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和海棠尋到正屋和廂房間的茶水間生火泡了茶,南寧等人也粗粗歸置好,稟報了進來,李小么吩咐淡月和海棠給趙五哥和南寧幾個倒了茶,沉吟了片刻,看著趙五哥問道:「江南坊那邊可走的開?我這裡的人在這太平府人生地不熟,想留你在這裡支應一陣子。」
「走得開!」趙五哥乾脆的笑答道:「接了信兒我和孫叔就商量過這事了,接了姑娘,我就跟著姑娘聽差了,江南坊那邊,正好前兒那邊薦了個夥計過來,人能幹得很,比我強!」李小么舒了口氣,喝了口茶滋潤著又熱又干的嘴唇,接著吩咐趙五哥道:「得忙幾天,你這會兒就趕緊去尋幾個廚下和粗使的婆子來,不用住在咱們這裡,早來晚走就成,多出兩成的工錢,要尋本份老實的,一定要知根知底,多帶幾個過來,」李小么說著,轉頭看著長遠和南寧吩咐了一句:「人來了,你們三個都看看,仔細挑一挑。」長遠和南寧三人知道這事的重要性,不敢客氣,忙躬了躬身子答道:「是!」
「他們看好了,我這裡還要過了眼才行。」李小么又轉向趙五哥說道,趙五哥忙點著頭答應道:「姑娘放心!能多出兩成的工錢,那人就隨咱們挑了,這會兒出了正月,出來尋活的人多的很,不愁人少,就愁人太多!廚下的人不用到外頭找去,孫叔昨天就瞄好了兩個婆子,還看好了一個大廚,手藝好著呢!」
「大廚就不用了,不要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引人注目反倒不好。」李小么只覺得頭目森森,有些暈暈然,抬手胡亂揉了揉額頭,只覺得頭手彷彿都有些麻木不仁,李小么深吸了口氣,瞇了瞇眼睛,看著趙五哥接著吩咐道:「先去尋婆子回來吧,淡月和海棠也累壞了,得趕緊尋人回來幫著收拾安頓好。」趙五哥答應著告退出去了。
李小么往後靠了靠,看著長遠和南寧三人正要說話,西安仔細看著李小么,往前走了半步說道:「姑娘好像病了。」長遠和南寧嚇了一跳,李小么感覺著鼻子裡呼出的熱氣,看著西安問道:「你通醫道?」
「略通一點。」西安擔憂的看著李小么答道,長遠有些著急的說道:「趕緊給姑娘診診脈!」
「姑娘別擔心,西安醫術好著呢。」南寧安慰開解著李小么,李小么答應一聲,淡月和海棠已經尋了只小枕頭送過來,又抽了只乾淨帕子出來蓋到李小么手腕上,西安側身坐到榻前的圓凳上,調均了氣息,凝神診了脈,鬆了口氣說道:「沒大礙,姑娘是過於勞累以至風邪入侵,我開個方子,吃幾劑藥,姑娘好好歇一陣子就能好了。」李小么也鬆了口氣,靠到靠枕上半躺著吩咐道:「先開好方子,別忙著出去揀藥,等趙五哥回來,讓他出去尋個這太平府的名醫過來看過了,再出去配藥。」長遠明瞭的點了點頭,南寧擔憂的看著李小么,想勸,想了想,又嚥了回去,姑娘這麼著很對,他們過來,名義就是陪木五姑娘到太平府治病來了,若是自己就有良醫,還來太平府做什麼?到了這裡,萬事小心才好。
李小么閉著眼睛想了想,看著西安問道:「有沒有什麼法子讓我這脈象等會診起來像是多年頑疾?」西安笑著答道:「不用什麼法子,姑娘是天生的遲緩脈象,若是不知道的,診起來就像是久病纏身的症狀,剛啟程那幾天給姑娘診脈,把我也嚇了一跳,姑娘這樣天生遲緩的脈象極少見,不過也不是沒有,我師父就診過一個。」李小么怔了怔,笑著問道:「那個人可長壽?」
「長壽的很!活了八十多歲。」西安嘴角滲出絲笑意答道,海棠遞了杯熱茶過來,李小么接過喝了兩口,看著長遠吩咐道:「給爺寫封信,咱們已經平安到了。」長遠答應一聲,退出去寫信去了,南寧和西安見李小么又病又乏,也垂手告退出去,海棠和淡月侍候著李小么就在榻上躺下,李小么看著兩人吩咐道:「你們兩個也歇一歇,萬一也病了就麻煩了。」兩人答應了,也不出去,就靠在西廂暖閣的熏爐旁歪著歇著。
