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倏然響起的聲音,驚動了江南枝和白朮二人。
還在抑鬱的江南枝,當即直起身,狐疑地問:「警察來這裡做什麼?」
「開門就知道了。」
白朮淡定如初,離開椅子,走去開門。
外面站著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其中一個亮出警官證,然後定定地打量了白朮一眼,問:「白朮?」
「嗯。」
「有人舉報你入侵學校監控系統,麻煩跟我們走一趟。」警察表情嚴肅地道。
白朮揚眉。
「怎麼會?」江南枝探出頭,震驚地問了一句,隨後扭頭看著白朮,不可思議道,「白妹妹你還有這技能嗎?」
「沒有。」
白朮鎮定地否認。
「也是哦。」江南枝點點頭。
她本想說「顧野幹得還差不多」,但剛想張口,意識到還有警察在,便將這句話咽了下去。
江南枝目光黏著外表形象極其小白花的白朮,說:「我跟你一起去。」
「你要PK。」白朮道。
「你也要PK啊。」
抬眸,白朮瞧了她一眼,說:「我會趕回來。」
江南枝想勸說兩句,可不知為何,忽地被白朮那一眼看得鎮定下來。她頓了頓,「哦」了一聲,然後叮囑白朮有什麼事隨時聯繫她,之後就眼巴巴看著白朮被兩個警察帶走了。
警察只是接到舉報,沒有掌控充分證據,對白朮僅僅是「例行詢問」,不到「強製傳喚」的地步。
所以,白朮沒戴手銬。
她保持沉默,像個小啞巴一樣,跟著兩個警察上了警車。
其中一個警察本想跟她先交流幾句,但看她不發一言的樣子,還以為她被嚇壞了,想了想,沒忍心說話,一路都給了白朮一個清靜。
派出所距離很近。
警車行駛一刻鐘左右,就抵達附近派出所,隨後兩個警察領著白朮走了進去。
結果——
在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白朮視線往裡一瞥,赫然見到坐在椅子上的顧野。
顧野坐姿很囂張,姿態閑散,一點都不端正,手裡還端著一杯茶,輕輕一吹白氣,他喝了一口。
坐在他對面負責詢問的警察,此刻黑著臉,表情明顯憤怒和不爽,但是,卻得隱忍著不能發作。
停在門口,白朮主動詢問:「你怎麼在這裡?」
捏著水杯的動作一頓,顧野的手肘往椅背上一搭,繼而回過身,瞧著站在門口的白朮,慢條斯理地眯起眼,「大概跟你一樣的理由。」
「哦。」
白朮蹙眉。
兩個一個眼神交匯,就明白了事件背後的陰謀。
——舉報人不是顧永銘就是顧雨姝了。
「走。」
站在白朮背後的警察催促一聲。
他抬手就想推白朮。
結果,在那一瞬,一枚硬幣倏地打過來,落在他的手腕,疼得他立即將手往回收。
「當——」
硬幣落到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場幾人皆是驚了驚,下意識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他正優雅地品著十塊二兩的茶水,手裡捏著另一枚硬幣,瘦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把玩著。看似波瀾不驚的狀態裡,卻透著暗藏的狠勁和危險。
他掀起眼簾,清冷的視線打向那位警察。
那警察與他一對視,氣場莫名弱了幾許,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有點想迅速逃離門口的衝動。
「小姑娘細膩嫩肉的,最好別碰。」
顧野優哉遊哉地警告,語調漫不經意,可落到人耳裡,古怪地有些心驚。
這時,門口另一個警察見他如此囂張,登時不爽了,抬腿就想往裡走,「這裡是警局,你不要逞威風——」
話未說完。
負責詢問顧野的警察,忽地擺了擺手,跟他們道:「把人帶走。」
那個警察一頓,不甘心,卻不得不礙於資歷淺聽話。走之前,惡狠狠瞪了顧野一眼。
