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68章阴险阳谋(第1/2页)
核销风波虽过,陈昂却更加警惕。他很清楚,对方依然就此罢休。
他想起离京前赵明诚的叮嘱,决定将“瞒天过海”之计进行到底。
他开始减少前往临时衙署的次数,即便去了,也常显得心不在焉。
昔日雷厉风行的作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散的倦怠。
有官员前来请示盐政后续事宜,他往往敷衍道:“按旧例办即可,何必事事来问?”
他还是流连于一些文人墨客的诗酒聚会,偶尔“酒后失言”,感叹盐政琐碎劳心,远不如吟风弄月来得自在。
这些言行,通过各方眼线,很快传到了该听到的人耳中。
听完管家关于陈昂近况的详细禀报——尤其是那份刻意流露出的“倦怠”盐政、流连诗酒的做派后,他反而笑了。
“看来,本公还是高估了这黄口小儿的定力。”李国忠冷笑道,“骤登高位,就真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又开始贪图享乐了?也好,骄兵必败。”
他沉吟片刻,对垂手侍立的管家吩咐:“去,请王御史过府一叙。让他从后门进,莫要声张。”
王御史,名唤王锴,是御史台一个不甚起眼的五品言官,却是李国忠早年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属于铁杆心腹。
此人文章锦绣,尤擅揣摩上意,是李国忠在言路上的重要棋子。
半个时辰后,王锴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进了镇国公府的书房。
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见到李国忠,他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谨:“学生拜见恩师!不知恩师深夜相召,有何紧要吩咐?”
李国忠没有让他坐,只是用点了点桌上那份关于陈昂近况的密报,淡淡道:“你先看看这个。”
王锴连忙上前,仔细翻阅起来。看完后,他抬起头,眼中已有了几分了然:“恩师,学生看这陈昂,怕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陛下褒奖,本是殊荣,他却不知珍惜,反倒流露出倦怠之意,实非人臣之道。”
李国忠满意地点点头:“你看得很准。此子根基浅薄,骤得大名,心性不稳,露出破绽是迟早的事。不过,仅凭这点‘倦怠’,还扳不倒他。陛下正在兴头上,最多申饬几句罢了。”
他话锋一转,脸色阴沉起来:“所以,我们要帮他一把,送他一场更大的‘前程’。”
王锴心领神会,微微前倾身体:“请恩师明示。”
李国忠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广备仓。”
王锴瞳孔微缩,显然深知其中厉害。
广备仓名义上隶属户部,掌管京城部分官仓储备,其实水深似海,里面盘踞的利益网络错综复杂,牵涉到皇室采办和营将领的灰色利益,是京城有名的“鬼见愁”衙门。
历任仓使,不是同流合污,就是被排挤陷害,最终灰头土脸地离开。
“恩师的意思是……”王锴试探着问。
“你明日便上一道奏章。”李国忠给出更加清晰地指示,“开头,要极力褒奖陈昂在江宁和筹措军粮的功劳,把他夸成百年难遇的干吏,国之栋梁。”
“然后,笔锋一转,痛陈广备仓积弊之深,亏空之巨,已危及京畿命脉,非大才不能整顿。”
“最后,‘恳切’保举陈昂兼任广备仓使,称以其之锐气与能力,定能廓清积弊,利国利民。”
王锴仔细听着,脑中飞速运转,已然明白了恩师的毒计。
这是阳谋!明着是举贤任能,实则把陈昂往火坑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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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昂若接任,面对广备仓那个烂摊子,几乎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出政绩,反而极易得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若他推辞,便是畏难不前,有负圣恩,之前“勇于任事”的形象将彻底崩塌。
“学生明白了!”王锴恍然大悟,“此计甚妙!学生回去便连夜起草奏章,定要写得情真意切,说服陛下!”
“嗯。”李国忠点点头,又补充道,“奏章递上去后,你无需再多言,静观其变即可。自然会有其他人,适时地让陛下知道广备仓的‘重要性’和‘复杂性’。”
“学生谨遵恩师教诲!”
两日后,王锴的奏章果然悄然呈至御前。皇帝萧震岳在处理完日常政务后,才拿起这份看似不起眼的奏本。
起初,他看得很快,对王锴那些溢美之词不置可否。但看到保举陈昂整顿广备仓时,萧震岳的目光凝住了。
他放下奏章,身体向后靠在龙椅上,闭上眼,揉了揉脑袋。
广备仓……他岂会不知?
那里面的污糟事,他登基之初就有所耳闻,也曾派过几任官员去整顿,结果不是泥牛入海,就是铩羽而归。
那里面的水,比江宁盐政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高伴伴,”萧震岳睁开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太监高让,“你怎么看王锴这道奏章?”
高让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回皇爷,老奴愚见,王御史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陈同知确是有才干,广备仓也确是积弊已久,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广备仓关系复杂,牵涉甚广,陈同知毕竟年轻,资历尚浅,怕是不易施展。”
高让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那地方是个马蜂窝,陈昂去捅,很可能被蜇得满头包。
萧震岳沉默了片刻,他也听闻了陈昂近期的“倦怠”,心中确实有一丝不悦。
若真如王锴所奏,陈昂是堪当大任的干才,那正好借此难题磨砺他一番,看看他能否在更复杂的处境中打开局面。
若他因此受挫,也能杀杀他的骄气,让他知道为官不易。
再者,广备仓这块顽疾,他也确实想动一动,陈昂无门无派,正是一把合适的刀子……
但另一方面,他也隐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王锴是李国忠的人,李国忠与陈昂有隙,满朝皆知。此时突然举荐陈昂去啃广备仓这块硬骨头,其心可诛——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
是顺水推舟,借此考验甚至消耗陈昂?还是驳回奏章,保护这把刚刚展现出锋芒的“快刀”?
萧震岳权衡良久。最终,帝王心术占据了上风。
考验,是必须的。
若他闯不过,折损了,也不过证明他终究难当大任,弃之亦不可惜。
至于李国忠的算计……正好让陈昂去搅动那潭死水,无论成败,对自己掌控朝局都有利。
思忖既定,萧震岳睁开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深沉难测。
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奏章上批了两个字:“准奏。”
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着陈昂以盐运司同知本职,兼署广备仓使,限期整顿,望其不负朕望。”
高让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皇爷这是要把陈昂放在火上烤了。他不敢多言,恭敬地接过批好的奏章,下去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