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厚照歡喜過後,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危機暫時解除了,不過誰知道老爹、老娘將來是否還會生兒子?
“太子殿下,您……快些進去吧,陛下和皇后都在等著您呢。”
蕭敬不明白朱厚照為什麽如此開懷,心想或許是太子心寬體胖,有個妹妹就已經很高興了,弟弟雖然更好但沒有也不會強求。
朱厚照高高興興進去見老爹老娘,不過這回他學精明了,沒有把內心的喜悅表現出來。熊孩子心裡想的是:“父皇和母后都想要個兒子,若是我表現得很高興,他們一定以為我幸災樂禍,我表情就盡量平淡些,裝出一副同情的樣子……嘿,怎麽聽起來跟沈先生所寫武俠小說中那些大俠‘深藏不露’差不多?”
一家三口,變成一家四口,家庭氛圍與以往又有所區別。
朱厚照以前不是沒看到過嬰孩,這已經是他第二個妹妹,只是上一個妹妹故去得早,那時他才七八歲印象不深,不過他跟沈溪認識也就在他妹妹病故後不久,這會兒他跟沈溪已經很熟稔,一晃眼四五年過去了。
……
……
紫禁城坤寧宮中,皇后誕下公主,朱祐樘見到妻子和女兒的第一時間,便派人將消息傳了出去。
在這京師戒嚴、人人自危的時候,朱祐樘準備用皇家的喜事來變成大明朝廷與民同樂的慶典,雖然朱祐樘自己實際上是滿腹失望,並沒多少歡喜可言。
外戚張氏兄弟當日老早就得知皇后分娩的消息,他們沒被傳召入宮,只能留在壽寧侯府等候消息,可日落西山,宮中那邊杳無音信,兄弟二人都有些著急。
張延齡道:“兄長,你說姐姐這次誕子,不會有什麽意外吧?頭幾次誕子,都是一個多時辰就傳消息出來了,可這次……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難道說姐夫那邊將我們給遺忘了?”
“別擔心。”
張鶴齡還算冷靜,安慰道,“皇后並非生頭胎,如今已是第四胎上,要難產早就遇上了,之前幾胎可都平順得很。估摸這會兒宮中有事,來不及傳遞消息出來。”
張延齡面帶幾分期冀:“大哥,你說這回是不是姐姐誕下皇子,陛下一高興,先找司禮監和禮部的人商議給皇子賜名的事情,結果將我們給遺忘了?”
張鶴齡懶得回答。
宮中本就是最神秘的地方,沒哪條規矩說皇后誕子要第一時間通知國舅家的,更何況此時京師尚處於戒嚴之中。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終於,宮裡派來傳話的太監,將張皇后誕下公主的事情通知壽寧侯府。
張氏兄弟的臉色都沉了下去。
雖是母女平安,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的差別實在太大了,甚至可能關系到張氏一門的興衰。
歷史證明,正是因為張皇后沒能生下第二個能活到成年的兒子,才讓嘉靖皇帝鹹魚翻身登上寶座,也注定張氏一門的悲劇。
張鶴齡面上帶著黑氣坐下,張延齡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顯得極為惱怒:“姐姐怎麽竟又誕下個女兒?難道就不能爭氣一些,為陛下再留下龍嗣?”
張鶴齡厲聲喝道:“混帳話!這種事,是人力能決定的嗎?”
“那就是上天不公!我張家對朝廷忠心耿耿,
是姐夫自己無能,播下的種子不好……外面還有各種傳聞,說太子並非姐姐親生……”
說到這裡,張延齡停頓了一下,因為他知道這些都是禁忌,即便是自己家裡人也不能隨便議論,轉而又找了個攻擊目標,“那就怪姓沈的小子,當初皇后誕子的祈福儀式可是他主持的,看來這小子就沒想過讓我張氏一門安生,指不定在背後搗什麽鬼,才令姐姐先是遭遇難產,後又誕下女嬰!”
張鶴齡斥道:“此等事,在府內說說也就罷了,出去之後再言,不怕被人笑話?祈福這等事,豈能作準?”
“不做準?那姐夫為何還要專門安排人祈福?無論我們信與不信,至少姐夫是信的,宮裡不是留著番僧和道士嗎?就不能讓他們做個法,讓姐姐肚子裡的女兒變成兒子?”
張延齡好像被人戳中痛處一樣,非要將皇后誕下公主而不是皇子的責任歸咎到別人身上去。
張鶴齡站起身:“此等話,切勿再言,讓人準備好賀禮,送進宮去……陛下那邊始終需要有個交待,想來短時間內我們無法再進宮見皇后。”
“這些日子京城戒嚴,各城門一定要嚴防死守,之前聽聞有中門官把守城門不嚴,令人夜間通行城門私下易貨,此事務必徹查!”
