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既然試探了楚懋,而且還沒有觸踫到他的底線,所以她覺得做人不該半途而廢,斬"梅"必須除根.況且,在大事為成之前,阿霧不以為楚懋會"寵妾滅妻",等他大封后宮的時候再展現憐香惜玉之心也不遲.
阿霧拿起公筷,為楚懋夾了三絲蕨菜放入他的碟中.
梅影詫異地抬頭看了阿霧一眼,眼裡寒光四射,但她比梅夢聰明些,並不說話,隻轉頭含著委屈地看著楚懋.
不過實在是抱歉了,這種含屈帶淚的嬌憐眼神有阿霧的珠玉在前,梅影的樣子就不夠看了,並且還被反襯出了一絲東施效顰之意來.
阿霧則微笑地看著楚懋,"伺候王爺是妾的本分,還是由妾來替王爺布菜吧?"
楚懋見阿霧笑得眉眼彎彎,從她的肩膀看過去,甚至仿佛能看到她翹起來的得意洋洋的尾巴,只是還分不清是貓尾巴還是狐狸尾巴而已.
楚懋還沒出聲,梅影卻再忍不住道:"王妃剛入府,還不知王爺的喜好,還是由奴婢來吧.伺候王爺和王妃是奴的本分,不敢偷懶."
"知道你是個勤快的,既這般,那你去將東次間的物件擦拭一遍吧,等會兒吃了飯王爺可能還要在那兒坐會兒呐."阿霧接得極為順口,梅影不是說每天要擦拭三次嗎,第三次由梅影去擦就最好不過了.
梅影不動,她可不是擦灰塵的小丫頭.
"我剛入府確實不知道王爺的喜好,怕哪裡伺候得不好,梅影你在王爺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由你去看看,我才放得下心,我的丫頭有什麼不對的,還望你指點指點,若有那不聽話的,你直接來回我,攆了出去就是了."阿霧把話說到這兒,梅影還不動就太不識抬舉了.
因此梅影看了看楚懋,楚懋點了點頭,"照王妃說的做吧."
梅影悻悻地轉身出去,嘴角卻翹起了一絲笑意,暗忖道,這位王妃看來也不過是半罐水,不懂裝懂,剛進府來連王爺用餐的習慣都不知道,居然就上趕著去布菜,就等著看她怎麼惹王爺的厭了.
不過阿霧敢這樣冒進,實在是她胸有成竹,有作弊利器在手.當年她陪著楚懋在深宮裡吃了無數次飯,雖然都是她吞著唾沫在一邊兒看楚懋吃.但楚懋喜歡吃什麼,吃飯的習慣她都一清二楚.
飯前先喝一碗湯,再一口肉,一口菜,桌上的每種菜輪著來就是了,很有規律,很簡單.
一頓飯下來,連楚懋都不得不對阿霧另眼相看,她不僅將她自己吃飯弄得順順當當,還同時也將楚懋伺候得妥妥帖帖的,絲毫不需楚懋動手.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美人的動作優雅萬分,絲毫不見急促,仿佛於鬧市區閑庭信步般愜意.
飯後,梅夢和紫墜各自端了茶水和口盂供二人漱口,阿霧還多了一塊薄荷茶香餅,用來清香口氣的.
此後,二人移步到東次間的榻上坐定,紫扇這一次就聰明多了,見紫墜去奉漱口茶時,就沏好了碧螺春,等二人坐定,她緊接著就上前奉了茶.
楚懋隻喝洞庭山產的碧螺春,一芽一葉.
紫扇奉好茶後,梅影后腳就跟了進來,手裡也端著一杯茶.不過她在看到楚懋已經端起了前一杯茶後,抿了抿嘴,躬身退了下去.
至此,今晚阿霧簡直就是大獲全勝.
不過阿霧卻開始反思了.雖然在主母的屋子裡,都該是主母的丫頭伺候,但楚懋習慣用他的丫頭伺候,阿霧其實並不介意.可梅影等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一開始就和阿霧鳴鑼敲鼓地對著乾.
阿霧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殺得你片甲不留的原則.可這樣的原則下,很容易逼狗跳牆.
梅影,梅夢等人雖然"貴"為楚懋的貼身丫頭,但伺候他的機會也並不多,出了這玉瀾堂,楚懋身邊跟著的就是李延廣了,沒有這些梅花什麼事兒.
而如今玉瀾堂成了阿霧的天下,梅花們也就只有在楚懋在淨房時伺候伺候了,這一點兒時間哪裡夠啊.
阿霧在想,之後也不知道這二梅會同哪方勢力合作,自己會不會太激進了?也許應該用挑撥離間計,讓她們狗咬狗,自己坐收漁人之利.
不過這天下聰明人多的是,都等著當漁人呐.而阿霧又坐在祈王妃的位置上,大大的一個靶子.這府裡都是有理想,有追求,不甘屈於人下的妖精,阿霧又覺著,今日即使不這樣收拾二梅,她們也斷然不會投到自己帳下,看自己好欺,指不定還要變本加厲呐.
