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畫華麗的大床上,赤條條的兩個人緊纏在一處,正努力的熱鬧,聽到聲音,瞬間靜止住,齊齊轉過頭,李小么下意識的細瞇起眼睛,目光從呂豐潮紅的臉上移到緊貼著他的另一張桃花粉面上。
呂豐看著李小么,呆怔了下,卻沒打算起身,這會兒正熱鬧處,只回手抓了夾被胡亂蓋在背上,一邊繼續努力一邊叫道:「出去出去!這不是你來的地方!」那張桃花粉面在呂豐身下晃動著沖李小么嫣然一笑。
李小么甩下簾子,陰著臉轉身出了屋,出了院,出了萬花樓,姜順才緊跟在李小么身後,大氣不敢出,一路跟回腳店。
第二天一早,城門剛開,李小么就帶著姜順才和趙五哥趕回了筆架山。
呂豐直到傍晚才回到筆架山,熟門熟路的到後山找到躺在大山石上曬太陽的李小么,縱身跳到石頭上坐下,笑著說道:「那不是你去地方,下次別去了。」
李小么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呂豐轉頭盯著她看了半晌,疑惑的問道:「生氣了?」
「呸!我跟你生什麼氣!」李小么睜開眼睛,惱怒的狠狠『呸』了一口,呂豐忙閃過身,陪笑解釋道:「你跟那些不出大門的閨閣女子不同,是個有見識懂事理的,怎麼還看不開這事?這男人的事飲食男女麼,對吧?」
「聽你這意思,這男人就跟那野獸一樣,一到時候就得發情?」李小么瞇著呂豐,刻薄的接道,呂豐尷尬的苦著臉,連連咳了幾聲:「你怎麼怎麼這麼唉,你比我大姐還厲害,我大姐不准大姐夫納妾,可從來不管他去勾欄取樂,這男人逢場作戲的事,有什麼好計較的?哪個男人不是這樣?這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大哥、水生哥都不這樣,二槐哥和貴子哥也不這樣!」李小么閉著眼睛,冷冷的回道,呂豐輕輕笑了起來,斟酌著說道:「小五,你大哥,還有水生他們,這庶民本就不得納妾,往後你大哥他們有了出身,你再看,這天下男人都這樣,你性子強,可這事,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你計較這個,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麼?」
李小么坐起來,盯著呂豐冷眼看了片刻,呼了口氣,語氣淡然的說道:「看玉蓮花那樣子,對你中意的很,那是唐縣花魁,你既搭上了她,也不能浪費了,給你一百兩銀子,想法子免了咱們的黑市份子錢,那黑市,是萬師爺替知縣管著的,姓萬的貪財貪色,等會兒我讓張狗子把銀子給你送去。」說著,李小么輕巧的跳下大山石,頭也不回的回去了。
呂豐怔怔的坐在石頭上,看著李小么越走越遠,心裡空落落的彷彿哪裡有點不那麼妥當。
過了十來日,李小么、呂豐只帶了張狗子和程旺,子時前後下了山,騎上馬,悄悄往鄭城北門繞過去,李小么仔細掂量過,決定丑末寅初前後過去偷東西,這個時候,人最睏倦,也是防備最鬆懈的時候,相比於人定時分,要穩妥的多。
四個人順順利利回到山上,李小么一邊揀了二三十隻燕窩出來,盯著燕窩,眉頭漸漸擰起來,轉頭看著呂豐問道:「這燕窩也太多了,你拿了多少?至少過半了吧?」
「你也太家子氣了,這點燕窩就能過半?那是皇家,正牌子皇子,就是富裕點的人家,只要吃得起燕窩,二三十個也過不了半!」呂豐『哧』笑了一聲答道,李小么盯著他看了半晌,狐疑的收起燕窩,繼續分揀起旁的東西,呂豐見李小么沒再窮追緊問,暗暗鬆了口氣,這小妖,好像什麼事也瞞不過她,下次還是少拿點,這次好像是拿多了。
隔天賣了東西,省了那三抽一的黑份子錢,李小么心裡爽快了不少,痛快的分了兩成銀子給呂豐,也不再管他去哪兒,隔天一早就帶著張狗子回去山上了,呂豐也就比李小么晚了一兩個時辰,回到山上,獻寶般拿出支金簪遞給李小么:「小五,我給你買了支簪子,你看看喜歡不,這是今年太平府最新樣簪子,你戴著肯定好看。」
李小么接過簪子掂了掂份量:「包金的還是赤金的?」
「當然是赤金的!包金的東西怎麼能拿的出手!」呂豐得意的答道,李小么『嗯』了一聲,滿意的掂了兩下份量,打開銀箱子隨手扔了進去。呂豐眨著眼睛,隱約覺得這簪子在李小么眼裡,就是一塊還算夠份量的金子。
北平軍營裡,廚頭老賈滿頭是汗,正翻箱倒櫃的找東西,那一小袋建蓮子哪兒去了?昨天明明就放在這裡,打算今天一早泡上給爺做蓮子糕當宵夜吃的,怎麼轉眼不見了?
