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留下證據,三人在戴義位於西江米巷的私宅將太監服重新穿戴整齊……沒有這一身可進不了皇宮。
為了防止有物證落下,戴義和李興將屋裡屋外仔細找尋一番,確定沒有差錯後,才帶著朱厚照進了大明門。
三人回到乾清宮,迎接出來的張苑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朱厚照出去的時候一身齊整,另外兩名太監穿著也是乾淨整潔,但回來時三人卻蓬頭垢面,頭髮被汗水浸濕後板結在一起,發出一股異味。
沒等張苑上前問詢情況,朱厚照徑直來到後面的寢殿,進屋後他將錢袋子丟到桌子上,嘴上發問:“張苑,母后和蕭公公沒來過吧?”
張苑趕緊道:“回陛下,今日到目前為止都未曾有人前來打擾……卻不知陛下為何如此早……便回來了?”
“嗨,別說了,晦氣晦氣,這會兒正值國喪期間,外面樓堂館所都未營業,便早些回來了……你且準備好熱水,朕要沐浴更衣。”
“至於戴公公和李公公,你們二人先回去,把自己收拾妥當,今日事情便當沒發生過,知道沒有?”
朱厚照此時顯得一副幹練的樣子,似乎把什麽事情都想到了。
張苑雖然對朱厚照後一句話心存疑惑,但還是先去辦正事,行禮後到門口找來太監和宮女,讓他們為朱厚照準備沐浴用具和熱水。
戴義和李興從寢殿出來時,剛閑下來的張苑想上前去問一句,但二人行色匆匆便離開了。
張苑心裡犯起了嘀咕:“這是怎麽了?我在宮中擔驚受怕近兩個時辰,就怕陛下問他們銀子的事……他們現在是這幅光景,那到底是問了還是沒問啊?陛下又是否會生我的氣?”他卻不知道,朱厚照在宮外做了一件“大事”,影響惡劣,以至於回來後馬上要沐浴更衣,消滅罪證。
不過張苑擔心自己的事情,就算對朱厚照等人回來時表現出的心虛以及異常有所懷疑,也不會多想。
……
……
宮外“強搶民女”事件很快發酵,許多人把懷疑的目光投向外戚張氏兄弟。
要知道建昌侯張延齡以前就做過強搶民女的案子,但因先皇庇護不得治罪,反而被他搶走的女子的家人落罪下獄,家破人亡。
大興縣衙原本不想管這種事,但時值國喪期間,京師出現這樣的“驚天大案”,大興縣便將此事奏稟到順天府。
此時順天府尹胡富剛上任,這是一個善於斷獄,且忠直的大臣,曾在擔任福建按察使司僉事時,一口氣平反獄囚二百余人。
胡富剛調任順天府,正尋找機會施展抱負,誰想國喪期間竟出現“強搶民女”的案子,而且還是“組團作案”,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強搶良家婦女,且在事後逃離現場,這讓胡富感到很沒有面子。
胡富直接將此事捅到刑部,刑部將此案列為京城年初第一大案,上書內閣,由首輔劉健擬定票擬,蕭敬代天子禦批此案交還大興縣衙追查,順天府方面也會派人協助進行調查。
不到兩天時間,案子便鬧得滿城風雨,以至於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無論有事沒事,都不敢上街,即便必須要出門也會派至少十多名護院家仆護送,且走的都是大道,不走小路,免得被賊人所趁。
二月初六朝會上,朱厚照都快忘這件事了,刑部尚書閔圭突然出列稟奏案情,順天府尹胡富予以補充。
朱厚照一聽,便知道是自己乾的好事,他當然不會承認案子跟他有染,當然也沒人懷疑到他頭上。
朱厚照故作鎮靜,嘴上發出抱怨:“強搶民女算很大的事情,需要佔用寶貴的時間在朝議時跟朕奏稟嗎?朕不想聽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案子交給刑部和順天府去查,查明後該抓的抓,該判的判……以後這等事不必跟朕說!”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一直到春闈開始,京城“強搶民女”的案子依然沒查出個結果,很多人開始有意無意將沈溪頭年“強搶民女”案舊事重提,將兩者混為一談,大多數人認為沈溪那樁案子更可惡,身為地方督撫目無王法,有恃無恐,而京城這邊不過是宵小偶然作案,不具可比性。
……
……
此時“沈溪案”開始進入調查取證階段,京城南下調查沈溪案子的人,於二月中旬相繼抵達南寧府,這其中便包括要以扳倒沈溪為目的的錦衣衛鎮撫使江櫟唯。
江櫟唯為了今日的事情,收買了很多人,他帶著大筆錢財到地方,不為收受賄賂,就為了將沈溪扳倒,報當年沈溪將他下獄革職之仇。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此時沈溪尚不知江櫟唯已到南寧府,而且準備對他進行栽贓誣陷。
二月二十四,經過二十多天行軍,沈溪率領南征大軍抵達廣西省治所在的桂林府臨桂城下。
此番沈溪行軍速度不快,一路上有近半時間都在練兵,途徑南寧府時,他也是過城不入,主要是想向外界表明一個態度……他不會干涉辦案。
沈溪抵達桂林府城當天,仍舊跟上一次在此做出的選擇一樣,選擇在漓江邊扎下大營。
因沈溪在南寧府取得大捷,並將入侵的交趾兵馬悉數驅逐出國境,勞苦功高,此番廣西三司衙門都送來慰問品。
隨著地方戰事平息, 城中百姓生活步入正軌,民生好轉,官府也能拿出更多犒勞物資,送到軍營。
但跟之前的情況一樣,廣西三司衙門的負責人都未出來見沈溪,最多就是派出自己的副手,假惺惺地表達問候之意。
好在沈溪對地方上沒什麽要求,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早些離開廣西這個是非之地,返回湖廣或者江西,就此過上悠哉悠哉的日子。
但沈溪擔心他撤兵後,西南六省推廣新作物會出現問題,便以地方叛亂尚未全數平息為由,暫時駐兵廣西境內,等情況進一步核實再行撤兵。如此也算是對南寧府那邊辦案人員的一種無聲威懾。
沈溪不想平白無故被人冤枉,此時他也在想高集和高寧氏此時有何舉動,揣測這次案子有幾成可能會坐實。
沈溪非常清楚,在大明朝一個人是否犯罪不是看他有沒有做過,而是全看朝廷的調查結果如何。如果有人刻意栽贓誣陷,並想方設法找來“人證”、“物證”,這案子很可能會給他坐實,那時該怎麽應對,他一時間也沒有主意,只能抱著“清者自清”的態度,在這時代艱難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