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們也不洗手,拿著餅子就啃。餅子炕得焦香,餡兒酸辣中夾著肉香,吃得一個個咧嘴開心地笑。
他們雖然也有些講究面子情兒,不太好意思,但想著這不過是玉米餅子,也不是啥好東西;就是餡兒做的精細些,那也是醃菜做的,裡邊雖然也擱了些肉沫,可長河兄弟是個實在人,最近在做豬下水跟豬頭肉的生意,想是不會心疼這點子肉的。他不是還送了好些豆腐把他們麽?
因此竟是熱鬧地哄搶起來。
趙大嘴嘴巴大,一口咬下一半。他吃得快,三兩口就吃下去一個,揀起第二個反正他跟菊花熟,也不客氣;李長星一見,嘴裡還吃著,急忙又拿了一個在手上攥著,一邊使勁地把嘴裡的往下咽,噎得脖子伸老長。
惹得大夥全哄笑起來。
趙三懊悔地頓腳歎道;“早曉得我就躲在廚房裡頭吃,不拿出來了。我原想著有的多,帶些家去把我媳婦跟小石頭吃的,被你們這些餓死鬼一搶,這可啥也不剩了。”
黃大滾子“呵呵”樂道;“我說三哥兒,這話說的可不對了你怎能吃獨食哩?這麽的也熱鬧不是?咱後兒殺豬的時候就請長河兄弟去喝殺豬湯。噯喲!怎沒了哩。這餅子味兒可真是香。”一邊伸著脖子往廚房裡瞧。
那些人瞧見廚房裡還有一幫小女娃,全哄笑起來—怎像聚會似的。要不是吃的只是餅子,人還以為這是在辦喜酒哩。
劉小妹見了,急忙道;“噯喲!咱們忙一場,倒讓旁人沾光了。我還準備晚上帶兩個回家哩,這下可沒了。菊花,趕緊收些起來,不然晚上你哥家束都沒的吃了。”
大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撿了些放進碗櫃裡收了起來。
外邊鄭長河還在喊;“菊花,快端些餅子出來。你黃叔還沒吃好哩。”
梅子撿了十來個放進筲箕·端出去對大夥說道;“一人只能吃一個,可不能吃多了,不然不夠哩。”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哄笑。
那些吃過一個兩個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年紀大的就笑著起身挑著橡子果走了;年輕的可不管這些,李長星跟趙大嘴又各自吃了一個。轉眼剛端出來的筲箕就空了。
籃子她們在廚房裡聽見梅子毫不拐彎地直言直語,笑得彎了腰—也就她這樣的才敢說·因為她那嬌憨天真的性子,壓根就是想到啥就說啥。
張槐就是這時候進院的。
他一下學,就趕往小青山接他爹。接了老遠才接到。見張大栓挑著一擔橡子果,他娘何氏也挑著半擔,忙接過他娘的擔子。
瞧見簍子裡有兩隻兔子,便笑道;“今兒倒不錯,收到兩隻兔子。”
想想又道;“把一隻給喜木家吧,咱可是老吃人送的豬下水哩。”
張大栓瞥了他一眼道;“還要你說。我早就想著要把他們一隻的。一會你送去。”這話是對何氏說的。
何氏瞧了一眼張槐她發現兒子最近很不對,怕是轉逐彎來·對菊花起了心思,於是說道;“我還要趕緊家去做晚飯哩,槐子你去送#吧。我先回了。”說著率先走了。
張槐進院的時候,啥餅子也沒了。一幫漢子們圍在一起哄笑著,也不知說啥。
他隻聞見滿院子的香·也沒瞧見人群中的鄭長河,便提著兔子直接進了廚房。
菊花正端出劉小妹藏起來的餅子,數數還剩幾個,哥哥晚上吃夠不夠。數完發現還有十來個,心道還好,一家人晚上吃也夠了,反正自己也吃不下了。
正要把竹盤子往碗櫃裡藏,就見張槐進來了·頓時就不知道該不該放進去·愣在那裡。
梅子和李金香她們見菊花手裡端著盤子,要藏又被發現了不好藏的愕然模樣·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張槐有些莫名其妙地瞧著這一屋子的女娃子·心道這是幹啥哩?不過,他也跟青木想的一樣,見村裡的女娃兒來找菊花玩,分外的開心。
菊花也不禁失笑起來,心道,不就是幾個餅子麽,張槐可是她哥的鐵杆哥們,誰都不把也不能不把他呀!
於是忙顛顛地把盤子端到他跟前,好笑地問道;“我哥怎沒回來哩?就剩這麽些了,我留把哥哥晚上吃的。誰叫你來晚了哩。你跟哥哥分了吧!”
