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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狀元 第2314章 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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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6 16:16:54 来源:搜书1

楊廷和想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但發現很困難,因為朝中他的話語權是建立在謝遷沒有回京的基礎上,現在謝遷人已經到了居庸關,就算沒正式回朝理事,但影響力卻來了,之前一直跟楊廷和配合無間的人,現在開始對他虛以委蛇,大概意思是楊廷和暫時沒資格繞過謝遷處理朝政。

我們跟你配合,那是看在謝遷的面子上,謝遷不在京城,你代表的就是內閣甚至是整個文官集團的利益。但若是謝遷回來了,那對不起,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們不可能再唯你馬首是瞻。

楊廷和從皇宮出來時,心情非常失落,他沒有心思再去內閣,也沒有找誰傾述委屈,而是選擇直接回家。

楊廷和祖籍廬陵,祖上為躲避元末戰亂,舉家遷移至成都府新都縣,他十二歲鄉試中舉,十九歲中進士授翰林檢討,比他父親楊春還早中進士三年。楊廷和常年在翰苑供職,說沈溪是正德皇帝的老師,其實他的資歷更為深厚,弘治八年便擔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侍奉當時的東宮太子朱厚照講讀讀書。

可惜的是,關鍵時候祖母去世,弘治十二年楊廷和回鄉丁憂,以至於此後所有風頭都被這一年殿試狀元沈溪所奪。

弘治十四年楊廷和服喪期畢,被朝廷起複參與修撰《大明會典》並被提拔為左春坊大學士充任日講官後,楊廷和便把整個家族遷移到京城來,如今一轉眼已過去八年,算得上在京城落葉生根了。

楊廷和回到府中,心中的失落溢於言表,就在他準備回書房處理帶回來的公務時,恰好碰到兒子楊慎。

今年是正德三年,楊慎已二十一歲,在年初的會試中名落孫山。

歷史記載楊慎於正德三年參加會試,主考官王鏊、梁儲將楊慎的卷子列為卷首第一,是為南房會元,萬萬不料燭花落到考卷以至於卷子被燒毀,就此名落孫山。

這個典故是否為真難以考證,畢竟會試是需要謄卷的,若在開卷定下名次後,連原卷都一並燒毀,那事情也太過蹊蹺,不可能不引發朝野震動。

而在沈溪親自參與的這個時代,今年楊慎的確參加禮部會試,但和歷史上一樣折戟沉沙,要知道劉瑾勢力已提前垮台,而其父楊廷和已入閣快一年,絕對不可能出現什麽不公正的地方。

楊慎此時正在埋頭讀書,為三年後的會試而努力。

楊慎在明朝三大才子中,公認為才學第一,歷史上楊慎乃是三年後那屆殿試的狀元。

此人不但才學無雙,在治國方略上也很有一套,但可惜歷史上楊慎官路坎坷,一直鬱鬱不得志,當然最主要還是受嘉靖朝“大禮議”影響,楊廷和跟楊慎都是“大禮議”的關鍵人物,為嘉靖帝所憎,一直到死都被流放雲南之地,官場不順成就楊慎在文學上的巔峰造詣,成為有明一代最著名的大學問家,後來被明熹宗追諡為“文憲”。

但這個時空有沈溪珠玉在前,楊慎的鋒芒是否還會那麽強勁,又另當別論。

雖然現在沈溪只是在官場上留下建樹,在文學和思想造詣上遠未達到一種為世人稱頌的地步,不過也正因沈溪身居高位,為他總結前人所長提出的心學理論發展提供了助力,而楊慎作為年輕一派的代表人物,對沈溪的心學推崇備至。

楊慎跟謝遷之子謝丕關系良好,雖然謝丕已考中進士在翰苑供職,但不影響二人的交往,正是通過謝丕,楊慎逐步接觸到心學理論,有少年叛逆傾向的楊慎,受心學影響很大,但在父親面前,楊慎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學術傾向,畢竟他父親跟沈溪同朝為官,似乎還有一定嫌隙,而心學在這時代才剛出現,屬於異端,不被正統儒家接受,這也導致心學目前只在年輕人中流傳,而沒有成為思想主流。

