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當聽到背後傳來沉重的關門聲,文琴竹和鍾安的心都跟著跳了一下,二人停下腳步,對視一眼,雲柳立即上前喝問:“為何不走?”
文琴竹用戴著鐐銬的手抱拳問道:“這位上差,不知此番我等要見哪位大人?”
到了這個地步,文琴竹依然在期盼沈溪在跟郭少恆、張運銘等人談判,和平解決事情,雖然他們自己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
雲柳面色不善:“之前我似乎已經說過,請你們來的乃是總督沈大人!”
文琴竹趕緊問道:“沒別的……上官麽?”
雲柳回道:“尚有湖廣都指揮使蘇敬楊蘇將軍!”
文琴竹頓時感覺大勢已去,搖搖晃晃整個人幾乎站不穩了,鍾安一把扶住文琴竹,戰戰兢兢問道:“那郭參政……”
熙兒不耐煩地道:“怎麽還問個沒完沒了了?姓郭的陰謀毒害朝廷大員,如今已經被捉拿問罪,人證物證已送往臬司衙門,你等若是再廢話,休怪我將你等的腿給打折咯!”
熙兒心情不佳,主要在於她的好姐妹雲柳已經得到沈溪的寵幸,而她至今還是個無人垂憐的黃花大閨女。
鍾安仰天長歎:“湖廣鍾家幾十年風光,難道就要煙消雲散?郭少恆,你害人不淺啊!”
“不得喧嘩!”
負責接手押解任務的總督府官兵可沒雲柳和熙兒這麽好說話,上來就擒住二人胳膊往前推著走,還沒前行幾步,只見大堂上出來兩個人,卻是沈溪和蘇敬楊現身了。
文琴竹和鍾安老眼昏花,半天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正是事關兩家人生死存亡的總督沈溪以及都指揮使蘇敬楊。
“沈大人,您可要明鑒啊……”
鍾安率先反應過來,直接跪下,磕頭不已,“草民從未曾加害過朝廷命官,實不知馬大人為何一病不起……”
文琴竹暗恨鍾安搶先一步,也趕緊下跪喊冤:“冤枉啊,請沈大人明察秋毫,還草民一個公道。”
沈溪微微蹙眉,但隨即擠出一抹笑容:“二位起來吧,本官身為兩省總督,治理一方,但求兢兢業業行事,對於‘明察秋毫’四字實在當不起。來人,請鍾家和文家家主,到大堂敘話,本官和蘇大人出去辦點兒事,回來後再與兩位鑒賞茗茶,坐而論道……”
文琴竹和鍾安不太明白沈溪說這話的用意,但見沈溪的模樣又不像要對自己下重手,不明所以之下,惴惴不安地進入督撫衙門大堂等候。
等官兵撤下二人身上的枷鎖,退出大堂,鍾安看了看四周,見沒有其他人在,趕忙緊張地問道:“文兄,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莫不是胡藩台的案子發了?總督大人已然知曉其中內幕?”
文琴竹相對沉穩,但此時他也是一臉憂色:“沈大人下午帶兵去藩司衙門將馬藩台給接出來,難保不是發現胡藩台暴斃的內情,即便現如今有人在京城打點,案子怕是依然壓不下來了……莫非朝廷派馬藩台來,就是為了徹查案情?”
鍾安來回踱步,搓著手道:“這下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我兩家上百年基業,莫不是要葬送在今日?”
文琴竹安慰道:“怕什麽怕!我兩家在湖廣之地勢力盤根錯節,足以應付今日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莫非沈督撫還敢殺了我等不成?難道他就不怕明日湖廣所有府縣的商鋪都罷市?稍後咱們服一下軟,看看情況究竟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鍾安暗自嘀咕,怎麽在文琴竹心目中殺害朝廷命官無足輕重?若沈大人執意要追究,該如何是好?當即道:“文兄難道沒聽說,沈大人在閩地,曾將一省藩台格殺,令無數官員革職,梟雄授首乎?”
