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像狠狠敲了簡以楠一棒。
她驚在原地,半晌無言。
「謝了。」
未等簡以楠說話,白朮就舉了下拿著手抓餅的手,然後牽著白猊進了小區。
簡以楠望著白朮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
良久。
天上飄起了細雨,簡以楠走到路邊,來到等候多時的車旁,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顧影將毛巾遞過來,問:「跟她見面了嗎?」
「嗯。」
簡以楠眉宇緊鎖,心不在焉。
「她怎麼說?」
「會參加省級比賽,拿到第一。」
「真有信心。」
顧影笑了下,意味不明,隱約有點嘲諷的味道。
每次見到白朮,白朮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
確實,從畫展到綜藝,再到交流會,白朮都誤打誤走了狗屎運,沒出道就得到了史無前例的榮耀,可是,這種名不副實的,總有翻車的那天。
簡以楠手裡捏著毛巾,往後一靠,恍惚地看了眼窗外。
她忽的道:「她一直這樣自信。奇葩的是,連上天都眷顧她,從未讓她立的flag倒過。」
「運氣罷了。」
「……」頓了下,簡以楠又道,「我跟你說過,她是我少年班的同學。」
「嗯。」
這算是簡以楠的心結了。
簡以楠比白朮大一歲,是同一年進的少年班預備班,讀兩年後會跳過高考直升大學。
在預備班裡,氣氛很緊張,每個人都頂著「天才」的壓力,不肯服輸,一個比一個能抗,每天就是刷題和實驗,忙得不可開交。
唯獨白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往往還能拿第一。
——用老師的話說,其他人只是智商稍微高一點,而白朮,則是名副其實的天才。
那時候,白朮和簡以楠都發展「美術」這個特長,參加各種美術比賽。而,每次簡以楠跟白朮碰上,都只有拿第二的份。
白朮叫簡以楠「萬年老二」不是沒道理的。
當時簡以楠將白朮當成勁敵,她甚至將這姿態明著擺出來,可是,聽說白朮得知此事後,卻說了一句——
「勁敵?沒人配當我的勁敵。」
把簡以楠氣得不輕。
再後來,簡以楠在一次重量級的比賽上,想跟白朮一較高下。那一次,她確實拿了第一,不過白朮卻放棄了比賽。
「我比賽回來後,聽說她放棄當畫家、放棄少年班的事,特地打聽到她的住址,去找她問清緣由。」簡以楠眼睫微垂,語調冷淡,但嗓音卻有些飄。
「她怎麼說?」顧影問。
簡以楠道:「她說,她的一切都是假象。她病了一場,現在只是個普通人。」
「……」
「後來確實爆出一些傳聞,考試是因為她的家長提前找到老師泄露題目,比賽是因為她的家長買通了各種主辦方。」簡以楠說,「正好符合她說的,『一切都是假象』的說法。」
「你好像不信。」
「信,也不信。」簡以楠淡淡道,「她可能就是那種『努力一下,可以保送寧川大學』的水平。」
前段時間,網上一通質疑:白朮是怎樣考上寧川大學的?根本查不到她兩年前的高考成績。
簡以楠當時起了疑,找人打聽了下,這才知道,白朮是被保送的。
不過——
被保送,並不稀奇。
最起碼概率比「少年班」要高得多。
微微頷首,顧影總結道:「她比一般人優秀,但是,又沒那麼優秀。離所謂的天才,還差一大截?」
「嗯。」簡以楠應了一聲,「可她的囂張和傲慢,總讓人覺得——她無所不能。」
「姿態誰不會擺?」顧影哂笑。
沒有真才實學,靠立人設唬人,不是現在常用的手段麽?
越高調的,越是虛架子。
越低調的,越是有能力。
「……」
簡以楠猶豫了下,沒有說話。
她一直都覺得,白朮或許在漫畫上有一點才華,但遠不到多好的程度。
但,
方才白朮跟她說的話,又讓她起了疑心。
白朮……
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
客廳裡。
「你就住這麼一窮酸的地兒?」
白陽自顧自倒了杯水,環顧四周,然後踱步走向沙發,看了眼跟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的顧野。
懶懶一掀眼皮,顧野隨口答:「沒錢。」
「扯吧你。」白陽翻了個白眼,往單人沙發上一坐,下一秒又朝顧野方向傾身,「八千萬,來我的戰隊,玩《BUG》,怎麼樣?」
視金錢為糞土的顧野一點興趣都沒有,「不怎麼樣。」
「你兩年前不是想玩《BUG》麽?」白陽進一步勸說,「現在遊戲圈流行的幾款電競遊戲,你都拿了三款第一了,再加一個《BUG》,不更往『無人超越的傳奇』靠近一步?」
「現在有誰超越我嗎?」顧野閑閑地問。
「……」白陽一時啞言,隨後道,「說不準以後有。」
「那就以後再說。」
「……」
這油鹽不進的畜生!