“父親。”

楊慎見到楊廷和,微微吃了一驚,趕忙恭敬行禮。

他已經不記得上次見到楊廷和是什麽時候,楊廷和入閣後,跟謝遷一樣也在長安街置辦了個小院,平時基本落榻那裡,很難回家一趟,如此楊慎才會經常到楊廷和的書房,看看父親平時的讀書筆記和工作手劄,算是對自己在學問和政見上的有益補充。

楊廷和皺眉問道:“用修,你在這裡作何?”

楊慎恭敬行禮道:“孩兒在這裡看一些書。”

楊廷和本來有些生氣,覺得兒子不該到自己的書房來,但仔細一想,自己許久才回家一趟,每次都匆匆而別,根本就沒時間照顧兒子學業,如此一來兒子是否來書房讀書也就無關緊要,畢竟自己在書房內沒有留太過重要的東西,他自認行事光明磊落,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楊廷和一擺手:“沒事的話,先回房去讀書,為父要處理一些公事。”

作為一個父親,楊廷和跟謝遷一樣都喜歡保持威嚴,在兒子面前說話做事會顯得死板一點,不過此時的楊慎顯然已不是楊廷和印象中那個未開蒙的稚子,已具備進入朝堂博弈的能力。

楊慎好奇地問道:“父親,孩兒聽說陛下失蹤,似乎是外出遊歷去了,兵部沈尚書和內閣謝閣老如今都在外未歸,司禮監掌印空缺,朝廷出現無人決策的局面?”

楊廷和一聽詫異地打量楊慎,不太明白兒子為何要問這個,搖頭道:“這些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市井間皆有耳聞,士子中更是廣為流傳,之前孩兒見過謝閣老家的二公子,他也說過相關的事情。”楊慎誠懇地道。

楊廷和微微歎息:“朝堂上的事情,跟你沒多大關系,你如今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好好讀書,爭取未來一榜登科。”

楊慎道:“父親在朝為官,且為中樞乾臣,孩兒問一些朝事也是應當的,便當增廣見聞……父親,孩兒在想,陛下出遊是否跟朝廷對韃靼一戰得勝,陛下跟沈尚書君臣間出現嫌隙有關?”

“你說什麽?”楊廷和越發驚訝了。

楊慎正色道:“孩兒認為,陛下禦駕親征卻未能踏上戰場,張家口跟狄夷交戰未勝未敗,反倒是沈尚書在正面戰場上大獲全勝,立下不世之功。即便陛下再寬容大度,也對此有怨言,而且沈尚書明顯有利用陛下,轉移韃靼人注意力的嫌疑……縱觀這一戰,沈尚書一直圍繞著陛下的信任來大做文章……”

“嗯。”

楊廷和聽了楊慎的分析,點頭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楊慎道:“如今陛下年少,或許貪玩一些,沒人能管束,正是謝閣老還有父親這樣的正直諫臣多提點的時候,沈尚書在這方面似乎做的有些不足,不過以沈尚書的功勳,在朝中立足完全沒問題,如今他去找尋陛下,大概是想賠個不是,緩和君臣間對立的狀態。”

楊慎雖然沒考取進士,但他經常跟一群進士甚至翰林探討學問和朝政,所以他覺得自己對朝中事務有著深刻的了解。此番見到父親後,他便想在楊廷和面前證實一下自己政治上的理解是否正確,因為他認識的人中,楊廷和可說是他自小便敬佩有加,當做偶像看待的人。

楊廷和微微搖頭:“用修,你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但如今朝堂波譎雲詭,形勢瞬息萬變,不是你所能參透的,而今你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埋頭苦讀,不該分心注意朝廷內的事情……為父希望你能早日考中進士,為楊家爭光,你我父子同為朝廷效力。”