李小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趙五哥已經尋了婆子使女帶回來,淡月和海棠也沒驚動李小么,作主定了兩個粗使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已經各處忙著擦試收拾,江南坊過來的兩個廚房婆子也到廚下忙碌起來。李小么慢慢喝了半碗小米粥,趙五哥就急匆匆帶著個年近七十的老大夫進來,孫掌櫃緊跟在大夫後面,一個小廝提著個小巧的診箱跟在最後,在垂花門前被南寧攔住,接過診箱遞給婆子,笑讓著小廝到門房喝茶去了。
孫掌櫃擔憂不已的看著老大夫緊皺著眉頭診了脈,忙上前一步問道:「閃大夫,我們姑娘的病?」
「出去說,出去再說。」閃大夫扶著趙五哥站起來,淡月示意婆子引著三人到東廂落了座,閃大夫在圓桌前坐了,一邊看著趙五哥磨墨,一邊歎了口氣說道:「年紀青青,怎麼就病成這樣?唉!孫掌櫃也別急,慢慢診治吧,急也急不得,先治了這小傷寒,孫掌櫃別急,這小傷寒不重,姑娘身子弱,必是路上勞累著了,這天兒又冷,受了點風,唉!身子弱,這就病倒了,先治了這病,再慢慢調整,急也急不得。」
「多謝閃大夫,我們姑娘這病都病了好幾年了,看過不知道多少大夫,藥吃了幾大車下去了,就是不見好!我們大爺急的不行,想著太平府象閃大夫這樣的名醫醫術高明,許就能看好了,閃大夫果然高明,往後還請閃大夫多費心。」孫掌櫃躬身陪笑說著話,閃大夫手拍了拍孫掌櫃,示意他坐下,看著他感慨道:「你放心,有你這樣的僕從,這東家必定是有福有德之人,你放心。」
閃大夫說話間,看著趙五哥磨好了墨,仔細斟酌著寫了方子,又叫了淡月過來問了李小么的日常起居和月事長短,又提筆擰著眉頭仔細思量著加加減減了一會兒,才定了方子,交給趙五哥,卻看著淡月吩咐道:「你家姑娘脈緩,人必倦怠異常,多勸她慢步走動走動,飲食上多吃紅棗、桂圓等物,回頭我寫幾份食補的單子送過來。」淡月忙曲膝答應,孫掌櫃袖出只二兩的銀錠子出來,恭敬的放到閃大夫診箱裡,長揖到底謝了又謝,和趙五哥一起送了閃大夫出去,看著閃大夫上了車,西安從趙五哥手裡取過方子,仔細看了兩遍,想了想,將方子遞給趙五哥說道:「照這個方子揀藥就行,我那個方子過於猛了,姑娘到底是姑娘家。」趙五哥答應一聲,接過方子,小心的折好塞到懷裡,急奔出去配藥去了。
孫掌櫃轉進正屋,海棠已經掛起榻前的紗簾,李小么半靠在榻上,看著孫掌櫃進來,微笑著招呼道:「孫叔快坐。」海棠忙奉了茶上來,孫掌櫃也不接茶,眼眶泛著紅,看著李小么,哽著嗓子一時說不出話來,李小么忙直起身子問道:「孫叔這是怎麼了?」孫掌櫃又哽了片刻,才說出話來:「五爺怎麼病成這樣了?」李小么怔了怔,忙笑著解釋道:「哪有什麼大病?不過是路上趕得太緊,累壞了,歇幾天就能好,你看,下車時還頭目森森,睡了一覺,這會兒就覺得好多了。」
「五爺的脈象......閃大夫醫術極好,人也好,咱們慢慢調理。」孫掌櫃彷彿沒聽到李小么的解釋,傷感依舊,李小么立時反應過來,忙笑著解釋道:「孫叔且放寬心,我沒事,這脈象上,我是天生的遲緩脈象,不妨礙的。」孫掌櫃狐疑的看著李小么,李小么示意他坐下,海棠忙捧了茶遞到孫掌櫃手裡,李小么耐心的又解釋了一遍,孫掌櫃才半信半疑的舒了口氣,兩人說了會兒家常,李小么看著孫掌櫃問道:「宋師爺常來信嗎?」
「常來,他如今日子過得逍遙。」
「嗯,我讓人去泰州打聽過,雖說沒有大富大貴,日子過得倒也寬裕,聽說收了幾個弟子教導著,說不定以後真能教有一個兩個成才的來。」
「可不是,嚴大人還羨慕他呢,說脫就脫了這勾心鬥角、案牘勞形的官場。」孫掌櫃笑著答道,李小么心裡怔了怔,忙問道:「嚴大人怎麼羨慕起宋師爺來?」
「姑娘不知道,嚴大人是個膽子小的,經了鄭城的事,嚇得不輕,把這一腔的富貴念頭都嚇沒了,如今只想求個平安,年前吳大人想放他到池州做知州去,他死活沒敢去,說是別說池州,除了太平府,什麼地兒他也不去,就在這太平府府丞任上熬上兩任,然後乞骸骨回家,跟宋師爺那樣詩酒教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