於是,白朮跟著二人來到隔壁的房間。
負責詢問白朮的,依舊是那兩個人。年輕一點的負責詢問,被顧野用硬幣擊中的,負責做筆錄。
「姓名。」年輕警察沉著臉,對白朮冷言冷語的,語氣很沖。
「白朮。」
「年齡。」
「19。」
「籍貫。」
……
進行日常詢問後,年輕警察將手中一份資料往桌面一扔,發出「嘭」地一聲響。
氣勢端上來,年輕警察提了口氣,欲要當場發難:「你知道——」
「我渴了。」
白朮忽然打斷他的話。
年輕警察話沒說完,怔住,感覺自己聽錯了,「什麼?」
「渴了,要喝茶。」白朮重複一遍,隨後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要不我自己倒?」
「……」
年輕警察感覺能被她活生生噎死。
是個人來到警局都會緊張,何況像白朮這樣的小女生。像白朮這樣鎮定自若的,像極了三天兩頭來警局串門的老油條。
——偏偏她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初戀臉。
正當年輕警察猶豫之際,負責做筆錄的警察站起身,走向飲水機,給白朮倒了一杯水,然後放到白朮跟前。
本以為這樣她該消停了。
誰料,白朮看了一眼,就嫌棄地移開視線,說:「隔壁喝茶,我也要。」
「……」
「……」
年輕警察將手按在桌面,身形微微前傾,沒好氣道:「你當你是來做客的呢!」
「你們一碗水都端不平,我有理由懷疑你們詢問過程中的合理公正。」白朮不動聲色,面對他的慍怒,眼皮都沒眨一下。
「……」
「……」
二人皆是被她一噎。
——好端端的,怎麼就被她看到隔壁在喝茶?!
二人悔不當初。
不過,這會兒真跟她計較一杯茶水,實在是抹不開顏面。猶豫片刻後,倒水的那個警察就嘆息一聲,轉身出門,跟隔壁要了一點茶葉,回來給白朮泡了一杯茶,又重新放到白朮跟前。
「這下滿意了?」他咬牙問。
白朮抬起眼瞼,懶洋洋的,「繼續吧。」
那架勢,如同聆聽大臣做日常彙報的老佛爺,高高在上。就連一杯廉價茶水,在這詭異氛圍的襯托下,都頗有一種上好碧螺春的派頭。
「……」
「……」
兩個警察被她不知哪兒來的高高在上派頭弄得一肚子怒火。
於是,年輕警察乾脆一拍桌,懷著滿腔怒火直接詐她,「你知道非法入侵計算機是犯法的嗎?!」
「我學法律的。」
輕輕抿了口茶水,白朮被難喝地皺起眉,但回答警察話語時,用的是雲淡風輕的語氣。
末了,她還評價道:「茶很難喝。」
「茶……」年輕警察張口就要接話,說了一個字後,意識到差點被她帶跑,立即止住,然後再次拔高了聲音,「那你就是知法犯法!」
「我們學法的講證據。」白朮將茶杯一放,然後抬眸看他,平靜自若地問,「舉報我的人給你提供了什麼證據?」
「……」
年輕警察一噎。
白朮淡淡道:「沒有證據,只是例行詢問,就好好說話。」
她做的事,心裡有數。
那一場行動,沒有留下一點證據。哪怕顧永銘猜到她身上來,都不可能將她「捉拿歸案」,充其量就是顧永銘越想越氣,最後把自己氣死了。
「你——」
年輕警察咬牙切齒,差點被她當場氣死。
「你們查的是什麼事?」白朮一字一頓問,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年輕警察皺起眉,深吸一口氣,警告道,「1月4日下午,你們學校的監控系統被入侵,教學樓一樓的監控被動了手腳。當時你在哪裡?」
「圖書館。」白朮道,「那裡有監控。」
「你們既然可以對監控動手腳,那麼現在的監控都不可信。」年輕警察進行完美的邏輯自洽。
「……」
白朮聳了聳肩。
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
「沉默是什麼意思?」年輕警察審視著她,生怕漏掉一點細節。
「腦洞有多大,就能多離奇。」
年輕警察:「……」
這小女生,看起來沒一點殺傷力,怎麼一開口,就句句都讓人想錘她?!
