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和唐槿愕然注视着林澈正气凛然的脸,心下无比动容。
在这对小情侣如芒刺在背,被眼前的困难压得快喘不上气的时候,林家竟然还有人愿意出手拉他们一把。
这雪中送炭的情义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可贵、感人肺腑。
“阿澈!你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
林峥云终于沉不住气了,霍地起身直指向林澈神情冷肃的脸,“你母亲辛苦一辈子忙里忙外,抚养你们三兄弟长大成人,到头来就换来你一句失望?!
你和阿溯难道要把我们两个老家伙逼死吗?!”
林淮也趁机疯狂卖惨为自己洗白,说话喷血又漏风,“爸!妈!您们瞧瞧……他们两个眼里还有这个吗?!还有您二老吗?!都说养儿防老……除了我是真心向着您们的,他们俩都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他又想到法庭上林溯和林澈一唱一和的让自己吃了大亏,更加怒不可遏,“林澈!你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你们两个全都冲我来吧!妈的身体哪里遭得住你们这狂轰乱炸?!”
林澈不禁冷笑,盯着他的脸,目透憎恶与鄙薄,“你以为我不是冲你来的?你以为,你跑得了?”
林淮猛地一颤!
“这些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明里暗里打压欺负三弟,你以为我瞎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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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用力抽了口气,心尖也一下下地抽痛着,愧意布满通红的眼眶,“我现在真是后悔,后悔没有早早拆穿你阴毒虚伪的面孔,没有早早检举你这些年的恶行,让你们知道头顶有青天,让你知道世间还有一个‘法’字!”
“林澈!你、你……”林淮脸色胀得像鲜猪肝。
这个二弟向来少言寡语,在家里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会儿却对他毫不留情,字字都如尖锐钉子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林夫人也被突然愤怒的次子吓蒙了,半张着嘴巴,错愕地着林淮。
“什么检举……什么恶行?”
林峥云猛地上前一步,双目圆睁,“阿淮,你弟弟说的都是真的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澈冷冷瞅着林淮,“呵,原来事到如今,你还什么都没跟爸妈讲啊,你这个所谓的大孝子还在瞒着他们。难怪你可以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妖言惑众!
怕是连你自己还不知道吧?就在半小时前,你已经被你律所旗下的律师联名举报,你涉险贪污律所公款、行贿受贿,你还有帮人洗黑钱的嫌疑,现在你的律所已经被查封了!”
“查、查封?!举报我?!谁……是谁这么大的胆?!”林淮惊惶之下破了大防,面露狰狞地吼叫,好像谁踩了他的尾巴。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震动。
他颤颤巍巍地掏出来一,包成粽子的脑袋不禁又是一疼!
林澈并不是危言耸听,他的律所真的被封了!助理发来的照片上,两条白纸黑字的“春联”打了个大,就明晃晃地贴在他律所的大门上!
不仅如此,助理还发了条消息,无疑又恶心了他一下子:
【林律师,我正式辞职,这条短信就当我的辞呈了。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你狂妄自大,咎由自取。我早受够了你的折磨,你愿意当慈禧,我可不想再当李莲英伺候你了!要不是现在是法治社会,老子早就弄你了!
江湖不见!另:祝贺关门大吉!】
林淮恨得呼哧呼哧喘着浊气,捏着手机的手就像癫痫一样抖个不停。
真t……鱼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没有一句话冤了你,你走到今天,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林澈失望至极地咬着牙,“可直到现在,你都不知悔改。你甚至还见不得三弟好,还要利用不知实情的爸妈,利用他们老两口打击报复阿溯,毁掉他苦苦追求来的幸福!
林淮,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可怕的怪物?还是你一直都没把我和三弟当成你的亲人,你从来只把我们当成你的陪衬。谁冒尖儿了,谁要超过你了,你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他,就只是为了满足你那阴暗的虚荣心,你就希望我们都活得不如你,你就开心了?”
“你……你胡说道什么?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林淮还在红脸狡辩。
“你眼见阿溯找到了唐九小姐这么好的女孩,且唐九小姐还有显赫的家世,还有唐大小姐和沈总给她撑腰。你嫉妒得要命,所以你便在爸妈这里进谗言,抹黑唐九小姐,想要生生把他们拆散!”
转而林澈目光灼灼地望向林峥云,“爸,谢晋琛那件事,我早已在检方和警方那边,把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那个谢晋琛根本不像林淮说的,和唐九小姐很熟。他们根本就不熟,是谢晋琛想与唐家联姻不成,伙同他妹妹谢晋瑶在那次酒会上设了局,给唐九小姐下了药,想要强占她,达成自己肮脏的目的,并强迫唐董把女儿嫁给他!”
