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秦姝和沈白露都在。
沈光景自然是不会让沈南淮过来的,毕竟在他眼里,老爷子是向着沈惊觉的人。
走到现在,父子俩几乎已经是完全的对立面了。
似乎,自从钟情,也就是沈惊觉的生母自杀后,他们就只剩名义上的父子关系。
而横在他们之间的罅隙,如今因为唐俏儿而再次恶化。
但这一幕,却是秦姝最想到的。
只有他们针尖对麦芒,各自为营,她才能趁乱从沈氏牟得流水的好处!
退一万步,沈光景都是这野种的老子,他是通臂猿猴又怎样?还不是要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
“我找你过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
沈光景冷着脸坐在沙发上,随手将一份鲜打印出来的聘任扔到沈惊觉面前,“我已经决定,正式聘用林淮为沈氏集团法律顾问,兼集团法务部部长。
这份任命,明天一早就会下达下去。我已经签过字了,就不需要你这个总裁签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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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母女暗搓搓地露出得意的笑。
“我不同意。”沈惊觉不假思索,眉宇冷意嶙峋。
“不用你同意,我同意就够了。林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难道不知道收纳一名优秀的律师对一个财团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吗?”
“今晚唐俏儿和林淮之间的对话,您应该听得一清二楚吧?”
沈惊觉眉宇幽沉,冷笑,“就那种忘恩负义,唯利是图的无良律师,您把他招过来,是想跟他同流合污吗。”
“你!你这个狂妄的逆子!”
沈光景猛地起身,因动作幅度太大晃得眼前昏黑,还好秦姝及时扶住了他。
“景哥,莫气莫气,气大伤身啊!”她轻抚丈夫的脊背,心里笑得翻花了。
“唐家对林家有雪中送炭的大恩,他们一家受唐董照顾,连他亲弟弟林溯都在ks集团工作,即便如此他还是心存反心,为了一己私欲背信弃义。
就这样的人,您觉得您能管得了他?日后倘若有人开出更诱人的条件,您觉得他还能乖乖留在沈氏,为您所用吗?”沈惊觉一针见血地直刺要害,半点不给他留面子。
“沈惊觉!你说这些,无非是在给你自己袒护唐俏儿那个鬼丫头找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此刻没有外人在场,沈光景终于不端着了,气得眼眶通红地暴吼,“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是对那臭丫头动心了?!”
“动了,又如何?”沈惊觉薄唇轻启,淡淡吐出几个字。
天知道,他此刻的心跳,却快得像要飞过来了一样!
听了这话,沈光景如遭雷劈,狠狠一怔!
秦姝和沈白露许是也没想到他会给出这种回答,也怔住了。
可他们却又听不出,沈惊觉是真的对唐俏儿动了情,还是话赶话赶的,只是单纯地想忤逆沈光景。
毕竟这孽障,活到现在只犯蠢过一次,那就是为了和金恩柔在一起,抛弃了贵为天之娇女的唐俏儿。
“沈惊觉!你想跑到我这儿来找后悔药吃?门都没有!”
沈光景怒不可遏,气得眼匝抽搐,嗓子都破了音,“我告诉你,就算你上了唐俏儿,你也趁早给我断了这念想,死了这条心!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不可能同意你和唐家那鬼丫头在一起!
我早知她是唐万霆的女儿……当年我都不可能让你娶她!让她把我们一家子当傻子蒙了三年,让她白白耽误了你三年!”
唇枪舌剑,如万箭穿心,狠狠地刺透了沈惊觉的胸膛。
瞬间,怒火染红了男人的眼睛,黝黯的瞳仁缩成两点凌厉的寒星,掣动着焚天灭地的恨意。
下一秒,沈惊觉大掌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缸,高高抬起手臂,狠狠往地上一摔!
啪——!
“啊!”
沈光景浑身一哆嗦,秦姝和沈白露更是吓得失声尖叫出来!
水晶烟缸坠落在地,四分五裂,尖锐的碎渣子乱溅。
有几块由于嘣得太高,直接把秦姝的裙摆和手臂割破了,鲜血泌出,她又惊又气,差点儿没当场哭出来!