想到這兒,阿霧也就反思完畢了.
楚懋在阿霧沉浸於反思的時候,側頭打量著她秀美的輪廓,也不知在沉思什麼,夫妻倆一個比一個愛靜,屋子裡落根針兒都能聽見.
"回王爺,王妃,魯媽媽來了."紫扇得了外頭守著的小丫頭的訊.
阿霧看了看楚懋,見他沒說話,便道:"請魯媽媽進來吧."今日陪著認親是魯媽媽,這當口魯媽媽又來,看來是府裡很得用的管事媽媽.
魯媽媽進門先問了安,由阿霧賜了座,這才將三分之一個屁,股放在繡墩上道:"老奴是來送王妃明日回門的禮單的,請王爺和王妃過目,看是否增減."
楚懋"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阿霧卻是一份心思要掰成九份來看的人,遇事總愛多想一層.這回門禮顯然不是楚懋定的,這王府內院裡另有人全盤打理,只是不知道是誰在替楚懋管內宅之事,聽著可不像何,陶兩位側妃,否則魯媽媽就該先報自己是由誰派來的雲雲,而不該這樣模 說事.
以紫扇那樣的能耐,一時都沒打探到是誰在管家.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纏這個時候,等明日回了門,自然會有人給自己交代的.阿霧從楚懋手裡接過他已經看過的回門禮單,掃了一眼,既隆重又不顯過分,很符合王府的身份,對榮府也很實用.
"極好."阿霧道,轉手又把禮單遞回給魯媽媽,"就照著這個準備吧."
"是,老奴告退."魯媽媽起身道.
魯媽媽一走,屋裡又恢復了落針可聞的安靜,靜得滲人,讓一旁站著的紫扇和紫墜都覺得背後一陣冷風.
阿霧少不得打疊起精神看向正在看書的楚懋,問道:"王爺在看什麼書?"
楚懋將書遞給阿霧,轉身走入了淨房.阿霧趕緊給紫扇遞了個眼色,讓她去叫梅花們進去伺候.紫扇出去後,桑媽媽從外頭進來,以恨鐵不成鋼地眼神看著阿霧,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懂抓住,去叫那些狐媚子做什麼.
阿霧也不知怎麼的,看到桑媽媽就覺得心虛,笑道:"奶娘怎麼來了,你早些去休息吧,我讓奶娘跟我來王府可是為了讓你享福來的."
"姐兒若能早日抱上大胖小子,奶娘這心裡頭才能像蜜一樣甜.不是奶娘說你,這年輕夫妻……"桑媽媽又要開始說教.
阿霧趕緊搶了話頭,"是,奶娘說的是,我會籠絡住王爺好讓他給我撐腰的.奶娘你過慮了,不說別的,你瞧我這模樣,王爺難道還能輕了我去?"為了應付桑媽媽的唐僧經,阿霧連"厚顏無恥"這一招都用上了.
桑媽媽看了看阿霧,"話雖如此,可老奴瞧著王爺也不是普通人."
"正是,所以要徐徐圖之,我其實比奶娘還急呐."阿霧笑道,"奶娘還是早些歇著吧,我讓紫扇送你回去.紫扇,紫扇……"阿霧提高了嗓門.
阿霧送走了這尊"老菩薩",又迎了一位"男菩薩"出來,一個二個都要自己去哄著,讓著.
這回楚懋出來,倒沒像昨晚那般"盛裝打扮",著了雪白的松江棉布裁的睡衣,徑直躺到了床上.
阿霧坐在妝奩前,偷偷從鏡子裡的瞧著床上楚懋的動靜.不得不說,這可是阿霧今天的創舉,打從認親回來,她就在搗鼓這鏡子的事情,屋裡穿衣鏡和她妝奩之間的反射角度,剛好能夠讓她可以在不打草驚蛇地情況下,看到床上人的動靜.
楚懋這會兒正靠在床頭看書,阿霧則在鏡子裡看著自己,思考今夜自己是否安全.昨晚上楚懋或許是喝多了,也或許是累了,沒有與她洞房,但今晚……他這樣早早上床,又遲遲不睡,阿霧覺得有點兒凶險.
阿霧磨磨蹭蹭地卸了首飾,這才走入淨房,又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出來,頭髮還有些濕潤,她悠悠地走到床畔對裡頭的人道:"王爺,妾的頭髮還未乾,想在外頭再看會兒書再睡."
帳子裡頭的人,抬了抬頭,"秋涼了,小心著涼."
如果阿霧和楚懋之間沒有前一世的恩怨,估計她會為這位夫君的體貼而感動,不過現在她有一種楚懋在收買人心的感覺.
最後阿霧一直熬到自己脖子都因為打瞌睡而快低斷了,才摸回內室,楚懋已經睡了,阿霧松了口氣,斂聲屏氣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躺倒床上.
一覺到天明.
(修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