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彻骨的寒意,直冲上沈惊觉的胸襟!
面对漆黑恐怖的枪口,电光火石间,他只生出一个想法,唯一的,坚定的念头——
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要活着,去见唐俏儿!
他自己的座驾车坐下藏有一把枪,但他来时匆忙,换了跑车,这辆车里面没有藏家伙。
但,短暂的惶然后,沈惊觉身体里军人的基因调动,立刻做出反应,猛打方向盘,车头侧面狠狠地撞击向黎焕的车!
黎焕的黑色跑车一侧大灯坏掉,在雪地上摇晃、打滑。
这个生性骄傲的男人瞬间上来了脾气,强大的胜负欲冲红了眼睛,让他鬼使神差地,竟然扣动了扳机!
砰——!
一颗子弹,穿破冰冷空气,打碎了车窗!
打一开始,黎焕就没有想要沈惊觉的命,先生只说要阻止他和唐俏儿见面,并没说要杀了他。
但,刚才那一枪,还是打穿了沈惊觉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星星点点溅洒在车窗上!
男人俊容煞白,闷哼一声,却仍稳握方向盘,油门踩到极致,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哪怕天翻地覆,腥风血雨,他也要义无反顾,去找唐俏儿。
似乎,那种久违的热血,强烈的冲动,又再度涌上胸膛!
见他如此执念,连枪都不怕,黎焕先是心头一震,随即目光一沉,将手臂伸出窗外,朝跑车车胎连开三枪!
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寒夜,跑车爆胎,在空荡荡的大道上连打了几个转,最终一声暴雷般的巨响,装在了右侧的山体上。
也多亏了暴风雪,高速路上没车,否则后果,惨绝人寰!
跑车整个车头报废,前机盖冒起浓烟,四周玻璃尽数破碎。
黎焕冷如寒霜的面靥一片阴郁,眼神散发着捕猎者的杀机,黑色皮靴碾碎地上的碎片,一步步靠近。
突然,车门弹开。
黎焕眸子微眯,动作利落地抬起枪。
下一秒,头破血流的沈惊觉从车上缓缓迈下,一股鲜血洇湿了额前刘海,顺着伤痕累累的脸庞流淌而下。
沿着下颚,一滴一滴坠落,融入寂寥的夜。
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如汹涌的海浪席卷他的**与精神,仿佛要将他从内而外,彻彻底底摧毁。
他全凭惊人的意志力撑着,放眼整个盛京,舍他其谁!
“站住。”黎焕枪口对准他血迹斑斑的脸,冷冷启唇。
然而,沈惊觉却罔若未闻,往前迈了一步。
他的眼眸,坚毅、强悍、倔强不屈。
生死关头,天昏地暗,亦会为了这一眼,而骤然失色。
“沈惊觉,你听不懂人话吗?”
黎焕狠咬腮骨,浓眉俊眼,杀气腾腾,“我让你站住!”
鲜血模糊了沈惊觉的视线,可他却不见一丝惧色,嗓音被火燎了般沙哑不堪:
“我要去见唐俏儿,你拦不住我。”
“我拦不住,它也拦不住?”黎焕拉开枪保险,释放危险信号。
只要,他扣动扳机,沈惊觉便避无可避,必定命丧于此。
“你要,杀了我?”男人眸色凛冽。
“你觉得呢?”
“你不会。”
黎焕冷笑,“呵,你哪儿来的自信。”
“刚才那一路,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拿枪爆了我的头,但你并没有。”
沈惊觉用力眨了眨猩红的眼睛,逐字逐句地诘问,“你的目的,只是想阻止我去找唐俏儿,对吗?”
黎焕目光逼视,冷声,“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就别逼我下狠手了,沈总。”
“之前,在玫瑰岛屿,你出现阻拦我们救唐俏儿,是受谢晋寰指使……如今,谢晋寰已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又是受谁之命,过来挡我的路。”沈惊觉强忍剧痛,呼出一团迷蒙的白雾。
“没谁命令我,单纯你不顺眼,觉得你不配再出现在唐小姐面前了。”
黎焕唇角挑起一丝冷谑,“有比你,更适合和唐小姐在一起的人。你们已经结束了,唐小姐不再需要你了。”
男人深眸冷彻,沉声,“比我更适合的人?沈惊蛰吗?”
