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師兄有什麼事?」君衍之淡然地問。
文荊自君衍之身上爬下來,尷尬地退到一旁,不敢吭聲。
柳千陌道:「君師弟也起床吧,宗主有令,讓所人去清虛大殿集結。」
「何事?」君衍之掀開被子,文荊趕忙扶著他下床。
賀靈簡單地道:「天衡峰出事了。」
君衍之不禁有絲詫異:「出了什麼事?」
柳千陌嘆氣說:「去就知道了……」
聽語氣也知道事態嚴重,幾個人不再說話,等君衍之披上衣服,乘著月色一同向清虛大殿飛去。
月色如同溫柔的白紗般籠罩在洵陽山脈,遠遠望去,大殿燈火通明,低低聽到人聲傳來,卻也不混亂。
彭紹早已帶著莫少言等人在清虛殿前等候,李書大聲叫道:「師兄,在這裡!」
柳千陌飛身落到殿前,道:「走!」
十個人一同邁入清虛殿,只見各峰脈弟子集結,有些似乎半夜被人從床上拉起來,衣衫不甚整齊,頭髮有些許披散,聚在一起低聲議論。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半夜召集我們?」
「不知道……」
「聽說,方才天衡峰有二十多人突然神智失常,夜半三更,被陸峰主抓了起來。幸而都是練氣弟子,修為低下,並不曾有太大傷害。」
「什麼?!」
「神智失常?也像趙峰主一樣?」
「……你問我,我倒問誰?」
「白天紅秀峰主剛剛發瘋,今夜天衡峰便遭難,這是計畫好了的嗎?」
只聽朱槿的聲音自大殿中響起:「席宗主有令,慧石峰柳千陌、賀靈、君衍之、文荊來後殿,有事商議。眾弟子近日在洵陽山脈見到可疑人物者,速來後殿稟報。其餘弟子在前殿等候,不得離開。」
柳千陌皺眉:「關我們何事?」
賀靈道:「不知道,走吧。」
四個人一同向後殿行去。
清虛殿的前殿宏偉大氣,氣勢恢宏,後殿雖小些,卻也寬敞舒適。只見身著墨綠色道袍的席放仙姿鶴顏,平靜地端坐在首座,左右兩旁分別坐了十幾位峰主,或道或俗。二十餘名弟子隨侍一旁,靜候吩咐。
站在十幾位峰主面前的,是白天君衍之與趙寧天擂台上對訣時,分管此擂台的執事弟子。
四個人上前拜見,柳千陌恭敬地說:「不知席宗主讓我等前來,有何吩咐?」
席放不急不緩道:「紅秀峰趙峰主現在如何,你們可知道了?」
「尚且不知。」
朱槿連忙接上話茬:「趙峰主神志迷失,如今仍在地牢中掙扎砍殺,不知能否恢復,其症狀與一年前八風崖內水月宮弟子的症狀相似。」
陸長卿道:「他不早不晚,偏偏在擂台上失去神智,叫人有些奇怪。」
席放道:「……不錯。倘若趙峰主中了『落魂』,需要八風崖內的『三蟲根』香味為引,才能發作。朱槿將擂台搜尋一遍,卻一無所獲。」
陸長卿道:「倒是這執事弟子,說在台上聞到了一股異香。」
那執事弟子忙道:「君師兄和趙峰主上擂台之後,我隱隱聞到一股香味,卻不知從何處而來。我卻從未聞過『三蟲根』的味道,不知那股香味是不是『三蟲根』。」
席放目光如炬,盯著君衍之道:「你去過八風崖,又有木系靈根,對草藥有得天獨厚的天賦。你可聞到了那股香味?是不是『三蟲根』?」
君衍之的臉色白了白,卻說:「實不相瞞,執事弟子所說的那香味,正是弟子身上帶著的,卻不是『三蟲根』。」
說完,君衍之凝神,後殿中緩緩散出一抹淡淡清香。
執事弟子忙道:「正是這股香味。」
冷香襲人,讓人神清氣爽,卻不是『三蟲根』的香味……
而體內散香……這種體質雖不多見,卻也無甚危害。
在場的眾人互望一眼,又低頭看向殿中的君衍之,心中卻疑慮頓生。
「三蟲根」有香味,這青年身體又適時散髮香味,似乎太過巧合了些?
