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上,魏水生就和李宗梁一起忙起兩家合併的事來。李二槐和孫二當家帶著孫七弟等幾個老成的,一趟趟進城採買檁條、瓦片等各種東西,再一次投入了災後重建。張大姐和孫大娘子每天熬了草藥,忙著照顧十幾個受傷的人,替輕傷的包紮換藥,重傷的幾個,孫二掌櫃和魏水生輪流帶著他們幾個進城治了傷。
一時間,東西兩山一片繁忙,李小么一來懶得管這樣的雜事,二來,她這會兒也沒有這個心思,只來來回回想著那天的事,官府那麼處置鏢師和那個將官的死,想來想去就是不大對勁,這裡頭必定有緣故,這知州是吳貴妃的人,那個什麼大帥是皇長子的人,這中間不知道多少血雨腥風,他們這些小雜魚,萬一夾在中間,成了池魚,這鄭城知州和那個什麼將軍大帥的,只要伸一根小手指,就能讓他們滅了頂
李小么思量來思量去,這樣對鄭城上層的事一無所知,說不定哪天他們就會像孫大頭領那樣被人剿殺乾淨,再說,她能有意無意的算計人家,說不定哪天,自己也被別人這樣算計了,說不定哪天有人將官府那股禍水引到筆架山來,如今這情形,一定要尋個知彼的法子,才能求份安穩日子。
李小么想了兩三天,有了主意,卻不敢找魏水生和李宗梁去說,只悄悄拉了李宗貴,先憂心忡忡的說了自己的憂慮,說得李宗貴也跟著發起愁來:「你說的還真是怪嚇人的,是想想就睡不安穩,可是能有什麼法子?咱們跟官府哪裡搭得上?八桿子也打不上啊。」
「有一根桿子,倒正正好搭得上,不但搭上了,還搭得再好不過!就是咱們得有個人再去搭上這根桿子。」李小么瞇縫著眼睛說道,李宗貴打量著她:「又打上誰的主意了?」
「哪有!我說正事呢,紅香樓那個頭牌,牡丹,你記得吧?」李小么瞇瞇笑著問道,
「我又沒見過她,記什麼?不知道這個人,我沒進過紅香樓!」李宗貴搖頭解釋道,李小么也不和他分辨這個,接著說道:「那天在柳葉兒茶坊,那個鏢師和他師弟,兩人不是說過這個牡丹的麼,好了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你聽著,紅香樓如今的頭牌,就是這位牡丹小姐,那兩個人不是說了麼,這牡丹小姐被知州嚴大人看中了,所以現在才不大出來待客了,這根桿子,就是這個牡丹,她就是搭著知州的那根桿子,咱們只要搭上她,不就是搭上知州了麼,搭上了知州,不就是搭進了這鄭城的官府麼?」
「你說的容易,咱們一群窮山匪,怎麼搭得上這紅香樓頭牌?你也太能想了!這事,真是」李宗貴一搖頭一邊苦笑,李小么嘿嘿笑著,左右看了看,往李宗貴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這事容易的很,讓水生哥出面就行,你想啊,水生哥人生的那樣好,又能文能武,往那一站,溫文爾雅裡還有點淡淡的憂傷,翩翩濁世佳公子一個!給他置幾身行頭,再花點錢,指定能勾上那位牡丹小姐,再用點功夫,誰貼誰還說不定呢,這勾欄妓樓,最愛的就是水生哥這樣又有才又有貌的清俊才子!」
李宗貴睜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小么,突然一口口水嗆進喉嚨裡,咳得滿臉通紅,咳了半晌,才透過口氣,用手指點著李小么的額頭:「你怎麼能想出這種主意來?!水生哥哪兒得罪你了?」
「看你說哪兒去了?!這跟得罪不得罪有什麼事兒?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麼?你想想,能去勾搭牡丹小姐的,一共就四個人,大哥,水生哥,二槐哥,還有你!二槐哥不提了,不是那塊料,你?」李小么抬手指著李宗貴,李宗貴嚇了一跳,急忙擺著手:「我可不行!我長成這樣不行!」
「好吧,你不行,那就是大哥和水生哥了,大哥雖說也是英氣勃勃,可太英氣了,書卷氣不足,再說也不會寫詩,你看看,這鄭城處處學著太平府的風尚,太平府裡要說誰人品出眾,非得文質彬彬有書卷氣不可,非得能寫詩有文才不可,還得長相白淨,最好時不進的憂傷憂傷,水生哥哪兒都合適!大哥去和水生哥去,花一樣的銀子,水生哥能成,大哥指定不成!咱們的銀子又不是大水漂來的,我跟你說,這主意最好,一來最快捷,二來隱蔽,那牡丹要是心裡念上水生哥了,肯定不會和那個姓嚴的說!三麼,這是最省錢的法子了,水生哥那麼聰明,多說點好話,費不多少銀子。」李小么一件件說的眉飛色舞,李宗貴一臉古怪的看著她,半晌才呼了口氣來,看著李小么,歎著氣問道:「么妹,你說你,原來在家時,那麼老實沒心眼的,如今怎麼成了這樣了?」
