭敬的答應了,悄悄示意兩個年老穩重的婆子跟著,幾個丫頭和婆子跟著四人,穿過園子往前院過去。
四人從一處偏僻的角門進去,從屋子後面穿過去,到了水巖宴請李家兄弟的春暉堂。
院子裡傳來陣陣絲竹聲和柔媚的唱小曲聲,張大姐臉色微變,水櫻衝在最前頭,直往春暉堂後倒座的茶水間奔去,茶水間裡侍候的丫頭婆子見水櫻闖進來,趕緊放下手裡的活,慌亂的發怔的發怔,見禮的見禮,水櫻示意眾人噤聲,低低的吩咐道:「只管做你們的事,我們看看熱鬧。」丫頭婆子提開紅泥爐、茶壺等物,在通往前面大堂的簾子前清出一片地方來。
張大姐搶先一步,幾乎和水櫻同時掀起簾子,緊張的往外張望,春暉堂寬敞而明亮,對著簾子的那一角,幾個衣飾華麗、面容清秀的女伎正吹奏著笛、琴、琵琶等樂器,一個明眸皓齒、面容艷麗的女伎手裡敲著檀板,輕吟慢唱著一支曲子,李宗梁背對著簾子坐在榻上,手裡比劃著招式和呂華說著話,呂豐陶醉的晃著腦袋,邊聽著那支曲子,邊指點著女伎們和貴子說笑著,幾個麗顏女伎圍在周圍,慇勤的侍候著酒水,水巖站在几案前,正專心的看著魏水生寫字,李二槐也站在几案旁,無聊看著几案上掛得滿滿的筆架,張大姐長舒了口氣,那顆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李小么和水蓮挨著,透過簾子縫往外看,水櫻轉過頭,張大姐俯在她耳邊,指點著李二槐,魏水生已經寫好了一幅字,水巖放下手裡的折扇,將紙舉起來,一邊看一邊和魏水生說著什麼,魏水生舉了另一篇字,比到一起,李二槐也擠過去伸頭去看,左看看右看看,看皺了眉頭也沒看出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
李小么瞇了瞇眼睛,仔細看著舉起來的兩幅字,推了水蓮推,俯到她耳邊問道:「水二爺愛字?水生哥的字雋秀有力,見過的都說好呢!」
「他姓水?」水蓮愕然問道,李小么被她嚇了一跳,忙抬手摀住水蓮的嘴,水蓮滿臉驚愕中帶著的不是驚喜,卻是失望,李小么心念微動,鬆開水蓮,低聲笑道:「水生哥姓魏,姓什麼水啊!」水蓮的臉驟然漲得通紅,也不答李小么的話,倉惶的扭過頭對著簾子,李小么伸手越過水蓮掀起簾子,從水蓮身後瞇著眼睛瞄著魏水生,魏水生一身銀白素綢長衫,腰間繫著根同色綢腰帶,站在那裡,後背筆直,身姿挺拔英氣,比水巖還高了半個頭,大半臉對著李小么這一處,劍眉入鬢,眼神瑩亮,臉上帶著微笑,笑裡透著股似有似無的沉鬱,確實是枚難得一見的英郎美少年。
李小么挑了挑眉梢,輕輕鬆開簾子,簾子卻沒有落下,水蓮一隻手抬著簾子,一動不動的看著外面,李小么悄悄往後退了半步,看了水蓮一眼,又轉頭看了眼擠在一處,點著李二槐嘀嘀咕咕議論個不停的張大姐和水櫻,眼底慢慢滲出絲絲笑意來。
魏水生似有似無的蹙了蹙眉頭,轉頭往四人隱身的簾子看過來,水巖也敏感的轉過頭,水蓮急忙扔下簾子,手忙腳亂的連往後退去,水櫻也扔下簾子,衝著張大姐吐了吐舌頭笑道:「不好了,讓二哥看到了!」
「看好了咱們就趕緊回去吧。」李小么拉著水蓮,一邊往外走,一邊招手叫著水櫻,四人擠出倒座間,一路小跑往後園奔出了春暉堂,站著連緩了幾口氣,才放緩步子,邊說邊笑著往後園回去了。
四人回去剛喝了杯茶,一個婆子急步進來,陪笑稟報道:「十四姑娘,七姑娘,二爺讓請五爺到春暉堂去,說是王爺來了,有事要尋五爺。」李小么忙站起來,和三人告了退,跟著婆子往春暉堂過去。
婆子引著李小么進了春暉堂東邊的小花廳,花廳裡,蘇子誠上首坐著,水巖陪坐在下首,見李小么進來,水巖忙站起來,笑著讓李小么坐,李小么給兩人曲膝見了禮,坐到了水巖下首,蘇子誠站起來,踱到花廳窗下,水巖看了眼李小么,兩人忙跟著站起來,蘇子誠冷著臉盯著窗外出了會兒神,也不回頭,冷冷的說道:「大哥今天和我說,郭家三娘子才德俱全,堪為梁王府主母之首選,你們看呢?」
李小么心裡彷彿被什麼重重撞擊了下,一陣悶極的鈍痛後,人反倒輕鬆無比,李小么轉頭看著水巖,水巖滿臉驚訝,也正看著她,李小么沉默著,只等水巖先開口,水巖等了片刻,忍不住低聲說道:「大爺既然覺得好,那自然這得看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