巨大的耻辱感翻搅在唐槿心间,她含泪闭上眼睛。
哪怕谢晋琛死了,可伤疤却永远留在心上。她好不容易坚强地挺过来,林淮却再次残忍地揭开了她血肉模糊的痂,还以此作为把柄攻击她。
她身子瑟瑟打晃,林溯眼里手快立刻将她搂在怀中,大掌轻柔地拍抚她耸动的脊背,他红着眼睛想要安慰她,可满腹的话语堵在了喉咙深处,却只剩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全都是对她的心疼……在他眼窝里满溢闪烁。
“谢晋琛的案子,是由我们法院受理的。我原本是负责他强奸案的法官,所以我才一清二楚。只是可惜,那个畜生死在了开庭之前,我没有办法像审判秦姝那样亲自审判他!”
林氏夫妇目瞪口呆,林澈的话,无疑是令他们三观震荡。
从小到大,林淮都给他们一种照顾弟弟,长兄若父,孝顺父母的光辉形象。在外林淮也是风光无二,战无不胜的大律师,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
虽然这次他为十恶不赦的秦姝辩护,但他们认为这只是他身为律师的职责所在。那些攻击他辱骂他的人都是些愚民,甚至他们怀疑这其中有唐俏儿和沈惊觉的授意。
可听了林澈的话,他们震惊地盯着林淮心虚的目光,眼神变得疑惑踟蹰。
难道……他们……真的错怪了这个小姑娘?
林淮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伤害阿溯?
“爸!妈!你们不要听他胡说……才不是他说的那样!”
林淮气急败坏地为自己申辩,“在法庭上林澈就跟林溯一唱一和的给我使绊子,现在他又跳出来替林溯辩解,抹黑污蔑我!我……他们俩都被唐俏儿和沈惊觉买通了!他们都是唐家的走狗……一丘之貉!
唔——!”
他话还没说完,林澈已忍无可忍,向来温文尔雅的他一拳揍了上去!
比林溯还狠,他直接打在林淮的鼻梁上,登时林淮被打得仰面往后趔趄,鼻血都飚了出来!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林澈甩了甩打得酸痛的手指,愤懑的怒火在眼底燃烧,“你要说我和三弟串通好了,那就是吧。我们俩就是串通好了打你这条丧尽天良的衣冠禽兽,怎样?!”
林淮捂住又酸又痛的鼻子,哆哆嗦嗦地指着林澈凛然的脸,“你……你……!”
林澈意味深长地了满怀感激的小情侣一眼,随即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沓信封,目光郑重地走到林峥云面前,并将信封交给他。
“这是……”林峥云迷惑接过。
“这些,是我做主审判长的这三年来,收到的群众举报信件。这一沓,全都是林淮参与辩护的案子,这些可怜的普通百姓,没有官二代富二代只手遮天的权势,没钱请像林大状这样的律师,所以明明蒙冤,明明吃大亏,却也只能咬牙隐忍,根本没有办法,真的为自己讨回公道。
于是他们用这种笨笨的方式,把信寄到法院,举报林淮种种恶行。这里面每一封信,每一个字我都过,甚至不止过一遍。多少个夜晚,我想到信中内容……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说着,林澈眼眶通红,喉咙哽住,“这三年,我这个法官当的……一直都心中有愧。林淮暗里做了些什么,我明明一清二楚,可我却为了所谓的亲情,为了顾及您二老的感受,为了维护他长兄的形象,将那些信锁在抽屉里,视而不见。
现在,我很后悔,也很自责。我也是助纣为虐的一份子,我也有错,我对不起我身上这身法袍。
所以,等这件事彻底了结后,我会辞职。”
林峥云瞳孔猛烈一震,眼前昏黑,站立不稳!
“辞职……?!傻孩子!你疯了!你在说什么啊?!”
林夫人心痛至极,又哭了出来,“你走到今天多么不容易啊……你是咱们林家唯一子承父业的孩子啊,你爸多么引你为傲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辞职?!”
唐槿心思细腻,立刻注意到了林父不对劲,忙上前将老人家搀扶住,“伯父,您快坐下!”
她小心翼翼扶林峥云坐下,又轻声吩咐林溯,“林溯哥哥,去给伯父到杯温水吧。”
“好,马上!”林溯极听老婆话,立刻去倒水。
林峥云不动声色瞥了唐槿一眼,用力喘了口气。
不知怎么,这一刻听见这小姑娘叫自己“伯父”,他竟感觉不到什么厌恶的情绪。
甚至,还有一点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