李小么指尖抖動了下,手裡捏著的金絲棗掉到了地上,彎腰揀起棗子遠遠扔出去,拍著手,轉頭看著李宗貴,漫不經心的說道:「誰說我原來沒心眼了?那個時候有爹有娘,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哪有用心眼的地方?再說,我都死過一回了,也不想再像原來那麼活著,也沒法子再像原來那麼活著,家沒了,爹和娘沒了,我得替爹和娘照顧你和大哥他們呢,我就當這是第二世,這一世裡就隨著心意性子,肆意的好好活一遍!」
李宗貴憐惜的看著她,傷感的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李小么的頭,沒等他說話,李小么又轉到了剛才的話題:「貴子哥,這主意,你覺得怎麼樣?」
「行!反正也不是我去,行是行,就怕水生哥不肯。」
「嘿,這可讓他佔便宜的事咳,貴子哥就當我沒說過,貴子哥,要不你去問問水生哥,他要是不肯,你就勸勸他,這也是為了咱們大家不是。」李小么滿臉乾淨明朗的笑容,看著李宗貴說話,李宗貴悶了好大一會兒才說出話來:「這主意是你出的,你不去說,讓我去說?!我怎麼說的出口?」
「你怎麼說不出口?你們男人,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你總不能讓我去說這樣的事吧?好歹你們都是哥哥,在我這個妹妹面前,總得裝得總得那個一點吧?我要是去說了,水生哥就是想答應,也不能答應了,你和他說就不一樣了,你們,有什麼話能說的開,還有,這事,我反正就當不知道好了。」李小么振振有詞。
李宗貴一臉怪相的看著李小么,抬手揉著額角,半晌才搖著頭,斷然拒絕道:「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水生哥肯定不會去!我不去說,這話怎麼說得出口?你看看你,把哥哥當什麼了?那算了算了,你還是把這事忘了吧,再想想別的法子。」
「我想了兩三天,才想了這麼個法子出來,你當這法子是地上的落葉,一抓一把的?再說,哪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你想想,如今咱們對鄭城一無所知,一星半點信兒也聽不到,這跟個瞎子聾子有什麼分別?早晚得跟孫大頭領那樣,被人家半夜裡殺個乾淨!」李小么擰著眉頭叫道。
「你說的都對,可這法子不行!我跟你說,你這話,跟我說說也就算了,要是讓大哥和水生哥聽到,非得罰你跪上一天半天不可!這法子不成,想別的法子吧。」李宗貴堅定的不為所動,繼續搖頭繼續拒絕。
「貴子哥,你就去試一試,探探話還不行麼?你別這麼直說啊,你就說,那個牡丹一頭搭著知州,要是咱們中間誰能搭上她,那該多好,看看水生哥是個什麼個意思,也許他跟我想的一樣呢?水生可是個聰明人,那麼聰明的人,對吧?貴子哥,好哥哥,你就去試一試,試一試還不行麼?」李小么搖著李宗貴的胳膊,陪著小意,聲音軟軟的請求道,李宗貴被她求得發不出脾氣,說不出個『不』字,萬分為難的咧著嘴答應道:「好好,好,就試一試,我就探探句話,他若不往下接,這事,往後再不能提了,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貴子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李小么急忙認真的保證道。
不出李小么所料,水生哥果然是個聰明的,李宗貴這話說了沒兩句,魏水生就聽明白他那話裡的意思了,板著臉訓斥了一頓不說,還把李宗梁叫進來,兩個人輪流從遠古說到以後,從師父的教導說到做人的大道,直教訓了他一整夜,外加一個早上,教訓完了,又罰他每天在東山和西山之間跑上兩個來回,然後再去面壁打坐一個月,李小么極其不仗義的縮到後面,半個字也不提這是她的主意,只慇勤萬分的跟在李宗貴後面遞水送茶,李宗梁當著李宗貴的面,倒把她誇了好幾回,咱家小么真是懂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