楊慎聽了父親的話,覺得完全是在敷衍,這並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答案,當即道:“父親大人,其實孩兒已可幫您分憂,若您有什麽事,可以跟孩兒說說,孩兒希望能盡到為人子的責任。”

楊慎的話,令楊廷和多少有些寬慰,到底兒子是一片孝心為自己分憂,不過他還是感到一種無奈和苦澀,因為朝中他並不是那個可以主導一切的人,想到之前去見太后時的無助,還有近來太后對他逐漸變得冷漠的神色,讓他打心底裡產生一種淒涼的感覺。

想我楊介夫為朝廷效命這麽多年,不如謝閣老也就罷了,現在連沈之厚都可以凌駕於我之上,太后一邊關心陛下的安全,一邊卻容忍沈之厚帶給陛下的威脅,僅僅是因為沈之厚取得的功勳?

楊廷和道:“你這份心意,為父心領了,但很多事不是現在的你能應對的,而且為父不希望打擾你的學業。”

“父親……”

楊慎還想堅持,為自己爭取到幫忙的機會,或者說是為自己爭取到可以接觸到更深層面政治,以及處理時政、參與國家大事的機會。

楊廷和卻不耐煩地抬手打斷楊慎的話,鄭重地說道:“再過幾年吧,等你入朝後,為父遇到事情會跟你商議,但絕對不是現在。一個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你現在應該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學業上,千萬別分心他顧……為父還有正事處理,你先下去吧。”

楊慎很失望,但他還是堅持問道:“那父親大人,以後孩兒可以到您的書房來嗎?”

楊廷和抬頭看了楊慎一眼,不太明白為何楊慎喜歡到他的書房看書,照理說楊慎更應該在他自己的房間埋頭科舉鑽研時文才對,他不知道這其實是京城官家子弟的一種風氣,尤其是這些擁有廣泛政治資源的官宦子弟,都希望能到家中長輩書房看一些手劄和書稿,以此提升自己的見聞。

就算楊廷和不理解,但他到底是個慈父,並不想打擊兒子的積極性,當即點頭道:“你可以過來,但為父還是那句話,不要耽誤學業,每次在這裡不要超過一個時辰。還有,你現在也該承擔起照顧家庭的責任,你已娶妻生子,未來家族的興衰需要你來努力,更擔負有惠及天下黎民蒼生的重任!”

“謹遵父親教誨。”

楊慎恭敬地說道,他覺得今天能接受父親教導,真是太幸運了。

此前兩年他能見到楊廷和的機會太少,更別說接受父親指導。

楊廷和再次點頭:“你長大了,為父老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們這些後輩身上,家族中你算最有出息的一個,希望不要辜負為父的期望。”

……

……

楊慎的確有才華。

但現在的楊慎還無法得到楊廷和的認可,便在於楊慎尚未獲得進士功名,沒有正式跨入朝堂。

楊廷和並非因循守舊之人,歷史上的楊廷和,基本是譽大於毀,他在正德、嘉靖兩朝的交替中並沒有失去臣子本份,維持了大明王朝的安穩,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至於他做的事情中是否有刻意慫恿正德皇帝遊樂,或者在“大禮議”中是否維持為人臣子的忠義和本分,這些並不是他人生中關鍵的著眼點。

人們記住的,是楊廷和在歷史上“鎮靜持重”、“補苴匡救”、“安危定傾”、“革除弊政”等豐功偉績,保證了大明社稷穩定。

但這個世界沈溪出現後,楊廷和的人生軌跡發生了極大變化。

一切的根源便在於楊廷和在內閣中落到了第三順位上,讓他感覺很無助,再加上謝遷跟沈溪帶來的雙重壓力,讓他一時間看不到出頭的希望,所以便一心想往上爬,但又找不到突破口,內心充滿了迷茫。

