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觉心里像塞满了尖锐的石头,他也揪紧了自己的衣襟。
不是,不是这样的。唐俏儿。
我沈惊觉不是一时兴起的人,我对你也绝不是心血来潮。
迟来的意,就不算了吗?
十三年前我们共同经历生死,十三年后我们也患难与共,这辈子注定要羁绊难解了。
沈惊觉这辈子,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在心口难开,头一次感受到有一肚子话却说不出口的窒闷感。
可最终他还是沉默了,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他需要的,是做。
唐俏儿虽然已经退了烧,但身体并未完全复原,折腾了三天精气没少损耗,所以也顾不得防“狼”了,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就酣然入梦。
可沈惊觉却始终睁着眼睛,直勾勾凝望着她,像守护一般,没有任何困意。
直到确定唐俏儿是真的睡熟了,他才忍住疼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沙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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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还想静静欣赏一下唐俏儿恬静可的睡颜,但到底心疼她窝着睡,便将她柔弱无骨的小身体打横抱起。
他垂下长睫,抱着她的掌心微微冒汗,刀刻般的下颌线忍不住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蹭了蹭。
“唔……”唐俏儿犹在梦中,在他怀间像个熟睡的婴儿,喉间发出弱弱的嘤咛。
男人眸色加深,喉咙又涩又痒,很想一亲芳泽,薄唇都悬在她唇瓣上了,生生忍了。
以前他以为自己娶的,是个不解风情的小白花。
如今才发现,她妥妥是个勾他心魂的,人间小妖精啊。
……
翌日,唐俏儿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满足的懒腰。
这一夜,睡得出乎意料的舒服。
等等。
唐俏儿忽悠一下坐直了身,紧张四顾,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床上!
怎么回事?她梦游了?!
唐俏儿忙掀开被子,见自己衣着完好,又想到这床是个狭窄的单人床,狗男人那个如泰山压顶般的强悍身材,应该挤不上来吧……挤上来她不可能没有感觉吧……
而此刻,病房里,沈惊觉竟然不在!
唐俏儿秀拳狠捶了下床,暗骂了一句。
身上有那么重的伤还敢乱跑?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以及林溯的声音。
“大小姐?大小姐您醒了吗?”
“进来吧。”唐俏儿怕林溯想多了,忙下床走到沙发前坐下。
林溯用后背顶开门走进来,手里拎着两只巨大的高档黑漆木食盒。
“唐总和三少爷已经在从海门来盛京的路上了,他们俩要一起来接您。接到您后,吃个午饭,三少爷就要回黎城了。”
唐俏儿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惊动了哥哥们啊……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沈惊觉,让他那个狗腿秘,给您准备的早餐。”林溯将两个大食盒放在茶几上,一脸不乐意。
门外的韩羡打了个大喷嚏:谁特么骂老子!
唐俏儿皱了皱眉,“沈惊觉人呢?”
“去做身体检查了。”
她打开食盒,讶然瞪大美眸。
里面竟然是一样样精致的海门特色早点,摆盘考究,色香味俱全。
而且出乎意料的,每一样都是她在家里常吃的,都是她喜欢的!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
“听说,是沈惊觉派人五点多开车派去海门买回来的,这饭盒里有保温夹层,到现在菜都没冷。”林溯将一样样菜品从里面拿出来,语调低平得像个机器人。
他知道,沈惊觉这是开始,对大小姐展开追求攻势了。
他虽然过大小姐,也不阻挠她谈恋,但那个人,他很怕又是沈惊觉!
“他脑xx病吧?谁要他为我做这些啊!”
嘴上说着硬话,手却控制不住地拿起了块水晶虾饺塞在嘴里,大嚼特嚼。
林溯在眼里,只有苦笑。
“唐小姐,好吃吗?”
磁性贴耳的声音忽然传来,唐俏儿骤然一惊,虾饺噎在了嗓子眼里,差点没背过气!
“咳咳咳咳咳……”唐俏儿捂住胸口痛咳,小脸憋得通红。
“大小姐!您没事吧?!”林溯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在她脊背上拍抚。
沈惊觉眼见男人的手在唐俏儿背上一下一下地摸,他只觉心尖上燃了把火,有把扇子在他心口一下一下地扇!
哪怕他知道唐俏儿和林溯没什么,可依然觉得胸腔里像塞满了青柠檬,酸得入味!
沈惊觉眉宇重重一沉,刚想向唐俏儿走过去。
没想到,唐俏儿却先起气咻咻地走到他面前了。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床上?”她怒声质问。
“我抱你过去的,沙发睡一宿,很不舒服。”
沈惊觉与她离得很紧,温柔的言语间,热气喷洒在她额上,带着说不出的暧昧。
“谁让你做多余的事!”唐俏儿迎上他暗含宠溺的目光,攥了攥拳。
“为你做的事,从来都不是多余的事。”沈惊觉神情很真诚,不见半点轻浮。
尤其是配上这双撩拨人心的桃花眸,更是没有几个女人能抗拒这该死的魅力。
“呵,沈惊觉,你感动天感动地也感动不了我的,省省吧。”
唐俏儿冷嘲间,打量了男人一眼,见他穿着深蓝色暗纹高定西装,系的是她曾经送他的领带,挺括的领口别的也是她曾经送他的胸针,瞳仁微微一缩。
“你要出院?”