帳篷裡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袋子建蓮,賈廚頭苦惱萬分的抹著滿頭的汗,這真是出了鬼了!爺的東西也有人敢動不成?!賈廚頭垂著頭呆站了半晌,只好挪出帳篷,找到水統領,期期艾艾說了建蓮子不見的事,水統領緊擰眉頭,讓人取了一小袋建蓮給了賈廚頭,賈廚頭鬆了口氣,接過建蓮,急忙回去泡蓮子準備飯菜去了。
水統領看著賈廚頭一溜小跑走遠了,擰著眉頭,命人取了賈廚頭這一陣子領東西的冊子,又讓人取了以往的冊子過來,細細對了幾頁,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背著手思量了半晌,拿著冊子去了二皇子的大帳。
蘇子誠正端坐桌後寫著什麼,護衛稟報了,水統領掀簾進來,蘇子誠也不抬頭,筆頭歪了歪:「先坐,等我寫了這封信。」水統領忙小心的斜簽著身子坐到下首椅子上,靜等著蘇子誠寫好信。
不大會兒,蘇子誠放下筆,一邊將信折起放到信封裡,一邊掃了眼水統領手裡的帳冊子問道:「箭支齊備了?」
「是,加上今天送到的,全部齊了,旁的也都齊備了,就等爺一聲令下。」水統領滿臉喜色的欠身答道,蘇子誠滿意的『嗯』了一聲,衝著水統領手裡的帳冊子抬了抬下巴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爺小廚房的細帳。」水統領說著,站起來恭敬的上前兩步,將兩本帳攤到桌上,推到蘇子誠面前,指著帳冊子解釋道:「爺看,這是前兩個月的帳,這是這兩個月的帳,這用度上翻了一倍出去,可就這樣,剛賈廚頭過來找我,說昨天下午剛領的一袋建蓮沒了,現又領了一袋回去,這裡頭有古怪。」
蘇子誠仔細對了幾筆明細,也蹙起了眉頭,緩緩點了下頭:「這燕窩怎麼能差了這麼多?上個月竟用了近兩百盞!你問過賈廚頭了?怎麼回事?」
「問過,賈廚頭也說不清楚,說是就那麼就沒了!這事只怕和賈廚頭脫不開干係,得好好問問他,這東西總不能平白沒了!」
「不是老賈,他跟了我這些年,人品脾性我知道,他是個老實人,膽子也小。」蘇子誠一邊低頭細細看著帳冊子,一邊否了水統領的提議,水統領忙禁了聲,等著蘇子誠發話,蘇子誠一行行看了半晌,長舒了口氣,抬頭看著水統領吩咐道:「去找長青,傳我的話,讓他派人暗中盯緊小廚房。」
水統領起身恭聲答應了,收了帳冊子,長揖告退出了大帳。
隔了沒幾天,蘇子誠的硬探頭兒長青求見進來,硬著頭皮稟報道:「回爺,昨夜裡寅正過後,看到有個蒙面人偷進了爺的小廚房,遵爺的吩咐,先不驚動他,等他出來再跟著,可那人身形太快,小的們沒能跟上!」長青說著,伏地連連磕著頭,蘇子誠臉色陰沉的盯著長青,半晌才冷『哼』了一聲:「革半個月錢糧!再盯!只要看到人進去,立即鳴笛!」長青暗暗鬆了口氣,重重的答應著,垂手退了出去。
呂豐心神不定的回到山上,跟著去唐縣出了東西,分了銀子到萬花樓喝了一晚上酒,心裡就安定下來,那個兜了好幾個圈子才甩掉的影子,許是巧了,肯定是巧了,碰巧看到罷了,這事都幹了兩個多月了,還能有什麼事的?自己怎麼跟那個小妖一樣,整天前看後看、左看右看,小心的過了頭!
十日一恍,呂豐、李小么和程旺、姜順才四人熟門熟路的趴在低窪處,李小么拉了拉呂豐,低低的交待道:「你小心些,有什麼不對,趕緊回來,別掂記東西,人最要緊,你上回,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去了那麼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女人就是囉嗦!不是跟你說了,上回我看了會熱鬧!」呂豐心神不寧,卻極不耐煩的答道。
李小么住了聲,看著呂豐縱聲躍出,幾個閃縱間就看不到了,幾息之後,不遠處一聲尖銳的嘯鳴聲驟然響起,程旺機靈靈打了個寒噤,拉著李小么和姜順才往後疾退:「快走!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