這邊剛剛獲得張太后的鼎力支持,卻又因為謝遷突然回來,而讓他上位的機會再次變得渺茫起來。

楊廷和當天沒有去紫禁城內的官衙,而是選擇留在家中辦公。他沒有帶奏疏回來,只是帶回一些公文,這些公文本身並非是內閣應該管的事情,但因為司禮監掌印出現空缺,他可以在行票擬權力外,直接安排中樞和地方處理政事。

尤其涉及地方天災人禍的事項,還有江南各地的糧食征收、調度等等。

這些事本來是走內閣、司禮監流程並定奪後,下發至六部辦理,但現在的楊廷和不喜歡偷懶,主動將很多事攬在自己身上,然後將具體實施流程規劃好,回頭再將事情交給專門的部門辦理。

“……戶部尚書楊應寧不在,所以戶部的事情我應該多留心一些;兵部尚書沈之厚前去靈丘迎駕,沒有回來,雖然現在有左侍郎陸完坐鎮,但現在兵部事務不能由著兵部的人處置,必須得內閣來操心;禮部和吏部兩位尚書現在都已年邁,無法處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禮部尚書已告病在家多日,若我再不做點兒事情,朝廷就要出亂子了……”

楊廷和的責任心很強,當然說好聽點兒是責任心,說不好聽那就是權力欲。

此時的楊廷和拚命想找到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所以他盡可能把握一切資源做事,但因內閣本身沒有直接的執行權,他便直接伸手將六部的權力先拿過來。

若是換作以往朝廷運轉正常時,他根本沒辦法做到這些,但問題是現在朝廷很多官職都出現空缺。

西北之戰雖然沒有直接動用戶部錢糧,但由於長期戒嚴,南北貿易中斷,極大地破壞了民生,朝廷稅收受到巨大影響,只能緊巴巴地過日子。

謝遷沒回來,楊廷和此舉算是為六部“分憂”,他把屬於六部的事情拿來辦了,就算很多有武斷的成分在裡面,至少能讓六部上下感覺輕省許多,而且這個時候也沒人願意忤逆楊廷和。

你楊廷和既然主動替我們做了,我們領你的情,按照你的吩咐辦事。

但所有這一切都是暫時的,至於謝遷回朝後會是如何光景,根本沒人知曉。

……

……

靈丘縣城內,朱厚照連續找了兩日,可無論如何就是沒發現沈溪的下落,反而把楊一清跟朱暉奉旨即將到靈丘來剿匪的事情給打探到了。

當江彬把從地方官府獲悉的有關紫荊關最新情報詳細告知時,朱厚照火冒三丈:“怎麽回事?到現在都沒找到人?難道說沈先生人已經不在靈丘了,那他會去哪兒呢?”

江彬為難地道:“陛下,已經去問過擰公公跟張公公,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他們也在到處找尋啊。”

朱厚照很著急,站起身在那兒來回踱步,一點也沒有生病的模樣。

過了好一會兒,朱厚照停下腳步,惱火地喃喃自語:“再過幾天,戶部尚書楊一清和保國公朱暉就要來了,朕是走還是不走?”

江彬聽得分明,眨了眨眼問道:“陛下要往何處去?”

“難道是回京城去嗎?”

朱厚照沒好氣地喝斥道,“當然是繼續遊山玩水,朕可不希望被這群人找到!”

江彬一聽傻眼了:“還以為沈大人不來,換個楊大人來效果也是一樣,誰知道陛下的心思根本就難以讓人琢磨……難道陛下要回京城,只能由沈大人前來勸說,旁人勸就無濟於事?”

朱厚照懊惱地說道:“城內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沈先生還是不見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便是沈先生可能已經不在靈丘了……他到底去哪兒了?難道是有什麽要緊事?”

江彬心裡又琢磨開了:“這位沈大人明擺著是在給陛下難堪,怎會如陛下所言是有要緊事而離開?這鬼地方能有什麽事比見駕更重要?”