“唐俏儿什么都没做错,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沈惊觉瞪着猩红的眼眸,双拳狠握,字字逼问,“她嫁给我有什么错?结婚三年她哪里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沈家?
是我辜负了她,是整个沈家辜负了她!再有谁说她一句不是,哪怕是您,也别怪我不顾情面!”
这个眼神……
又是这个,人魔不分的眼神,仿佛来自腥风血雨的修罗场!
沈光景呼吸猛窒,双唇上下打颤。
当年,钟情从楼上跳下去,年少的沈惊觉紧紧抱着母亲血淋淋的尸身,望着他这个姗姗来迟的父亲的时候,就是这样,如出一辙的眼神!
他厌恶,他恨,但他更怕!
现在,为了区区一个唐俏儿,他竟然真的要跟他这个亲生父亲撕破脸了?!
秦姝和沈白露本来是想来沈惊觉笑话的,结果笑话没成,反倒受了惊吓。
大气都不敢喘了。
沈惊觉闭上眼睛用力喘了口气,觉得再没赘言的必要,转身正欲离开。
“沈惊觉!”
沈光景沙哑着嗓音叫他的名字,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这样护着唐家的女儿……是要跟唐家站边,忤逆我这个亲生父亲了吗?!
别忘了你姓什么,别忘了你身体里流着谁的血。你也不要忘了,如果没有我扶植你,你怎么能坐上高位,怎么能权倾沈氏!”
老生常谈,毫无意。
沈惊觉听得内心无波,甚至觉得腻烦。
“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你敢逆我……信不信我让你从总裁的位置上滚下来!信不信我要你连个屁都不是!”沈光景简直就是歇斯底里了。
连身为妻子的秦姝,都鲜少见过他气成这样。
“您想这么做,就去做吧。如果,您真有这个魄力的话。”
沈惊觉慢慢乜向身后,那目光仿佛已与世界割裂,决绝得惊心动魄,“为了她,我不介意,与整个沈氏为敌。”
……
沈惊觉刚离开房,平直宽阔的双肩一颓,只觉灵魂都像抽空了一样。
“惊觉。”
温和的声音想起,他红着眼圈掀眸,竟到沈南淮出现在他面前。
刚才,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情绪里,没有意识到走廊里有人。
老人没有换睡衣,还是来时的长衫,样子是没有打算在观潮庄园过夜的意思。
自从奶奶走了,沈光景娶了秦姝进门,他就觉得这里再也不是他的家了,环山的掬月湾那才是他的家。
“爷爷……”
沈惊觉轻声开口,发现自己嗓音暗哑得厉害,喉咙甚至是哽的。
“你跟你父亲在房里说的话,我都听见啦。”
沈南淮坐着轮椅,不太方便站起来,沈惊觉便乖觉地俯身,方便爷爷触碰到自己。
“虽然跟你爹顶嘴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呢……嘿嘿,这回,咱爷孙俩是想一起去啦!”
说着老爷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也不想让那个叫林淮的进沈氏,你的想法没错,唯利是图的人可不符合咱们企业文化!
你放心,我老头子虽然退了,但我还没完全退。
这集团我说了还算数,你老子要再坚持,我会出面阻止的。”
“爷爷,身为总裁,这件事理该由我处理。您就该安享晚年,别再操心这些乱七糟的事了。”沈惊觉不想这点小事还要搬爷爷出马,那才真是不孝呢。
“没事没事!发挥余热!诶诶……”
沈南淮眨巴眨巴眼睛,满目期待地问,“刚才你说你要护着小小,还说对小小动心了……你是不是认真说的?!”
沈惊觉双眸撑了撑,心跳如擂鼓。
半响,他喉结一滚,沉声回答:“一时到了气头上,没过脑脱口而出的话。我并没想那么多。”
“啧,行吧行吧!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就随便你吧!”沈南淮很有些失望。
沈惊觉皱紧俊眉,“爷爷。”
“走哇,送我回去,我一个人路上无聊,你陪我说说话!”
“好。”
沈惊觉推着轮椅,爷孙俩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背对着他,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嗤,傻小子。
脱口而出的话,那才是心里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