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這種花銀子買享受的感覺,有了銀子,仿佛做什麽事都理所當然,根本不去考慮合不合理的問題。
一夜逍遙快活,第二天清晨天沒亮,朱厚照便已起床,他隻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尚需要回宮補覺。
朱厚照從房中出來,錢寧還在睡覺,懷裡抱著一名女子。
朱厚照在錢寧面前清了清嗓子,錢寧睜開眼,見到朱厚照嚇了一大跳,趕忙松開抱著女人的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向皇帝行禮:“陛下這麽早便起來了?”
按照他對朱厚照起居習慣的了解,不到中午朱厚照基本起不來。
尤其是最近,朱厚照每次都在豹房睡到中午才回宮,回去後如果心情好就參加一下朝議,在龍椅上面對滿朝文武打瞌睡,要麽直接回乾清宮休息,吃過午飯倒在床上蒙頭便睡,到晚上起來出宮逍遙快活。
朱厚照打了個哈欠:“今天想早些回宮,太后說今日要跟朕說及大婚之事,回去聽聽無妨……這是何處的女人?”
錢寧在豹房地位不低,再加上朱厚照寵信有加,以至於錢寧在豹房裡經常跟女人有苟且之事,但奇葩的是朱厚照見到後卻不會在意,甚至有很多女人還是他主動賞賜錢寧的。
錢寧先讓那女子離開,這才道:“陛下,這不是您前幾日臨幸過的一名南直隸婦人麽?”
“是嗎?”
朱厚照想了想,不記得是否有這回事,他平時臨幸的女人太多,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楚,當下一甩袖,“算了,朕不跟你計較這些,時候不早,安排轎子送朕回宮,哦對了,劉公公昨日送來的銀子一並帶走,他人呢?”
錢寧回道:“劉公公昨晚二更時回府歇息了。”
“嗯。”
朱厚照再點頭,跟錢寧還有幾名侍衛一起出了豹房大門,外面已經為朱厚照準備好轎子。
朱厚照鑽進轎中,正準備起行,忽然撩開轎簾道:“銀子太多,抬回去不甚方便,這樣吧,先打賞些給功臣,沈卿家……朕說的是三邊總製沈卿家的家眷如今正在京城,送兩千兩銀子過去,就當是朕的心意。”
錢寧恭敬行禮:“是,陛下。”嘴上應了,但他心裡卻五味雜陳:“劉公公貪墨的銀子,留給陛下用倒也沒什麽,畢竟劉公公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但送給沈之厚……被劉公公知道會不會氣死?”
錢寧本想先將這件事拿去跟劉瑾商議,但路上朱厚照又再吩咐了一次,知道朱厚照態度極為堅決,他如果在這個問題上忤逆皇帝沒有任何好處,於是決定先將銀子送到沈家,回頭再跟劉瑾商議。
……
……
卻說兩千兩銀子被錦衣衛抬到沈家大宅,沈家這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謝韻兒得到前院通傳後,趕緊帶著朱山等人出來,婦人不適合出來見客,好在前面有朱起等人照應。
朱起雖然是山賊出身,但跟人溝通卻是一把好手,在謝韻兒出來前,錦衣衛的人已經離開了。
朱起見到謝韻兒,一邊讓人把銀子抬進院中,一邊行禮稟告:“夫人,宮中來人,說這筆錢是皇上打賞的,合計兩千兩紋銀,您清點一下?”
謝韻兒聞言不由蹙眉:“陛下沒來由為何要打賞我們沈家銀子?這件事之前沒有任何風聲,連禦旨都沒有,隨隨便便就把銀子抬來,不會是老爺在西北出了什麽事情吧?”
朱厚照做事隨性,他要打賞誰銀子,根本不考慮是否合適,手上有錢興之所至也就做了,根本不講道理。
他倒是賞得痛快,但這邊領賞的人卻在心裡犯嘀咕,沒人知道這銀子是否有別的意思在裡面。
朱起道:“夫人,之前沒聽說西北出什麽狀況,怕是您多心了吧?”