他本來想非議沈溪,但又知道自己的級別太低,遠未到跟沈溪抗衡的地步,所以只能謹言慎行,沒有無端造次。

朱厚照沉吟良久,終於打定主意:“這樣,咱繼續走,讓人把東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就離開。反正朕這兩天也緩過勁兒來了,大不了換個地方休息……這次朕一定要躲開所有追兵,不讓他們知道朕往何處去,這件事交給你去辦理。”

江彬為難地道:“陛下,若是之前……這件事怕是不難,但現在的情況很不妙啊,有您在蔚州突然離開的經歷,就算錢指揮使再無能,也會派人全天候盯著陛下住的地方,再加上沈大人也在城裡……想偷偷溜出城去不太容易。”

“這樣啊……”

朱厚照沒有遷怒江彬,他雖然喜歡玩鬧,但還是非常明事理的。

朱厚照對於身邊人的包容性非常強,這也是他作為皇帝少有的一個優點。

歷史上的朱厚照已算是非常開明的皇帝,現在又經過沈溪的指導,基本上算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但身為皇帝,沒有人可以約束,總會有一些怪脾氣,但大體上不會影響他處理事情的風格。

“想辦法,先混出城去再說。”

朱厚照撫著下巴,一邊思考一邊說道,“等出城後,先一路往東走,到山裡等著,大軍通過後隊伍迅速調頭南下,直插紫荊關,過關後到易州又調頭南下,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那些人一定不會想到朕會先往京城走,到時候他們撲了個空,等往西追一段路發現沒人,再折返回來,那時候朕已經取道大運河,往江南區了,讓他們無從找去!哈哈!”

想到自己的“聰明才智”,朱厚照已是樂不可支。

……

……

朱厚照終歸還是低估了保護他安全之人的實力。

他在蔚州城逃過一次,讓錢寧、馬九等人都吃了掛落,這次他再想逃走,而且沈溪又窺伺在旁,他可以說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任何一個從朱厚照臨時住所出來的人都被緊盯,絕對不會再容許皇帝失蹤的情況出現。

當晚,朱厚照再次私逃,這次他所用的手段基本跟前一次雷同,依然是想通過府內采買的雜役隊伍蒙混過關。

但剛走出院門,朱厚照沒等前往市集,伺機前往跟江彬約定的地點,便見大批人跟著他,也不靠近,甚至不避諱讓他完全瞧見,反正就是采取人盯人的戰術,哪怕是到鋪子裡也同時湧進三五個人,連調換衣服的機會都沒有。

朱厚照心裡生出一種極大的挫敗感,他知道再走下去也會被人跟蹤,所以只能帶著沮喪的心情回到臨時住所。

“陛下。”

江彬這個時候也折返回來,恭敬地向朱厚照行禮。

朱厚照皺著眉頭,不悅地問道:“你到底怎麽安排的?為何朕出去後就被人給盯上了?現在外面到底有多少人看著這個宅子?”

江彬道:“小的也是剛發現,這外面保護的人,雜七雜八加起來至少有兩三千人,其中多數都是錦衣衛……陛下,這靈丘縣城似乎比京城皇宮還要安穩啊。”

“你又沒去過皇宮,知道個屁啊。”

朱厚照心情不佳,直接罵開了,“朕出來遊玩,一路順風順水,難道最後要栽在這麽個破地方?想辦法,就算是挖一條地道,也要出城去。”

江彬為難地說:“陛下,小人是聽說城內有密道通往城外,不過一時間找不到啊,你也知道那些大戶人家連府門都闖不進去,更不要說在他們家裡找密道了。而現挖地道的話,最少需要一兩個月時間,而且還不知道最後會挖到哪裡,要是遇到地下的流導致坑道坍塌,耗時更長。”

朱厚照罵道:“挖地道只是一種方式方法,朕又沒讓你真的去挖,你可以找別的辦法,最好是那種障眼法,讓人當面也不認識朕,要不然朕留你在身邊吃乾飯嗎?”