“其後沈大人於東南剿匪、西北用兵時又殺賊匪夷狄無數,這可不是普通的文官可比,若他查獲實證,將我等直接開刀問斬,我等跟誰說理去?”
文琴竹原本還能保持鎮定,聞言怒道:“能否說兩句好聽點兒的話?被你這一驚一乍的,沒毛病也會被嚇出毛病來!”
二人心中俱都緊張不已,不多時,總督府衙門內又押送大批人來,這中間除了文家和鍾家的男丁,尚有城中其他世家大族的家主和具體主管商鋪的掌櫃,這次城裡的士紳真的被沈溪來了個一鍋端。
鍾安從大堂門口往外看了一眼,嘀咕道:“怎麽當日參加歡迎沈大人宴席之人,幾乎全被抓起來了?這到底是唱的哪出啊?”
文琴竹掃視一眼,最後懊惱道:“我算是看出來了,沈大人這是瞅準當日出席接風宴之人,我們根本是自己把拿人的名單拱手獻上,瞧著架勢,分明是要一查到底啊!”
恰在此時,忽然聽到有人高喊:“沈中丞回衙!”
督撫衙門前院原本喧鬧嘈雜異常,喊冤聲、哀嚎聲、哭泣聲響成一片,這一聲吆喝過後,頓時鴉雀無聲。
等到沈溪和蘇敬楊跨進總督府大門,拘押在院子裡的各世家大族的族長紛紛上前找沈溪說情,但沈溪根本就不予理會,還沒等人靠近沈溪,就被官兵阻攔開了。
蘇敬楊厲聲恐嚇:“誰再敢往前一步,莫怪刀劍無眼!”
隨著現場官兵拔出腰間的佩刀,在場人嚇得魂不守舍,許多人甚至一屁股跌坐在地,無人敢上前打擾沈溪。
沈溪徑自進入衙門大堂,文琴竹和鍾安知道沈溪此行應是為攤牌,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行禮。
“不必多禮,本官出去走了走,了解一下案情,回來後正好接見二位。請坐吧!”
沈溪說完徑直往大堂中央的案桌走過去,偌大的屋子裡只有案桌後一張椅子,沈溪過去坐下,看向二人,“怎不就坐?”
文琴竹和鍾安非常尷尬,如今連正二品的湖廣都指揮使都只能站著說話,他二人根本沒落座的資格。
況且,就算能坐,也只能席地而坐。
文琴竹鼓起勇氣問道:“沈大人,您深夜召喚小人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之前黃鶴樓出席接風宴時,文琴竹和鍾安在沈溪面前自稱“老夫”、“老朽”,而別人對他二人的稱呼一律是“先生”,如今知道沈溪可能要發難,二人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沈溪笑道:“沒什麽大事,哦,有件事先提前告訴你等,藩司衙門左參政郭少恆,因貪汙受賄、加害朝廷大員等罪名,被臬司衙門判斬監候,稍後便會押解京城,由三司衙門最後定讞……藩司大小三十二位官員,也被查出各種罪行,最輕巧都會被判充軍……現在咱們說點兒別的,二位這幾年生意做得如何?”
文琴竹聽到從三品的布政使司參政以及藩司衙門眾多官吏被沈溪短短一個時辰內便定罪,知道這事已無轉圜余地。他腿腳顫抖個不停,誠惶誠恐地道:“回大人,小人不明白您的意思……”
沈溪道:“什麽大人小人的,本官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個黃口小兒,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稱呼我名字都可以!”
“不敢不敢!”
文琴竹嚇出了一身冷汗。
沈溪擺擺手:“都是湖廣之地的鄉紳,本官履任地方並非首次,對於很多事其實都了解頗深,寧得罪閻王,也莫得罪你們這些鄉紳。衙門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而鄉紳則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哈,扯遠了,本官問你們的事,你們尚未回答!”
文琴竹根本不想回話,鍾安卻搶先道:“回沈大人,這幾年生意不好做,鍾家所有生意皆有虧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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