張延齡臉色稍微變得有些難看,沒敢對兄長提及此事就是他幕後主使。
張延齡心想:“這次我賺取的銀子,既不獻給陛下,又不分與兄長,全部自己留著,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他心知此時朝廷正在西北用兵,國庫空虛,一旦被張鶴齡知道此事,張鶴齡一來會讓自己停止這種暗地裡的交易,保證京師的安全,同時會讓他拿出大部分財貨上交國庫,為天子解燃眉之急。
這可不是張延齡希望見到的一幕,所以便將銀子盡數貪墨,連兄長都不告知。
……
……
暮色重重。
皇宮東南方的文淵閣,謝遷剛從宮門處進來,這天白天他並未在宮中上班,而是晚上到內閣值守。
謝遷進宮一路上便發現當天宮內氣氛與平日迥異,似乎人們來往都更匆忙些,他抓住個太監問了句,才知道這天皇后分娩。
“這麽大的事,我為何不知曉?”謝遷突然發現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居然連皇后分娩的事情都忘了。
不過,謝遷並未去皇宮內苑詢問情況,快步往文淵閣而去。謝遷想的是,當天劉健和李東陽都在文淵閣,二人一直留守宮中,得到的消息一定比他多,到文淵閣去問問李東陽和劉健便能知曉。
謝遷心道:“這次皇后誕下的一定要是皇子,如此大明基業才能穩固!”
但凡對大明王朝有責任心的臣子,都希望皇帝子嗣充盈,皇子自然多多益善,至於公主的多寡就完全是錦上添花無關痛癢。
大明禮教森嚴,絕對不會出現女性皇儲的情況,就算是公主,將來也得嫁人生子。
等謝遷步入文淵閣內院才發現劉健和李東陽正坐在值房中交談,看他們沮喪的神情,便知道皇后此番誕子不是什麽喜慶事,如此只有兩種可能,要麽皇后難產,要麽皇后誕下的是公主。
他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兩樣都碰上了,這會兒公主已經降生,皇帝正在坤寧宮陪皇后,太子也過去了。
“於喬,看來今晚你要忙活一陣子了。”
李東陽向謝遷道,“之後司禮監和宗人府的人可能會過來,到時候你應付一下!還有些奏本的票擬,得勞煩你……”
謝遷打量一下桌上堆砌的奏本,似乎高度比他早晨走的時候高多了,這讓他頗為無奈,雖然白天會有大批奏本送到內閣來,但劉健和李東陽兩個人的處理速度甚至比不上奏本累積的速度,擺明劉健和李東陽“坑”他,想讓他晚上熬夜加班。
謝遷搖了搖頭,道:“一切自有章法,有司各負其責,怎麽會有差事到內閣?兩位這就要回府了嗎?”
劉健沒回話,李東陽道:“時候不早,等了一日消息,皇后難產令宮中氣氛壓抑,我與劉少傅無心公事,於喬多費心,明早我等再來接替!”
謝遷更氣了。
皇后難產,跟你們有什麽關系,至於擔心到連奏本都不批閱而等我來?分明是找借口偷懶啊!
皇后生兒子又不是你們生兒子,什麽心系國家社稷,根本就是空談!
但謝遷沒法挽留,一來他在內閣的地位低於劉健和李東陽,三位閣臣中他排最末,被上司攤派公事很正常,而且他知道劉健和李東陽這幾年事情不少,一個年老體衰力不能支,一個老來斷子絕孫心理出現問題,加上痔瘡的頑疾無法久坐,謝遷沒心思跟他們計較。
送走劉健和李東陽,謝遷坐下,拿起桌上的奏本看,卻是半點兒寫票擬的心情都沒有。
“所有奏本都是陳腔濫調,涉及之事偏偏五花八門,若是沈溪小兒在此,由他來批閱,倒不失為省心之事!”
謝遷這會兒非常懷念沈溪,有沈溪在,不但不用他動腦,連手都不用動一下,直接就有以他筆跡所成票擬,甚至可以不用審閱,直接可呈遞司禮監,上達天聽。
夜幕降臨,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來到內閣。蕭敬見謝遷臉上愁容不展,以為是為皇后誕下公主而憂心,連忙上前招呼:“謝閣部!”
“蕭公公,您這是……”
謝遷看到蕭敬有些詫異,皇帝添了個女兒,有什麽事情會勞煩到內閣的?公主誕生後關於宗譜和祭祀的禮數,主要是由司禮監和宗人府負責,鴻臚寺和太常寺也會從旁輔佐,內閣需要做什麽?
蕭敬道:“謝閣部,這是陛下的意思,說是想請……諸位先生為公主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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