此時江彬終於體會到正德皇帝的喜怒無常,雖然聖心難測,但他也只能乖乖領命。

朱厚照氣呼呼來到後堂,沒等他走進房門,便見小擰子在門背後站著,這才記起小擰子早就被他調到身邊伺候,雖然他此時根本就不需要人服侍。

“奴婢給陛下請安。”

以前小擰子不需要向朱厚照行禮,因為朱厚照嫌麻煩,但現在人在外面,小擰子長時間沒有服侍皇帝,所以此時激動地屈膝跪在那兒。

朱厚照沒好氣地問道:“你來作何?”

言語間朱厚照非常氣憤,已經開始不講道理了。

小擰子恭敬地回道:“陛下,沈大人求見。”

朱厚照本來一股腦的氣憤,在聽到這句話後,怒氣瞬間消失不見,臉上帶著幾分震驚,望向小擰子的目光中滿是迷惘,脫口問道:“沈先生……找到了?”

小擰子行禮道:“是的陛下,不過沈大人沒回官驛,直接到您這裡求見,讓奴婢進來向您通稟一聲。”

朱厚照回頭看了一眼,江彬沒有跟來,想發火卻找不到人選,隻得一甩袖道:“那就請沈先生進來吧。朕先到後堂等他,說起來朕還有些餓了,準備一些吃食。”

……

……

朱厚照進了後堂,先吃了一點東西,左等右等不見人進來,開始有些焦躁不安。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工夫,門口才傳來小擰子的聲音:“陛下,沈大人到了。”

“進來進來……算了,朕還是親自出迎吧。”

朱厚照起身往門外走,正好迎頭撞上沈溪。

此時沈溪似乎風塵仆仆,等朱厚照跟沈溪四目相對時,不自覺將目光避開,甚至連正視都不敢……雖然他是皇帝,但始終將沈溪當作自己的尊長,而他也知道自己之前做的都是些任性妄為的事情,上不得台面。

“微臣參見陛下。”沈溪恭敬行禮。

朱厚照回過身,到桌子前坐下,還是不肯跟沈溪對視,低下頭道:“免禮,沈先生跟朕之間沒那麽多講究,直接坐下來說話。”

沈溪道:“尊卑有別,微臣豈能跟陛下平起平坐?微臣是來跟陛下您啟奏事情。”

朱厚照臉色多少有些不耐煩:“沈先生既然不肯坐,那朕也不勉強,先生有什麽話直接說吧,朕洗耳恭聽。”

顯然朱厚照以為沈溪上來就要勸說他回朝之事,卻未料沈溪拿出一份奏疏來,行禮道:“此乃中原三省十幾處州府上奏的關於地方民變的奏疏,其中有州縣為賊寇圍困的奏稟,請陛下禦覽。”

朱厚照抬頭往沈溪身上看了一眼,對沈溪此舉有些不理解,他一擺手,小擰子馬上將奏疏接過,然後轉交到朱厚照手上。

朱厚照仔細看完後,搖頭輕歎:“沒想到朕在西北打了半年多仗,中原之地會出這麽大的亂子。難道地方官府沒好好救災賑災,安撫好災民嗎?”

沈溪道:“中原災情不斷,加上前些年馬政弊端,地方官員貪贓枉法只顧收取稅賦,使得民不聊生,今年朝廷又從中原調遣不少兵馬到西北前線,使得地方守備空虛,給亂民起事創造了機會。亂軍不事生產,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導致災民越來越多,叛亂也愈演愈烈。”

朱厚照點點頭,想再評價幾句,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掉進沈溪挖好的陷阱裡。

“沈先生真狡猾,他來了也不勸朕回去,先跟朕說國事,這算是循序漸進嗎?其實到最後,他肯定說這些都是因為朕昏聵無能導致的。”

朱厚照道:“既然地方民亂不斷,那就派人去平叛,沈先生這次來,不帶了宣府巡撫胡璉嗎?他之前去過山東平亂,似乎效果不錯。”

沈溪道:“朝廷已派了保國公跟戶部尚書楊一清前來平亂。”

