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哥哥皆是一惊。
虽然,唐俏儿神色清淡,但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没有了那种,除了哥哥们和惊觉之外,将所有男人拒之千里的冷漠,疏离。
难道,一场车祸,也让小妹大彻大悟,变了性情吗?
唐栩牙关一咬,只能放男人进门。
“多谢。”
沈惊蛰眉眼微弯,笑靥如春风拂面,操控电动轮椅来到唐俏儿面前,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
唐俏儿抿了下苍白的唇瓣,“沈大少爷费心了,但我现在不怎么饿。”
沈惊蛰清雅的眼底泛起柔和的光,笑道:
“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唐小姐当真不饿?”
唐俏儿杏眸一睁,“你……怎么知道?”
“我就住在你病房隔壁,一直都在等你醒来。”
沈惊蛰低眉轻笑,有些难为情,“我知道,你不缺人照顾。我留下,一来是为了复查方便,二来也能多一层照应。
我已经聘请全国最好的外科医生会聚盛京,准备给唐小姐你进行专家会诊。你放心,我会让你恢复如初,往后漫长的岁月,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遗症的困扰。”
唐家兄弟面面相觑,眼神耐人寻味。
闻言,唐俏儿淡声谢绝,“谢谢,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我本人就是外科医生。”
“我知道,唐小姐就是外科界大名鼎鼎白神,但俗话说的好,医者不能自医。”
沈惊蛰唇角散开轻松的笑意,低醇的音色,迷人,蛊惑,“唐小姐,我知道你能力很强,很厉害,是独当一面的女神。
可就算如此,你有时候也该让自己歇一歇,停一停。给别人一些机会的同时,也不该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知道,你很累了,那就借着住院这段日子,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一下,行吗?”
唐俏儿长睫颤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若是意志不坚,普通的小女人,被沈惊蛰这样家世显赫,又温柔体贴的男人一撩拨,轻而易举就会被攻破内心防线。
而在这亲和力之中,他还比别人多了一样——分寸感。
不会太殷勤,也不会太谨小慎微,恰到好处的示好,令人身心舒畅,不由自主地想跟他亲近。
恍惚间,唐俏儿想起了曾经的谢晋寰。
为了得到她,先是以朋的身份靠近,渐渐展露想要得到她的意图,而每一次接近,他都能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甚至让她难以推诿的理由。
两个人的手腕,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谢晋寰最后没能沉住气,急功近利,甚至为了伤害她,不惜一次次伤害她身边的人。
唐俏儿与他接触,就是因为她已经怀疑上了他。
可这大少爷实在太过神秘,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唯一行而有效的方式,就是走进他,融入他。
“大哥,你们先出去吧。”唐俏儿沉下呼吸,神情不露一丝破绽。
唐家三兄弟没法,只能离开病房。
门外,唐枫忧心忡忡,摸着后颈:
“小妹对这沈大少爷很不一般啊,除了惊觉,她对哪个男人说话这么温柔过?”
“妈的,最不想到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唐栩怄火,扶额,“现在惊觉跟小妹分手了,小妹内心肯定是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沈惊蛰这会儿趁虚而入,胜算大大的有啊!
俏俏要是一下子没顶住攻势,内心防线崩塌了,那惊觉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无了?!”
唐枫心头猛跳,瞠目,“不会吧!小妹惨了惊觉,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岂是随便一个男人就能介入得了的?”
“怎么不能?”
唐樾眸色幽幽暗沉,倚靠在墙壁的硬挺身躯几分颓唐,“一个人的感情,哪怕再深刻,慢慢煎熬,受尽冷漠,渐渐也就淡了,散了,放下了。
当年,俏俏也很惊觉,但最终不也下定决心跟他离婚了吗?”
兄弟俩知道,大哥刚经历失恋之痛,现在想法,难免悲观。
“咳咳……退一万步来讲,沈家大少爷着,不像对咱们小妹起了色心吧?”
唐枫思维跳脱,又一语打破僵凝的氛围,“再说,他那副身体,常年服药,还坐着轮椅,病恹恹的。
那方面,他行吗?小妹可是被惊觉滋养过的女人,受得了这么个棺材瓤子?”
唐樾:“……”
“沈惊蛰是身体不好,不是特么太监了。”
唐栩朝他翻了个白眼,“更何况,我媳妇有句名言。”
唐枫:“什么?”
“检验男人好不好色的方法就是探探他的鼻息。如果还喘气,那就说明好色。”
唐樾,唐枫:“…………”
“所以沈惊蛰他多个二饼?小妹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他能不动心?我不信!”
……
病房中。
沈惊蛰打开饭盒,盛出一小碗温热的粥,又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在床头。
唐俏儿笑得很敷衍,“谢谢你,但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
沈惊蛰不言,只是将粥碗端到她面前。
清香的,熟悉的味道,涌入唐俏儿的鼻息,她瞬间眼睛一亮:
“这、这是……”
“吴妈亲手为你熬的,菜也都是她做的。”
沈惊蛰唇畔的笑,如清波,温柔漾开,“怎么样,现在有点胃口了吗?”
唐俏儿心尖颤了颤,嗓音微哑,“你怎么会……”
“不要忘了,我也是沈家的少爷,从小在观潮庄园长大。吴妈刚来的时候,是照顾我的女佣。后来惊觉和他母亲来了,吴妈就被我父亲安排,去找顾惊觉的衣食起居。”
沈惊蛰耐心地端着粥碗,眼神那么真诚,“所以,她不光是着惊觉长大的,也是着我长大的。请她煮一碗粥,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
唐俏儿睁着圆润乌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男人。
“抱歉,我不该麻烦她,她毕竟是惊觉的人,也曾照顾了你很久,和你关系很好。”
沈惊蛰何其聪睿,她一点情绪的波动,他都了然于胸,“你放心,下次,不会了。”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没做什么。
可她越听他这么说,他越是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她心里就越是隐隐发慌。
唐俏儿抑住内心暗涌的情绪,缓缓抬起手,接过粥碗。
可她身子还很虚弱,刚端起碗,手便止不住颤。
险些跌落的一瞬,沈惊蛰忙扶住她的手,两人肌肤相触,男人掌心微凉的触感,令她不禁打了寒噤。
她忽然就想起了惊觉。
惊觉的手,宽大,浑厚,粗粗剌剌的。
可他气血热,掌心总是温烫的,她老是喜欢摆弄个没完,到了冬天,更是她不释手的暖炉。
然而,那份温暖,不再有了……
唐俏儿倏地被撼动了泪腺,红了眼圈,只觉脏腑间拧着,扎着,翻覆着,疼。
沈惊蛰深瞧着她,微微眯眸,不由分说执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轻颤的唇间:
“你就当我是个照顾你的男护士,别想太多,养好身子要紧。”
唐俏儿深深呼吸,在被下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沈惊蛰目不转睛地着她,淡淡扬声:
“请进。”
病房门开,熟悉且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进房间。
亦一下一下,踏在唐俏儿柔软的、颤栗的心坎上。
沈惊觉手捧一束纯洁的百合花,俊容沉肃,出现在她噙着泪影的视线中。
然而,下一秒,唐俏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稍稍倾身,将沈惊蛰喂过来的勺子纳入口中。
沈惊觉愕然,捧着鲜花的大掌不觉收紧。
一阵晦涩的情绪闷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