白陽是個職業電競選手,跟顧野一樣,是家族裡有名的廢物,不務正業的敗家子。
不過,他和顧野不完全一樣。
白陽隻專註《BUG》這一款遊戲,待在一個戰隊裡,一心一意。顧野一年換一款遊戲,一年換一個戰隊,典型的登徒浪子。
上半年,白陽跟戰隊鬧了點矛盾,解約離開了。
現在,他決定捲土重來,要自己單幹,第一個就拉上了顧野。
但顧野不樂意。
過了片刻,白陽換個角度勸道:「你兩年前說要玩《BUG》的,後來為什麼臨時反悔,不玩了?」
眸光閃了下,顧野漫不經心道:「我沒反悔。」
「……」
白陽頓時來了精神,就差將「八卦」二字寫在臉上了。
一頓,顧野說:「是別人反悔了。」
「還有戰隊不要你?」白陽訝然地問。
「不是。」
兩年前,顧野確實有來《BUG》打職業賽的想法。
當時是暑假,他在《BUG》上玩兒時,遇上一個技術很牛的小孩,一起玩了兩個月,約好進軍職業打雙排,拿下世界冠軍。
但是,約好之後,那小孩就再未登陸過帳號,他有私信詢問過,可她一直沒有回復。
後來他乾脆就不用那個帳號了。
也放棄成為《BUG》的職業選手。
「那是什麼原因?」白陽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想到往事,顧野興緻寡淡,喝了口水後,冷淡地回:「跟你沒關係。」
「……」
八卦之心沒得到滿足的白陽有點小沮喪。
「你什麼時候回京城?」顧野問。
白陽感覺胸口被插了一刀,非常痛心,「我剛來,你就讓我走?」
「礙眼。」
顧野淡淡地扔下兩個字。
白陽捂住胸口,「我們組隊的時候你不是這麼說的。」
「利用你的時候當然不會這麼說。」顧野極其坦誠。
「……」
我把你當真兄弟,你把我當工具人。
不過,心臟被捅著捅著,白陽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嘆了口氣,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短時間內是回不去了。」白陽往後靠著,右腿一抬,搭在左膝上,「紀依凡說要參加個省級漫畫比賽,等拿了第一後,就去京城參加一個漫畫集訓。到時候順帶去一趟白家。」
顧野眉頭動了一下。
白陽繼續道:「反正我回去也是閑著,在這兒還能躲清靜,就等這比賽結束再一起帶她走。」
「接連幾次翻車,她還不死心嗎?」顧野扯了下唇角。
輕一杯。
畫展。
綜藝。
這人倒是不間斷地想刷存在感。
偏偏,沒刷對地方。
「我感覺你對她很有偏見啊,」白陽擰了擰眉,「就因為她跟你家小朋友不是一派的?」
「嗯。」
顧野理直氣壯地應了。
「顧野,我提前跟你交個底。」白陽道,「現在是她爺爺當家做主,她爺爺一直覺得虧欠她媽、也就是姑姑,所以她一回白家,肯定是備受寵愛的小公主。你要是肯認下跟她的婚約,以後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這是衷心勸告。
但,有一句話,他沒說。
像他們這樣的世家,能自由選擇婚姻的權利,寥寥無幾。
顧野身邊那個小朋友,一看就不是上流社會的人,身份地位無法跟顧野匹配,就沒有「門當戶對」這回事兒。
——這樣的人,只會成為顧野的累贅。
現在可不是提倡「真愛」的時代,一切都以利益優先。
顧野若是玩玩倒也罷了,可要是來真的,別說白家、顧家不準,哪怕是他,都得站出來反對。
「呵。」
顧野冷冷一笑,卻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
「嘎吱——」
玄關的門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白陽和顧野抬眼看去。
只見白朮拎著兩份晚餐,手裡牽著白猊,在門口換了鞋後,淡定自若地走進來。
見到白陽後,她微微一頓,瞥了眼手中晚餐,「我隻買了兩人份的。」
「沒事,他馬上就走。」顧野站起身,隨口回答。
「我什麼時候說要走……」白陽下意識反駁,然後眼睛一睜,意識到一個很嚴重地問題,「你們倆同居了?」
「嗯。」
顧野一本正經。
白陽張口就要罵:「你是人嗎你——」
理了理衣袖,顧野微微頷首,說:「我得對她負責。」
「……」
白陽三觀都裂開了。
艸!
這小姑娘看著那麼小,你個畜生還真能下得去手?!
就不怕坐牢麽!
顧野說話素來不正經,白朮已經習以為常了,壓根就沒將他的話當回事兒。
所以,她淡定地走到餐桌旁,交代顧野去洗手,然後把打包的飯菜拿出來。
「……」
白陽的心情一言難盡。
半晌,顧野洗了手出來,見到還在客廳賴著的白陽,極其冷淡地問:「還不走?」
「……」
見色忘友!
白陽氣呼呼地走了。
走之前,狠狠摔了下門,非常沒禮貌。
將筷子遞給顧野,白朮看了眼門,問:「那是你朋友嗎?」
「不是。」顧野坦蕩地說,「一工具人。」
「……哦。」
將顧野視為「畫《犬牙》工具人」的白朮,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地點了點頭,接受了。
在一旁坐下,顧野享受著白朮的福利,頓了頓,又坦白道:「最近哥哥沒空畫《犬牙》。」
在顧爺爺的威脅下,顧野還是決定參賽。
所謂冠軍……
他勢在必得。
白朮怔了下,隨後寬容道:「沒事。」
她現在忙著參賽作品,也沒時間當《犬牙》的漫畫助理。
「不逼哥哥?」顧野訝然。
白朮道:「我也忙。」
於是,兩個為了共同目標奮鬥的人,卻在互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約而同地將《犬牙》的進度擱下了。
*
一周後。
幾乎在家裡足不出戶的白朮,踩在最後的截止時間,登錄本省的漫畫大賽網址帳號,提交了她的作品。
作者:Echo。
白朮甚至都沒檢查,直接關掉網頁。
第二天。
「Echo」這個筆名,風靡全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