張槐這才明白外邊的人剛才都在吃餅子哩。他見菊花把剩下的都端把他了,格外高興,含笑道;“你哥在幫夫子收拾屋子哩,一會兒該來家了。我去接我爹的。先前瞧見院子裡有人,也不曉得幹啥。要知道有吃的,我早來了。”
說著把兔子拎起來給她瞧,說道;“我爹在陷阱裡收了兩隻兔子,分一隻把你們。我拿四個餅子吧,家去正好一人一個。”
說著放下兔子,就要用手抓餅子。
菊花忙道,我找張紙你包著。說著去找了幾張草紙包了五個果子餅遞把他她想著人家還送了兔子來,就多拿了隻餅子。一時又覺得自己這小心思●些好笑。
梅子則好奇地問張槐道;“山上好多兔子麽?怎老見你們提兔子回來哩?噯喲,我爹就一回也沒撿到過。害得我想吃也沒得吃。”
張槐被她的話逗笑了,說道;“這可不是撿來的。挖幾個陷阱,第二天去收。運氣好的話,就能收到。你爹也曉得,不過是不想費心罷了。”說著又溫柔地瞧了一眼菊花道;“那我走了。”
菊花忙道;“噯!你碰見我哥叫他快些回來。”張槐應聲出去了。
等人全走光了,菊花瞧著碗櫃裡藏起來的五個果子餅,哭笑不得,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心酸。
按說該高興這東西受到一致歡迎,可見做的是成功的;可想著忙了半天,才剩下這麽幾個,忍不住就心酸了。她原本還想著連明早都不用做飯了哩,這不是白忙一場麽?
鄭長河不好意思地走進廚房,“嘿嘿”笑著撓撓後腦杓討好地對菊花說道;“咱明兒再做些,爹還幫你燒火。
揉面爹也會。”
楊氏白了他一眼道;“今兒可是累了一天了,明兒還做?想得美哩!讓菊花歇兩天吧!”
鄭長河更不好意思了,連說道;“不做了·不做了!”
菊花見她爹內疚的樣兒,眯眼笑了對楊氏道;“娘,這也沒啥。我今兒主要是想試試。這往後就曉得怎做了。要是做得少,就沒那麽費工夫。”
晚上青木一氣把五個餅子全吃了,還喝了一碗玉米糊。
菊花對他道;“留了十個的,張槐送兔子來,把了五個給他。哥,你吃飽了麽?”
青木“噯”了一聲,抬頭含笑對她說道;“吃飽了。今晚你早點兒睡。明兒我們休息,我要跟槐子上山哩。他爹在山上挖了好幾個陷阱說不定又能獵到東西。我帶你去逛逛好不?”
菊花聽了大喜,忙道;“我早就想去了。就怕冬天裡啥也沒有,不好玩哩。”
青木道;“也不是,兔子還是有的。”說著,起身往牆角旮旯裡翻出了一副彈弓對菊花道;“我到時候用彈弓先打,打暈了槐子就跟著攆。往常咱倆就是這麽乾的。”
菊花立時被這最原始的土法子吸引了,興奮地期待起來。
楊氏也道;“明兒叫你爹看家,你跟哥哥去逛逛。見天悶在家裡,也不好。”
鄭長河忙道;“你去,我擱家裡看家。豬頭肉有我看著火就成了。”
兩口子今兒心情特別好。
梅子她們來找菊花玩,那簡直叫他倆喜出望外往後菊花可不就有人玩了?小女娃們也沒瞧不起她,還都跟她學做菜哩。因而兩人一直是喜氣洋洋的。聽青木要帶菊花上山去玩要是往常肯定不叫去的。天兒冷,菊花又身子極不好怕她在山上跌了碰了也麻煩鄭長河可是才養好腿哩,可一開心,就讓她去了。
不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張槐家因為他外婆幫著買了三隻小豬娃送來,豬欄不夠用了。趕緊的,他爹一大早請了屠戶來殺豬。張槐便過來叫鄭長河父子去幫忙,順便喝殺豬湯o
他請菊花一起去,說順便幫他娘收拾豬下水。
菊花哪會跟著去。要說他一日來自己家五趟,也不會有人說閑話—他跟哥哥玩的好是多少年的事了;可要是自己往他家院子裡一站,那馬上就成了全村新聞!雖說自己並不在乎這些,但讓鄉野村婦當話題議論也煩人不是?她可是剛過了一段清靜日子哩。
於是,她就跟他說道;“槐子哥,鍋裡還煮著豬頭哩,家裡沒人可不成。我爹跟我哥去了,帶些肉回來把我吃也是一樣的。那豬下水我爹也會洗,叫他幫嬸子洗就好了。”
槐子見菊花果然拒絕了, 氣得麥色臉頰漲得通紅,狹長的眼睛盯著菊花,傷心萬分,又不能怎樣。他就是擔心菊花不肯去,才故意說幫他娘收拾豬下水的。明曉得菊花說的也在理這家裡確實得留人,但他心裡就是刀絞似的,難過不已。
他心道,為了當初的錯兒,這折磨要到啥時候是個頭哩?
青木見菊花不願去,忙道;“那你就別去了,跑來跑去的也麻煩。你想吃啥?我回頭帶把你。”
張槐也期盼地瞧著她,心道,你不會連我家的豬肉也不肯吃吧?
菊花這下可不會客氣了,對青木和張槐道;“把那豬肝割些把我,晌午我做湯。還有,殺豬的時候,那豬血可得用個乾淨的盆裝起來,擱點兒鹽進去。那東西燒醃菜我想肯定不比豬下水燒醃菜味兒差。”
張槐這才露出了笑臉,跟青木走了。鄭長河是早就打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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