他心中憋闷,脱口而出。
岂料,却正中黎焕下怀,他瞳仁一缩,唇角下敛。
然而,就是这几不可察的微表情,却被沈惊觉迅速捕捉在眼里,黑眸间一片微澜泛起。
他没空跟他纠缠,咬紧牙关转身向岐乐山的方向奔去。
可还没走几步,子弹便在他脚下炸开!
即便如此,沈惊觉却直视前方,仍然没有停下。
直到,又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右肩!
砰——!
剜心疼痛令沈惊觉英挺的身躯一震,险些栽倒在地,生生撑住了!
万幸,这次中枪的是右肩。
毕竟,他的左肩已不能再承受一丁点的打击了,否则,定会彻底残废!
“再走一步,就是左腿。”
黎焕声音透着戏谑,目光却沉炽,焦灼,“沈惊觉,你该不会也想跟你大哥一样,后半生只能靠轮椅度日吧。”
“你要动手……就别这么多废话。”
沈惊觉呼吸粗重,捂住右肩的伤,继续往前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见到唐俏儿!
今晚,这么大的风雪……她一个女孩子去爬山,会出事!”
黎焕呆呆站在原地,望着男人毅然挺拔的背影。
手中的枪,有些握不稳了。
“黎焕,你想针对我,甚至要我的命,来日我们正面较量,我绝不退缩。但现在……让我去找她。”
言语间,沈惊觉眼眶一热,喉咙里全是血腥味,“算我求你。”
半晌,见身后的人寂然无声,他加快了步伐。
“沈惊觉。”黎焕突然叫他。
沈惊觉眉宇紧锁,转过身。
风雪呼啸,他们灼灼对望。
黎焕猛地扬手,将一个黑色的物体朝沈惊觉扔了过去。
沈惊觉抬起左手凌空接住,掌心摊开,猛地一怔——
竟然,是黎焕的车钥匙。
“你的脑子,确实有毛病。病得不轻。”
黎焕嘲弄冷笑,潇洒转身,扬长而去,“记住你刚才的话,下次,再陪你玩玩儿。”
沈惊觉攥紧车钥匙,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失神地低喃一声:
“五哥……”
……
有了黎焕的车,不过十几分钟,沈惊觉就来到岐乐山脚下。
此刻,肖队长已带领一队森林消防队人马,准备上山搜救唐俏儿了,刚巧与沈惊觉撞了正着。
“沈总?!”
探照灯下,肖队长瞅着男人面无血色,比雪还苍白的脸,十分惊愕,“您、您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您身上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来时路上,沈惊觉已用雪水洗掉了手上和脸上的血污,但整个人起来,仍然状况不好。
尤其是右肩的伤,虽然低气温下伤口恶化会减缓,可那痛楚,亦如凌迟一般,每分每秒地折磨着他。
“我没事,唐俏儿呢?有消息了吗?”他忙问。
“没有啊!她的秘联系我了,也正往这边赶呢。我先带救援队上山去搜寻,唐小姐有一定的户外登山经验,避险能力还是有的,希望她能撑住!”
肖队长虽然这么说,但依旧万分担心,“只是,今晚天气太恶劣了!万一她一脚没踩好,坠下山崖,被雪盖住那就遭了!”
闻言,沈惊觉暗自心惊,浑身冰冷,“我跟你们一起上山!”
“沈总,您跟唐小姐到底怎么啦?分手啦?吵架啦?”
肖队长唉了一声,瞅着男人的目光有些怨怼,“虽说这是你们小两口的私事,我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但唐小姐对您真是一片痴心啊,那么好的女孩子,您怎么舍得这么辜负她的期盼?
您都不知道啊,下午小姑娘早早就来这儿等着你了,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山脚下,挨着冻,眼巴巴盼着你的出现。
我都认识她多少年了,讲真的,我从来没见她那么可怜,那么委屈过。那种一门心思扑在一个人身上,却扑了个空的滋味……想想都难受啊!”
沈惊觉心口一滞,脑中浮现出唐俏儿苦苦守在这里,等待他的画面。
他薄唇微颤,本就摇摇欲坠的身躯,仿佛又坍塌下去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