朱厚照臉色不善:“這個朕聽說了,朕覺得他們不是來平亂的,而是專門是來為朕護駕護航的,只是為此隨便找了個借口……”

在這個問題上,朱厚照絲毫也沒有避諱,怎麽想就怎麽說,這也是因為他的直爽性格所致。

沈溪道:“無論他們來的目的是什麽,至少都是因地方民亂而起。之前民亂只是威脅到地方安定,但現在已經影響到陛下的安全。”

朱厚照想了下,微微搖頭,卻什麽都沒說。

沈溪行禮:“不知陛下出遊以來,可有見識到地方上的風土人情?”

“嗯?”

朱厚照忍不住又看了沈溪一眼,不明白對方為何有此一問,顯然在他看來,沈溪下一步應該勸說他回京城才是正理,卻未料沈溪壓根兒就不打算提這茬,反而問他出遊的感受,好像他這次出來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朱厚照稍作遲疑,微微歎息:“朕出來後,但見這一路上都十分蕭條,大多數村落都是空蕩蕩的,土地也沒人種植,百姓基本去逃難了,官路上沒什麽人,淒涼慘淡啊!”

沈溪問道:“那陛下認為,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麽?”

朱厚照瞥了沈溪一眼:“先生是想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朕的不作為造成的嗎?朕也沒法兼顧這麽多人的生死吧?”

此時的朱厚照就好像小尾巴被人踩住了,說話帶著一股衝勁兒,大有見誰咬誰的意思。

沈溪道:“地方民生蕭條,乃因民亂所致,民亂又因朝廷弊政以及天災人禍所致,陛下乃九五之尊,豈能將所有責任攬在一身?”

這話朱厚照聽了很耳熟,好像以前那些為他開脫的佞臣也是這麽說的,比如說劉瑾和張苑,但顯然這不符合沈溪的人設,他能認清楚哪些話是好話,哪些純粹是跟他消遣,當即驚訝地望著沈溪:“先生真這麽認為?”

沈溪再道:“但若是陛下知道弊政,也知道天災人禍,而不去補救,那錯便在陛下一人。”

朱厚照心想:“好麽,轉了一圈還是在說朕!”

朱厚照道:“朕親眼看到了,自然會想辦法解決,還用沈先生你來提醒麽?朕也知道亡羊補牢猶未晚矣,既然現在中原之地出現亂象,是否該減免賦稅,再用一些安民措施,調撥錢糧過來,再恩威並濟以朝廷人馬平息那些冥頑不靈的盜寇?”

沈溪行禮:“陛下能認識到這一點,實乃百姓之福,不知陛下幾時下旨?”

朱厚照沒好氣地道:“平亂兵馬都已經開過來了,安民措施,只需朕的一道禦旨便可。朕人就在這裡,發一道詔書應該不是很難吧?也不用什麽翰林學士起草,就你沈先生草擬詔書便可。”

沈溪道:“那陛下此番出遊體察民情, 可說收獲頗豐,而且能讓百姓意識到陛下勤政愛民之心,感念朝廷恩德。”

“嗯。”

朱厚照先是點了點頭,隨即滿臉驚訝望著沈溪,“呃?”

朱厚照心想:“這戲本不太對啊,沈先生不是來教訓朕的嗎?為何說的朕好像是為了體察民情才出來的?不過也是,朕走的這一路全都是衰破的景象,而且還遭遇盜亂,歷經千辛萬苦,只要跟百姓說,朕是在平定草原後得知晉、豫和北直隸大亂,想親自體驗民情,這才不惜以身犯險……哈哈!”

想到這裡,朱厚照臉上呈現燦爛的笑容。

可當他再看到沈溪那嚴肅的表情時,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此時他突然明白沈溪的良苦用心,更兼體諒沈溪的感覺:“我靠,這是在為朕挽回顏面啊,怪不得沈先生不馬上來找朕,來了也不說朕胡鬧的事情,這分明就是想讓朕有個台階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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