“是。”他直言不讳。
“不行,你不符合出院标准。”
“那你会陪我,一直到我符合出院标准,可以出院的那天吗?”沈惊觉薄唇上扬,舔着张英俊的大脸问。
“你在想屁吃!”唐俏儿美眸一瞪。
她是不是太给这狗男人脸了!
“所以,我不想在这儿坐牢。更不想见不到你。”沈惊觉睨着他的眼神很像个叛逆期的孩子。
却不乏深情。
唐俏儿从不曾见到沈惊觉流露出这样稚气的一面,一时晃了神,忘了继续怼他。
“俏俏!”
此时门外,唐樾和白尘燃双双出现,英姿勃勃,气宇轩昂。
“大哥!三哥!”唐俏儿无视掉男人,向哥哥们跑去。
沈惊觉眉宇深拧,不由得挺了挺胸膛,眼底燃起胜负欲。
哪怕这俩男人是唐俏儿的亲哥哥,他也决不能落了下风。
没办法,谁让她身边的男人都太优秀了,这又冒出来位上校哥哥,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俏俏,没被欺负吧?”白尘燃双手扳着唐俏儿的双肩,一遍遍地检查她的身体。
“没事没事。咱们走吧三哥。”
唐俏儿不敢让白尘燃在沈惊觉面前逗留,生怕擦枪走火,正想拉着他离开。
岂料怕什么来什么,白尘燃冷冷开腔:“大哥,阿溯,你们先送俏俏离开,我一会儿过去。”
“三哥!”唐俏儿颦眉,这一声焦灼的呼唤饱含复杂的情绪。
“小妹,走吧。”
唐樾揽住唐俏儿的肩,意味深长地了沈惊觉一眼,在她耳畔低声,“你三哥是情绪最稳定,最温柔的人,你是知道的。放心,他办事有分寸。”
唐俏儿叹了口气,想到在医院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和唐樾先行离开了。
沈惊觉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门关上,再也不见。
忽然想起她早饭还没吃,于是忙走到茶几前,刚要拿起食盒,一只同样坚毅有力的手却把盒子摁住了。
沈惊觉冷然掀眸,与白尘燃凛冽如冰凌般的眼睛相对。
空气里的氧气,仿佛瞬间化成了氢气,一触即发!
“她还没吃早点,我把这些给她送去。”沈惊觉脸色冷沉。
“不必了,吃渣男给的东西,我怕我妹妹肠穿肚烂。”
白尘燃眉梢带怒,寒笑一声,“你曾经害俏俏那么苦,现在卖个惨,使个苦肉计,再给几个甜枣,你就妄想让我妹妹回心转意,妄想再把她拽进你们沈家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里?
沈惊觉,你当我妹妹是随便什么小猫小狗?给点儿甜头就跟你走?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
“以前,都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竭尽全力,对唐俏儿好的。”沈惊觉目光如炬,想把食盒拿过来。
他记得,唐俏儿胃不太好。
那次在慈善拍卖会场外,她独自胃绞痛得躺在沙发上的可怜样,现在想起来,他还有些心疼。
“哼,我宁可信世上有鬼,也不信你沈惊觉这渣男的嘴!”
音落,白尘燃双目圆睁,猛地扬手,竟将手里的食盒打翻!
不等沈惊觉反应,他又迅疾出手,把另一只食盒也给划拉到了地上!
精致的点心菜肴,碟碟碗碗,碎了一地。
沈惊觉瞳孔狠狠一震,心仿佛也像四分五裂了似地疼了起来。
“离我妹妹远点儿,我警告你最后一次!”
白尘燃目光森寒逼人,指了指沈惊觉苍白的脸,“否则,你的下场,就会和这一地狼藉一样!”
“我是不会放手的。”
沈惊觉闭上眼睛沉沉呼吸,再度睁眼,红着的眼眸雪亮如刀锋,“我认定了唐俏儿,我喜欢她,我要和她在一起。
就算被千夫指,万人唾,就算你们唐家所有的人跳出来阻挠我,也挡不住我想得到她的决心。”
白尘燃被这男人气得不轻,齿关咬得咯咯作响,不过转而他又笑出了声,极尽鄙薄,“你以为阻挠你的,是我们唐家的人吗?
当初我们也都阻止俏俏跟你在一起,可她不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你了吗?
我告诉你,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俏俏也不会回头了。因为你早已把她对你的耗尽了,你在她心里早就没有位置了!
别以为昨晚她跑来照顾你一场,就是对你余情未了。俏俏生来随我父亲,豪气干云,重情重义。换成任何一个人,救了她的性命,她都不会置之不理。少在这儿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沈惊觉心脏止不住地痉挛,攥紧十指。
他对唐俏儿的感情,无论谁说什么,都没有丝毫动摇。
这段日子的交锋、对峙、羁绊、纠缠……他到现在才笃定自己是深深喜欢上了唐俏儿,他都后悔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他只是怕,怕真如白尘燃所说,唐俏儿的心里,真的没有他了……
白尘燃不再理他,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
忽然,他刹住脚步,从齿缝间冷冰冰地抛出句话来,“从前听俏俏说,你也是军人出身?嗤,你这种人,真是丢尽了我们军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