——哪怕只是處於例行詢問階段,他都想將這小女生戴上手銬,關局子裡好好治一治。
——沒有人打死她,恐怕就是她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了。
花了幾秒,年輕警察才平靜下來。
這個案件,他們幾天前接到報案,之後就做了調查。
經查明,極有可能是監控被動手腳。但是黑客的技術過於高超,他們的技術人員竟是沒查出一點拚湊的痕跡,所以,也無法檢查出,白朮待在圖書館、顧野待在宿舍裡的監控證據,到底是真是假。
可——
他們接到舉報,白朮、顧野跟當事人顧雨姝有矛盾,而且顧野是寧川大學計算機系的教授,有這一點技術不是沒可能。
於是,白朮和顧野被他們當做重點懷疑對象。
年輕警察:「你跟White什麼關係?」
白朮:「不認識。」
年輕警察:「那他怎麼會因為你被扣分,特地在直播課上針對顧雨姝?」
白朮:「不知道。」
年輕警察:「你承認他是因為你針對的顧雨姝?」
白朮:「不知道。」
年輕警察:「……」
在跟年輕警察對話的時候,白朮充分地扮演了「一問三不知」的傻白甜形象。
一個小時聊下來,硬是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透過給他們。
「……」
「……」
面對一無所獲的工作,兩個警察的內心簡直是崩潰的。
艸。
沒有比被詢問者耍得團團轉更難受的了。
這時——
「叩叩。」
敞開的門被敲了兩下。
隔壁房間那個警察探頭進來,「有收穫嗎?」
「……」
兩名警察回了他一個「心累」的眼神。
這個警察心態倒是很好,「你們先歇歇,過會兒再問。」
「好。」
「哦。」
兩個警察迫不及待地應聲。
他們倆實在是被白朮這種老油條傷害得不清,對視了一眼,想要跟門口這位警察「取取經」,於是都起身離開了。
兩個「受氣包」離開了,白朮一下沒了樂子,閑得沒事,拿出手機給顧野發消息。
不過,卻先看到顧野的消息。
【欠債的】:你怎麼樣?
【小債主】:還好,你呢?
【欠債的】:沒事。有貓膩的在我這邊,你那邊的,隨便應對一下就行。
白朮眯了眯眼。
早在得知學校查出「有人對監控動了手腳」後,顧野就出了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侵監控系統,把他們倆那一天「翻牆」的證據一概抹除,加上了「顧野待在宿舍裡,白朮待在圖書館」的監控證據。
防的就是顧永銘。
今兒個,當兩人被警察找的時候,就都心裡有了數。
而,在隔壁門口相遇,就幾乎可以確定了。
——肯定是顧永銘從中作梗。
顧永銘選擇今天舉報,不過是想讓他們「錯過PK」,不得不因為被扣分而離開。
他們倆因為逃課被扣分,加上花金幣時大手大腳的,到今天,積分和金幣加起來,都不過五十。如果他們倆三局PK都不參加,基本等明天的團隊PK一結束,就要告別這裡了。
估計顧永銘也沒想到,顧雨姝會忽然找顧野PK,同時還賠了顧野一堆積分。
現在,顧野所說的「有貓膩的」,大概就是跟顧永銘通過氣的——找理由將他們倆拖到警局,一直等今天PK結束。
【小債主】:他為難你了嗎?
【欠債的】:沒有。
【欠債的】:急著走嗎?
【小債主】:不急。先讓顧永銘得意一會兒。
【欠債的】:OK。
【小債主】: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我幫你出氣。
【欠債的】:WOW
看到顧野回過來的消息,白朮怔了一下,然後勾唇輕笑,先前的冷漠拽酷的神情,一下就被衝散了。
第一次「詢問」後,兩位警察就將白朮晾在一邊。
白朮等了四個小時。
中間,她點了個外賣,吃完後,又在沙發上睡了一覺。
下午兩點,兩個警察再次進門時,赫然見到白朮坐在椅子上,精神奕奕地玩著手機遊戲,心想把她晾了個寂寞。
——現在的年輕人有千萬種打發時間的辦法。
「我們還有些問題要跟你進行確認。」年輕警察再次走到白朮對面,情緒明顯平靜沉穩許多。
「行。」
退出遊戲,白朮將一條信息發出去,爽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