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接收人的沈立當咧了咧嘴,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好不容易艱難答應了,這位居然不領情,居然還有別的想法,出聲道:“林淵,你這是對我不滿嗎?”
林淵忙拱手道:“先生言重了,學生對先生一貫敬重,非不願往,而是覺得自己不足以勝任助教這個位置。”
不管他什麽想法,叫他來就是來確認落實的,都蘭約略皺眉頭,“在靈山留任的學員,都要從助教開始做起,不存在一步登天的可能。你不願當助教,想幹什麽?”
林淵一本正經道:“學生覺得自己還是適合當個打雜跑腿的,譬如當個院監什麽的。”言及此,瞟了眼幾人後面的何深深。
據他所知,這個何深深應該是龍師的人,而且應該是龍師的鐵杆才對,若不是龍師的話,這位應該早就被處死了。
何深深聞言愣住。
在場幾位也一起回頭看向了何深深,有點懷疑,這兩位不會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吧?之前就是何深深力主留下林淵的。
大家各懷心思之際,沈立當乾笑一聲,“林淵既然有此意向,不知兩位院正意下如何?”
他反正是正巴不得的,不是對林淵本人有什麽看法,而是對林淵身後牽扯不清的事惹不起。
兩位院正又看看林淵,之後目光互相碰撞了一下,明耀辰便問何深深,“何總監,你怎麽看,你那邊還有空缺嗎?”
何深深淡然道:“我沒什麽意見,願來則來,調整個把人還是沒問題的。”
這等於是痛快答應了,倒是搞的兩位院正有些心裡沒底了,兩人也知道的,何深深是龍師的人,兩人突然察覺到了蛇鼠一窩的味道。
為此,兩位院正偏頭示意了一下,還一起走開了,走到邊上討論了一下這事。
商量再三後,兩位院正回來了,都蘭約突然直言不諱道:“林淵,對你來說,其實根本沒必要留在靈山,靈山的這點待遇對比你在秦氏的待遇不值一提。說實話,對你留在靈山,我們大家是心存疑慮的,因為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麽,我告訴你,靈山不是你搗亂的地方。”
林淵拱手道:“都院正言重了,此來絕非是來搗亂的,而是來為靈山效命的,是來為靈山舍生忘死的!”
都蘭約:“舍生忘死?你這話聽著有些嚇人,靈山是太平地方,可沒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我聽沈總教說,你曾對他直言,留在靈山其實是羅康安的意思,不知可否屬實?”
林淵點頭,“學生對靈山一片赤誠肺腑,不敢欺瞞,不錯,的確是羅康安學長的意思。我本沒打算回靈山參加這次的考核,是羅康安讓我回來的。當然,他只是提了意見,也的確是我自己考慮後自願想要留在靈山。”
明耀辰沉聲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我們要聽真話,若有一句虛言,靈山絕容不下你。”
林淵:“定無虛言。就是那句話,是來為靈山效命的,是來為靈山舍生忘死的。我回來靈山參加考核,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留在靈山。羅康安學長勸我返回靈山時,曾感歎問我,如今的靈山還是原來的靈山嗎?
羅康安學長提到了龍師,覺得自己愧對自己的老師,龍師生前,他未能做什麽,但不希望龍師生前的心血毀於一旦。
決不允許,誓死捍衛!
言及此,羅康安學長甚至痛哭流涕,誓言不惜代價維護靈山的辦學宗旨,絕不容人玷汙龍師的心血。
來之前,羅康安學長再三交代我,
守護靈山就是我的使命!學長告知,誰敢糟踐靈山,歪曲靈山宗旨,必動用一切力量鏟除,遇妖除妖,見鬼殺鬼,遇魔降魔,神擋誅神,靈山不便做的事,盡管交給他去做便可,誓死不悔!
這便是我此來的目的,這便是我留下的目的,兩位院正不妨拭目以待,若有絲毫偏離,隨時可將我逐出靈山!”
一番慷慨陳詞後,聽者皆為之動容,何深深的目光也驟然閃亮了一下。
其實這話出口後,林淵自己心裡都為之嘀咕,不知是不是錯覺,發現自己說話的口氣怎麽越來越像羅康安了,還真是什麽不要臉的話都敢往外蹦。
不過這樣說時似乎能體驗到羅康安的心情,說這種不要臉的話心裡居然還覺得挺爽的。
也沒什麽,不管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先想辦法留在了靈山再說,若不能留下,一切都是妄言。
沈立當有些目瞪口呆,似乎是因為獲悉了林淵的真正目的。
現場陷入了死寂。
好一陣後,兩位院正再次互碰了一下眼色,都蘭約沉吟道:“林淵,我不管你們想幹什麽,但有一點須銘記,這裡是靈山,不管幹什麽,都不許擅越!”
