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當日謝韻兒自己就說得不清不楚,街坊們的說辭中自然帶著很多意會和理所當然,跟今日的真實情況大相徑庭。
謝韻兒正色道:“雲伯,他……的確是妾身的相公。”
雲伯心中滿是不解,但還是恭恭敬敬向沈溪行禮:“老朽給姑爺請安。”
沈溪道:“雲伯客氣了,我這次只是陪娘子回來看看院子,初來乍到,這院子不怎麽熟悉,該怎麽收拾布置,全聽娘子的。”
謝韻兒笑了笑:“相公才是這府邸的老爺,還是聽相公安排好。”
在曾經的奴仆面前,夫妻兩個倒先客氣起來。
謝韻兒與沈溪,在雲伯的帶領下在院子裡裡外外轉了一遍。
三進的院子,除了雜物房有些破舊家具外,別的東西都被原主人搬走了……謝韻兒對許多不見的老家具戀戀不忘,因為那是謝家遺留下來的東西,可是如今都不見了。
雲伯歎道:“這幾年這院子一直沒人住,雖然聽說買房那家人每年都安排修繕,但有的房間還是漏雨……以後小姐和姑爺搬回來住就好了,這院子裡有了人氣,以後謝家還能跟以前一樣興旺。小姐,太公和大老爺、大夫人他們……可好?”
謝韻兒點頭:“祖父和父親經過幾年牢獄之災,如今祖父臥病在床,由家裡人照顧,別的尚還好。”
雲伯有些期待:“那幾位主人何時搬回京城?”
謝韻兒搖了搖頭,隨後又自然而然地看了沈溪一眼,這才回答:“謝家已在汀州安家落戶,短時間內不會回京,這宅子先勞煩雲伯照看一下,相公平日公事繁忙,妾身或者不會常過來走動。”
雲伯一聽糊塗了,他本以為謝家買回宅子,是要舉家遷回京城東山再起,未料不但那些老主人不回來,連小姐和新姑爺也不打算過來住。
雲伯心想:“這新姑爺看起來年歲不大,他有什麽‘公事’會忙到無暇陪小姐?”
謝韻兒剛回來,街坊鄰居都聽說了,紛紛過來恭喜。
要說謝家以前鄰裡關系便處得不錯,上次謝韻兒來時又各家送了些小禮物,自然贏得大家的尊重,聽說謝家重新把宅子買下,都替謝韻兒感到高興。
“……就說謝家的閨女有本事,剛見到那會兒,我就估摸是回來買宅子,沒想到這才多久啊,宅子又重新姓謝了。”
那些大媽大嬸又開始後知後覺,街坊鄰居的孩子開始在院子裡亂跑,甚至開始玩起了躲貓貓,簡直把謝家老宅當作遊樂場。
謝韻兒有些歉意:“我們剛搬回來,沒什麽準備,麻煩雲伯去街口買些瓜果點心回來招呼街坊。”
隨後拿了些銅板和散碎銀子給雲伯。
雲伯非常高興,連不迭點頭:“好,好。”
雲伯帶著朱山一起去買東西,謝韻兒則招待鄰裡,等雲伯回來,接待賓客的事便交給雲伯,謝韻兒則進到中院,看著正站在正堂前,抬頭打量的沈溪。
“相公莫不是想將禦賜的匾額掛在此處?”謝韻兒笑著問道。
沈溪搖搖頭:“字是賜給你們謝家的,掛在哪兒我可管不著,只是外面的人我都不認識,就不出來湊熱鬧了。”
謝韻兒神色略帶愧疚。
剛才不得已之下,她向街坊介紹沈溪就是她相公,一時間議論聲四起。想來也是,大娘子嫁給小相公,多半是謝家貪圖人家小相公家裡的錢財……當然也有可能是小相公貪戀大娘子的美色,非要娶大娘子過門!
總之,難聽的話一籮筐,這些大媽大嬸正在人家家裡做客,卻絲毫也不懂什麽叫避忌。
人言可畏,沈溪寧可在中院獨自清靜,他畢竟陪謝韻兒回老宅來圖個開心,不會去掃謝韻兒的興致。
“都是妾身的錯。”謝韻兒有些委屈。
沈溪笑著安慰:“娘子何錯之有?隻怪外面那些人太過膚淺!”
正在說話,突然門口有喧鬧聲,就聽有人問道:“這裡可是謝府?”
沈溪和謝韻兒從內宅門出來,就見大門口有人過來送禮,一次來了十幾個家仆,抬著大箱小箱的東西。
來人看起來頗為客氣,但身上明顯帶有幾分官宦人家的無禮和傲慢,院子裡的人頓時安靜下來,沒人敢靠前一步。
沈溪迎上前,拱了拱手,問道:“諸位是?”
“沈修撰貴人多忘事,小人是壽寧侯府的管事……壽寧侯聽聞沈修撰另遷府邸,特地讓我等前來送上幾份喬遷之禮……來人啊,將禮物抬進來!”
