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段軒要檢查弟子的修行,眾人無心說笑,各自回房,或者練習術法,或者休息養神。
翌日清晨,天還黑得像墨,文荊早早穿上衣服,來到大殿。
殿中已經有五六人,苦哈哈地等著師父。
《眾生之劫》中,段軒是一個有爭議性的人物,褒貶不一。有人喜歡他乾脆的性格,也有人認為他對弟子不負責任,預測會被炮灰。
一開始,文荊對段軒是沒有好感的,直到一位名為「真水無香」的讀者,將文中關於段軒的所有段落摘選出來,仔細剖析之後,文荊才對他有些改觀。
這篇名為《段軒的內心世界》的長評,有四千多字,讀起來有種加更的快感。
【段軒最大的罪名,是不負責任,冷心冷面,不教習弟子修行。我們來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第37章:「君衍之已將《真陽劍訣》練至第四重,劍鋒卻衝不破段軒周身的護體靈氣。段軒冷冷看著他,靈氣忽發,只聽幾聲金屬斷裂之聲,劍已整齊地斷成四截。君衍之望著地上的斷劍,心中一動。」
這裡,段軒相當狠,同徒弟練習時,把徒弟的劍毀了。但是君衍之「心中一動」,他心動些什麼呢?
且看這裡。
第98章:「苦然修士將手中的紅色長劍收起,大笑一聲:『即使不用地邪劍,我也能把你剁成肉醬。』說著,他從身邊的練氣弟子手中奪過一柄中品長劍,向君衍之飛來。君衍之右手一翻,手中握了一柄淡青色長劍。他卻不急著沖上,只以靈氣護體,竭力抵擋。少頃,青色長劍猛然飛出,以風馳電掣之速刺向對方,只聽一聲金屬碰撞之聲,苦然的長劍斷成兩截。舉座大驚。」
會不會覺得,君衍之這一招,和段軒使的有點像?我反正覺得像。
君衍之是慧石峰悟性之最,他的「心中一動」,絕不會是因為心律不正常。我覺得他領會到了段軒教他的東西。
如果大家覺得牽強附會,這裡還有一段。
第101章:「君衍之道:『寶劍都有瑕疵,品質越低下,瑕疵則越明顯。交鋒之時以靈氣試探,或者能找出其弱點,此時只要將其弱點攻破便可。』歸心壁羨慕道:『四師兄悟性高,我就不知道這個。』君衍之說:『這都是師父教的。』」
也就是說,37章挖的坑,100章左右才填了。
下面還有幾個例子。
……
他為什麼不直接教導弟子呢?我覺得有幾個原因。
首先,因為他是個天才。
舉個例子,小學老師、中學老師都是專門培訓來教學的,把複雜的概念用最簡單的語言表達出來,是必要的技能之一。但是有幾個天才般的大學教授很會教學?幾乎沒有吧?反正我沒遇上過。
段軒是五大金丹修士之一,且是最年輕的一個。性格冷酷古怪,不會教學,算不上奇怪。
其次,後文還提到過一個原因。
第263章:「師尊陸臻曾說:『修行一事,重在自身體會。越是不懂,鑽研得越深,體會便越入骨。倘若別人一開始便解釋給你聽,絲毫不走彎路,以後沒人解釋了,便會寸步難行,舉步維艱。』」
這段話挺有意思,用白話說,就是:你不能填鴨式教學,得讓學生自己動腦子,培養他們成為思考型人才。
陸臻是什麼身份,這段話對段軒影響有多深,不必多說。
所以我認為,段軒「不通人情」罪名成立,「不喜歡聽各峰之間的『俗事』」罪名成立,「無心將慧石峰發展壯大」罪名成立,但說到他不管弟子們的修行,卻是冤枉他了。】
——摘自《段軒的內心世界》。
這樣一個人,系統顯示的人品值是-243,叫人無所適從。
君衍之站在不遠處,默默看了文荊一眼。
幾個弟子都有些擔心,古晉平不安道:「去年被師父打得渾身像散了架子一般,今年只求少吃點苦。」
李書酸澀道:「師父至少與你過招,他都不理我和八師弟。」
作為五行俱全的廢靈根,想被人打,還要看人家願不願意。
不多時,弟子們陸續前來,規規矩矩地站著等候段軒。
終於,天色微亮的那一刻,身著深灰色道袍的男人飛了進來。
他不緊不慢,叫柳千陌出列,一言不發,與他在殿中過招。
文荊今天不用被打,樂得清閒,抿唇地看著殿中飛舞的二人。
半個時辰後,柳千陌敗下陣來,一瘸一拐地退到一旁,換賀靈上。
文荊看得目不轉睛,時間飛逝而過。
段軒教導君衍之那一幕,文中寫得隱晦,而發生在眼前時,更是叫人如在雲裡霧裡。文荊眼睛一眨不眨,拚命盯著,卻怎麼也看不出君衍之的「心中一動」。即便動作有一絲停頓,文荊也會認為君師兄是在傷心,劍被人折斷了。
若不是「真水無香」,他只怕一輩子也看不出個名堂。
冬日天短,與七個弟子過招完畢,天色已有些暗沉。
段軒看看殿外的淺灰色的天空,微微攏眉,轉頭向剩下的李書、莫少言和文荊道:「你們三個一起上。」
「是。」
李書和莫少言一聽這話都有些激動,連忙出列。文荊不知所以,小步在他們身後跟著。
他們沒有學劍法,只會最基本的光刺術,三股靈氣如石頭一般,一同飛向段軒。
光刺術雖然淺顯,想要修煉到刀刃一般卻不簡單,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段軒微微蹙眉,隨手將那三股靈氣收住,順勢發出。靈氣沿原路返回,分別向三人的眼睛飛來。
「師父!」柳千陌驚叫。
三人大驚失色,躲閃不及,將頭一撇。零零落落痛喊聲此起彼伏,李書額頭中招,莫少言鼻子流血,文荊的臉頰慢慢紅起來,暈頭轉向。
好狠毒、好狠毒……靈氣襲向雙目,叫人忍不住閉眼,最容易中招。
文荊揉著腫了半邊的面頰,將淚水一吞,低頭道:「多謝師父賜教。」
李書和莫少言也捂著傷口謝過。
段軒冷冷盯著文荊,神色卻有一絲古怪:「你站過來。」
文荊心中警鈴大作。叫他過去做什麼?
他站著沒有動,卻見段軒有絲不耐,聲音更寒了幾分:「個頭最小的那個。」
文荊環視四周,確定自己是最矮的那一個,微微淚目,猶豫著走上前去。
段軒拉過文荊的手臂一按,一股靈氣傾瀉而出。
殿中一片沉默。
許久,段軒冷冷地盯著文荊,忽然道:「千陌。」
「師父。」柳千陌連忙出列。
「今年冬天,讓他每隔一日,在冰泉之中泡八個時辰,不得有誤。」段軒將文荊的手臂放開,又恢復冷峻的神情。
眾人皆都愣住。
文荊恨得牙都要被咬斷了。
「是。」柳千陌不知何意,卻只好答應。
柳千陌又道:「師父,徒弟有幾件慧石峰俗務稟告,請問師父可有時間?」
段軒微微皺眉,說:「這些事你自己處理。」
說完,竟逕自飄然而起,飛出殿外。
柳千陌望著遠去的人影,心頭抑鬱,卻只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