林淵拱手,“必先征得兩位院正同意再行事,否則大可將我逐出。”
兩位院正又默了默,都蘭約回頭看向何深深,“人交給你了,把人看住了,不得有任何違禁!”
何深深略低頭欠身,算是應下了。
明耀辰歎了聲,“林淵,你留任靈山的事,暫時就不要讓其他學員知道了,待到分配完成後,自會在靈山內部公布你的留任。”
“是。”林淵應了聲,心裡知道對方的想法,擔心有企圖的人盯上這事生波折,想盡量降低影響力。
只能是暗暗感歎這兩位院正的瞻前顧後,顧慮太多了,竟連這也怕。
事情基本上就這樣落實下來了,明耀辰揮手示意,沈立當和林淵一起拱手告辭。
出了三分殿,走入庭院,沈立當忍不住樂了聲,“想不到你我今後居然要成為同事。”
林淵:“還望先生今後多多支持。”
沈立當擺手,“以後是同事了,就不要稱呼‘先生’了,還是稱呼沈總教吧。你在院監那邊,我也支持不了你什麽。”
兩人邊走邊聊,走到大門口轉彎時,偏頭看了眼的沈立當愣了一下。
林淵順勢看去,只見何深深也不疾不徐走來了,盯著林淵走來的。
“你們談吧,我就不打擾了,有空去家裡坐,我夫人廚藝不錯,沈微那小子還是挺喜歡你的。”沈立當扔下話就走了。
何深深出了大門,從林淵身邊走過時,林淵拱手行禮,何深深卻未理會,下了台階,走到了山緣邊才停下,負手背對著,很沉靜,只有風吹衣衫。
林淵遂走了過去,站其身側略後一步,再拱手,“總監可是有什麽吩咐?”
何深深:“你都能當著兩位院正的面討價還價了,還需要我吩咐什麽嗎?”
林淵略默,忽冒出一句,“兩位院正雖德高望重,但缺少魄力,內不能提振人心,外不能震懾宵小,說實話,可為人師表,卻並不勝任院正一職。”
冒然說出這樣的話,不為別的,隻為爭取這位靈山三號人物的支持,他早已將靈山所有人審視了一遍,這位是最佳人選,也只有這位能公開支持他,也是他要進入院監的重要原因之一。
何深深驀然回首,意味深長地盯了他一會兒,又慢慢回頭盯向遠處,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不是你該評價的,管住自己,行事要有分寸。”
林淵:“管住自己容易,管的住外人嗎?外面人非要針對我們搞事,我們卻反倒要管住自己,這是什麽道理?連學員的考核權都落在了蕩魔宮手上,下一步還要放棄什麽?總監,靈山還是原來的靈山嗎?靈山已經無路可退了,管住我們自己是沒用的。”
何深深又靜默了一陣,“你是來挑事的?”
林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何深深:“你到底想幹什麽?”
林淵:“靈山失去的要拿回來,等是等不回來的,既然他們不還回來,靈山就要親手拿回來。誰敢阻撓,遇妖除妖,見鬼殺鬼,遇魔降魔,神擋誅神,還靈山一片清明!”
何深深:“說的容易,你以為兩位院正不想?他們有他們的難處。”
林淵:“不用想了,我來了,我來處理!”
何深深:“你憑什麽說你是龍師的人?”
林淵一字一句道:“藏書閣,睡奴可以證明!”
何深深身軀明顯震顫了一下,瞳孔驟縮,呼吸也略急促了一下,繼而徐徐道:“院監這邊共有四處地方,內總、外總、風紀、自衛,你想去哪?”
林淵:“最好是能權宜行事。”
何深深:“你剛留任靈山,不可能給你更高的位置,院監缺一個‘行走’,助教級別待遇,可於內總、外總、風紀、自衛四處行走,可權宜行事,其他人無權干擾,歸我直接負責。”
聽著怎麽有忽悠人的感覺?林淵狐疑,“院監內部有‘行走’這個位置嗎?我在靈山三百多年,怎麽沒聽說過?”
“剛設立的,從今天開始,有了!”何深深扔下話便轉身走了,不疾不徐地走回了三分殿庭院內。
林淵轉身目送,直到對方身影消失了,方閃身飛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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