壽寧侯府的人抬著東西進來,大箱小箱擺了小半邊院子,那人又道,“沈修撰不用擔心,壽寧侯說了,無論朝中發生何事,都不會影響沈修撰的仕途,沈修撰隻管在家中安心靜待幾日,便可無事。至於這禮物,是感謝沈修撰和謝府為貴人治病的酬謝,沈修撰請勿推辭。”
要說張鶴齡從來都是搜刮別人不手軟,但卻接二連三給沈溪送禮,沈溪心裡有股別扭的感覺,這分明是要把他往外戚一黨發展啊。
隨著來人的話說完,院子裡再次嘈雜起來。
街坊鄰居並不知道“沈修撰”是個怎樣的概念,但大多數人卻知道“壽寧侯府”,那畢竟是皇親國戚的府邸,在整個京師都很有名。
而這位謝家的新姑爺,居然能得到壽寧侯府的“謝禮”,還得到侯府中人的尊敬,那來頭可不小。
沈溪點頭道:“勞煩回去通稟壽寧侯,在下謝過他的好意,改日登門感謝。”
“好的。沈修撰,我們先回了……放下東西,走了!”
一聲招呼,壽寧侯府的人沒有以往的囂張跋扈,恭恭敬敬過來行禮後離開,沒有半點找事的意思。
等人一走,院子裡徹底炸開了鍋。
雲伯一臉茫然走過來,問道:“姑爺,小姐,這……這是怎回事?”
先前他還將“小姐”排在“姑爺”之前,不過在謝府幹了幾十年,早就懂得察言觀色,現在他知道,這位姑爺絕不是一個少年郎那麽簡單。
就在這時,外面又有腳步聲傳來,依然有人前來送禮,而且還是好幾位不約而同上門,卻是同在教忠坊居住的士紳特意上門來送“喬遷禮”。
沈溪這才意識到,先前他陪謝韻兒去大興縣衙為房地契登記造冊時,從官府那邊泄露了口風,周邊士紳聽說新科狀元要搬到原來的謝府住,都忙著過來送禮攀交情,這也是官場上基本的熟絡禮節。
這次來的人,雖是官宦之家,沒有壽寧侯府那麽大的來頭,送的禮物也不像壽寧侯府那麽重,但加起來林林總總的東西,擺得連前院都快擺不下了。
街坊鄰居見勢不對,有的已經顧不上水果糕點早早離開,有的則賴著不走,想看看還有什麽更大來頭的人來。
沈溪本不想張揚,因為謝家府宅不是他用自己俸祿買來的,若禦史言官察覺此事,細算他的收入和支出,然後參奏他一本,到時候他可就麻煩上身了。
不過有賓客來,他還不得不出面招待,好在住在左近的京官以及士紳都很識相,只是來送來禮,禮節性拜訪後,便告辭離去。
等客人陸續送走,雲伯這才想起來事情不太對,以前就算謝家風光時,為那些達官顯貴診病後人家過來送謝禮,也不會有今日這般隆重。
雲伯趕緊問道:“小姐,那些人為何要給姑爺送禮?”
謝韻兒正色道:“雲伯,看來要跟你說明白了,其實……老爺是新科狀元,如今在翰林院為從六品修撰,是皇帝身邊的近臣。以後這府邸,不再是謝家門,而是沈家門。你可要記住了。”
雲伯聽了嚇得六神無主,趕緊給沈溪磕頭:“老奴給老爺請安。”
沈溪道:“自家人不用客氣,這裡既是謝家,以後也會是謝家,雲伯以後若想回來做事,一切俸祿按照舊例,若不夠,以後再增添些。”
謝韻兒拉了拉沈溪的衣袖,好似想提醒一句,但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沈溪扶起雲伯,讓他接著出去招待賓客,順帶找人幫忙把禮物搬進中院,送入東西兩側的廂房中。
對於這些禮物,沈溪沒興趣知曉,因為收了禮需要還人情,人家總不會無緣無故前來,到時候肯定要有所求。
不過謝韻兒多少有些為人婦的“財迷”,白得來的好處,不看白不看,她讓朱山幫忙,逐一打開箱子,把每口箱子裡的禮物都檢查了一遍,粗略算了算,過來道:“相公,妾身算過……今天的禮物還真不少哩。尤其是壽寧侯府送來的禮物,以相公的俸祿,恐怕十年都賺不到呢……”
張鶴齡懂得如何收攏人心,上次他送給沈溪的禮就不輕,今天送禮來,拉攏之意更加明顯。
沈溪歎道:“這正是我擔心所在……壽寧侯可不是容易相與之人,他在朝中可謂隻手遮天,有陛下和皇后為他撐腰,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不過,卻不得人心啊!”
謝韻兒點了點頭:“壽寧侯府的人不是說了嗎?這是感謝相公為太子治病送來的謝禮,或許僅僅只是如此而已,相公不必多想。”
沈溪心裡可不這麽認為,因為他沒把劉大夏利用他和汀州商會去“釣”府庫盜糧案的事告知謝韻兒,謝韻兒隻隱約知道點兒皮毛。
若張鶴齡真把他當作自己人,以後極力拉攏,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 要拒絕可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當朝權貴,非我所用,則也不能為他人所用,若沈溪不歸順外戚一黨,張鶴齡不會放過他。
朝臣中有不少人,便是為張鶴齡打擊報復,最後落得個慘淡收場。
沈溪不禁想起當初在汀州碼頭見到的那位官家小姐,而那官家小姐的父親,據說正是因為得罪張鶴齡,最後落得個生死不明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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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連更送上!這幾章天子寫得很急,不知道這麽處理謝韻兒和沈溪的事情好不好!請大家在書評區給個回饋,讓天子做到心裡有數。
同時,今天是超級大爆發之日,天子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似乎按照承諾,今天應該還有十一章,我的天哪,這次真得要拚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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