席放緩緩地說:「你可還有事想說?」
君衍之搖頭:「沒有了,弟子對趙峰主一事實在一無所知。」
席放望了他一會兒,終於向賀靈等人說:「你們幾人當時離得近,可還曾看到了什麼?」
柳千陌等人搖頭:「當時只顧君師弟了,別的什麼也不曾注意。」
席放緩緩地說:「……既然如此,你們先下去吧。」
四個人一走,眾峰主俱都面露疑惑,卻不曾說話。細竹峰的峰主道:「方才那君衍之的話,各位峰主可信服?」
「趙峰主不早不晚,偏偏在那時發作,也太過巧合……」
此時眾人心中都有一絲不太好的想法,卻無人說出。
席放問陸長卿道:「你以為如何?」
陸長卿簡短地道:「將那『三蟲根』的香味隱藏在自身香味之下,便難以察覺。」
一語道破眾人的心事。
八斬峰的邵均說:「白天趙峰主失常,晚上便有天衡峰的弟子發瘋,這事怎麼看也有關聯。陸峰主雖不說,此刻已經急壞了吧?」
席放道:「趙峰主與天衡峰弟子神智失常一事,有些蹊蹺。若說趙峰主一事是君衍之所為,他受傷之後,又如何去給天衡峰弟子下毒?此事若不是因為『落魂』,便是魔道中人所為。」
眾人俱都陷入沉默,臉上顯出憂心忡忡的神色來。
邵均道:「君衍之難道與魔道有關係?」
陸長卿道:「倘若這君衍之與魔道有關聯,打死也不為過。」
邵均笑著說:「既然如此,送他到地牢之中,以千封陣法困住,周身似要碎裂一般,不消三刻,必然從實招來。」
黃花峰的秦曉峰主皺眉:「這也太陰狠了些,倘若他與魔道無關,我等錯怪好人。」
陸長卿提高聲音道:「我派存亡之刻,還管那些婦人之仁?」
眾人一同望向席放:「請宗主定奪!」
席放沉思許久,終於道:「君衍之一事暫且放一放,此刻即便將他拷問也無濟於事,還是以救人為要。我已派人去請古鏡派的路長老,不日便到,先將趙峰主與天衡峰弟子救醒才好。」
他又吩咐朱槿道:「派人注意君衍之的一舉一動,不可放過。」
「是。」朱槿領命去了。
席放又吩咐道:「八斬峰與望月峰各派二十名築基弟子和四十名練氣弟子,在洵陽各山脈細細巡查,不可放過可疑之處。」
「是。」
‧
清虛大殿裡,眾人仍在議論紛紛。
歸心壁道:「聽說宗主派人去請古鏡派的路長老,天衡峰只怕麻煩不少。」
古晉平道:「古鏡派的路長老?」
彭紹道:「那是我竹風國唯一的木系天靈根、大丹師,修復之術出神入化,倘若他也無能為力,只怕天衡峰的弟子凶多吉少。」
「這是魔修所做之事吧?」莫少言輕聲道。
柳千陌微微點頭:「……可能是。」
「……這魔修的道行不淺啊,一下子可令二十多人神智失常,還不知道將來是生是死。」
「不錯,除非天生有此能耐,否則動輒能控制幾十人心智的魔修,多半有幾百上千年的修為。不論是哪一種,都極是可怕。」
「這麼說,當年水月宮一事,也是魔修所為?」
「……難說。」
彭紹有絲感慨:「……我總感覺,要出大事了。先是水月宮,現又是我清虛劍宗。魔道猖狂,天下必將大亂。」
賀靈淡淡地說:「此魔修不比當年的穆之秋,遇上了便是劫數。」
莫少言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君衍之低聲道:「即便是魔修,也未必要傷我慧石峰。」
柳千陌的眉心微攏:「入魔之時,哪個魔修會控制得住?我曾讀了不少典籍,史上魔修血洗大陸之時,方圓千里活物全無,實是控制不了。」
眾人不說話,被一絲壓抑沉悶的氣氛籠罩。
古晉平道:「我們何時可以回去?」
柳千陌抬頭望瞭望:「席宗主正在遍查洵陽山,查過無礙,之後便可回去了。」
眾人在清虛殿中待了半夜,終於,後殿傳來消息:「眾弟子回各峰休息,倘若有可疑人物,立刻來玉容峰上稟宗主。」
「是。」弟子們齊聲答應。
柳千陌引領眾弟子回到慧石峰,吩咐每人不許多事,不許外出,只專心修煉。頓了一會兒,他又意味深長地對文荊說:「你君師兄累了,今晚讓他好好休息。」
文荊委屈地點點頭。
君衍之垂頭不語。
眾人一散,君衍之輕聲道:「今夜可來我房間睡?」
文荊搖頭:「君師兄,你今晚好好休息,我不打攪你了。」
「……你並不打攪我……」語氣有些許酸澀。
「……還是算了吧。我明日再去看你。君師兄今夜好好休息。」
自己整日找他,君師兄表面不說,內心未必不覺得煩,凡事應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