謝韻兒點頭道:“確實沒聽說邊關有戰事,老爺應該不會有事發生,銀子先抬進去吧……老爺不在家,這謝恩的奏折也不知當如何寫,回頭寫封家書送去西北,讓老爺上疏謝賞便是。”
如今謝韻兒已經習慣眼前的一切,朱厚照突然賞賜雖然沒甚來由,但以她對沈溪和朱厚照的了解,學生給先生送點兒禮物不算什麽。
只是這禮物太過貴重,兩千兩銀子比之沈溪一年的俸祿足足多了十倍,沈溪累死累活一年也就二百兩左右的收入,朱厚照這邊倒是慷慨,一給就是兩千兩。
謝韻兒讓人剛把銀子收拾好,周氏得到消息過來了。
兒子受賞,一次還是兩千兩這樣大的數目,雖然周氏以前做生意時經手的銀錢比這還多,但突然聽說家中有這麽大筆銀子進帳還是讓她心動不已,趕緊過來詢問是怎麽回事。
周氏到來後,謝韻兒把情況大致一說,周氏咧嘴笑道:“這皇帝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說給銀子就給銀子,八成是憨娃兒在西北又立下大功。”
謝韻兒不由發愁,這位婆婆不尊重別人也就算了,現在對皇帝似乎也缺乏應有的尊重,居然連這種混帳話也敢說,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牽連家裡人。
後面一個稚氣的聲音在叫:“嫂子,兩千兩銀子是不是很多?”
不是別人,正是沈家的小魔怪,沈溪的妹妹沈亦兒。
周氏罵道:“小丫頭片子,這裡有你插嘴的份兒嗎?跟你弟弟出去玩!”
沈亦兒吐吐舌頭,拉著沈運往後院去了,謝韻兒目送姐弟倆出了房門,這才回過頭來,說道:“娘可是在為寧化老家來信而煩心?”
周氏苦笑道:“還是兒媳了解娘,正是這個……南邊家裡已亂成一團,主要是沒咱操持家務,什麽事都不成,家裡柴米油鹽沒了支應,度日艱難,於是來信跟娘伸手討要銀子。這不,皇帝正好賞了大筆銀子下來,不如拿出部分送回寧化老家。”
謝韻兒道:“娘,老家那邊總靠咱接濟,不是個辦法,之前不是有地方官紳把土地寄掛在咱家名下麽?每年應該也幾十兩收益吧……”
周氏道:“這事為娘也知道,但咱沈家家大業大,那麽多族人,靠這點兒銀子怎麽養活得了?咱應該多置辦土地,之前為娘在京城周邊問了問,京城如今地價很低,很多人都在賣地,也不知怎麽回事,要不咱買一些回來?”
因為劉瑾在京城周邊大肆兼並土地充作皇莊,讓京畿之地的地主人心惶惶。
為防止自己的土地被劉瑾侵佔,很多地主乾脆提前賣地,賣的人多了,價格也就下來了。
雖然謝韻兒不知朝中動向,但她知道土地降價時去買準沒好事,於是勸解道:“娘,就算要置辦土地,也應該是在汀州府,而不是在京城……這京城乃天子腳下,土地原本就貴不說,那些權貴要是侵佔了咱的田土,咱跟誰去說理?”
周氏一臉不以為然:“也不看看憨娃兒現在在朝中是什麽地位,他的官已經做到頂了,又是皇帝的老師,誰敢公然侵佔咱的地?你既然不答應,為娘自己去問便是,有情況回來跟你商議。”
因為做過生意,而且一度生意做得還不小,周氏便覺得自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她認定自己做生意眼光獨到,卻不知之前汀州商會的成功跟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而她對一些事情的判斷,缺乏高瞻遠矚,說白了就是個注重眼前利益的市井小民。
雖然謝韻兒覺得這件事極為不妥,但在孝道影響下,她沒準備跟周氏爭什麽,反正周氏也沒說一定要買土地,她也就沒再勸解。
周氏道:“憨娃兒去西北走得急,原本說要將曦兒和小文送過去,現在看起來不那麽方便,還有他表哥……以及五郎也在這邊,實在不知當如何是好。要不你去信問問他,能不能把五郎和他表哥、表弟一並帶去西北?他現在風光了, 可總得讓家裡人享受到他的蔭蔽啊!”
謝韻兒有些為難:“娘,之前我跟相公說過這事兒,他的意思是,家裡人在別的地方尚可,到西北實在太過凶險,那邊正在打仗,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他怕沒法跟沈家和周家交待。”
“去去去,這算什麽話,他打了那麽多次仗,也沒見出過事……這樣吧,你跟他說,就說為娘很心痛,他居然對他表哥的事情不管不問,這是他失職,家裡這邊,他五哥,還有他的表弟,都閑著沒事乾,會被人說閑話的。”
周氏言語中帶著不滿,“去湖廣的時候就能帶著,哦,這會兒去西北就不能帶了?還讓人以為家裡人沒本事,不得不留在京城賦閑。”
“讓他務必為家裡人尋個一官半職,就算不跟著他,總可以在地方衙門辦差,最好是在寧化縣謀個差事,這樣家裡就有人照應了。”
“還有六郎,現在六郎已中舉,若是再考兩次不成,他就該幫忙找個縣丞當當,他這麽高的官,不過是說句話的事,讓人嚼舌根子說咱一朝富貴忘了親戚,這麽戳脊梁骨的話,為娘可不想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