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快走,快走。」
耳邊催促的聲音越來越急,可是,他只是想看著那人被救上來,只是想確定一下她還活著,他只是想這樣而已。
在等一下,在等一下。
定定的眼,沒有說話,卻已經述說了很多,無聲中透著有聲。
一地冷雨。
「王爺,你放心,你現在心情激動,可能未必有秋痕慎重,你要相信他,要相信他,咳咳。何況杜一追上去了,他能行的,王妃絕對不會有事情的,你就是現在下去,也追不上王妃,也晚了。」緊緊拽住軒轅澈的彥虎,一邊往外咳血,一邊快速的朝軒轅澈道。
憤怒的獅子,在彥虎最後一句話中,突然靜了下來。
那合六個首領死命困住的軒轅澈,突然停止了發狂的掙扎,那彥虎的最後一句話提醒了他。
杜一追上去了,憑借杜一的武功,應該護得了琉月周全,應該能,應該能的。
何況,就算現在他下去,也晚了。
彥虎的話,終於喚回了他的神智。
「放開。」從瘋狂轉換到冰冷,只是一瞬間的功夫。
一座火山頃刻間變成萬年寒冰,那樣的轉變,讓任何人都瞠目結舌的同時,心整個的提了起來。
彥虎見此,一邊與其他首領緩緩的放手,一邊緊張的防備著,他們的王爺該不會是騙他們放開,然後……
沒有讓彥虎等多擔心,軒轅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黑漆漆什麼也看不見的山澗後,突然一身鐵血的轉過了身。
尋死,不,他絕不會,他的琉月一定還活著,他相信她,他相信杜一的本事。
他應該相信他們,他只能相信他們,但願,但願……
那麼,現在,他要做的,血債血償。
一臉殺戮,一身鐵血。
軒轅澈一身殺氣的對上遠處坐在地上的獨孤夜,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臉上,只剩下傷到極致的憤怒。
右手一揮,那依舊跪在地上的兵馬,轟的一聲齊齊站了起來,朝著獨孤夜和赫連雲召的人就圍了上去。
「一個不留。」蒼茫的冷雨中,冷如寒冰的四個字,衝破絲絲冷雨,迴盪在這一方天際。
帶著透骨的恨,帶著決絕的怒和殺。
大雨傾盆,黑夜深重,殺戮的利刀舉起,一地的血腥開始醞釀。
軒轅澈朝傲雲和雪聖動刀了。
殺伐天下,此後天下風雲既起,再無寧日。
秋雨綿綿,一日連著一日,就好像老天在垂淚。
初秋的天氣在這終日的連雨中,快速的寒冷了起來,冷的幾乎可以凍結人心。
從來沒有那一年的天,有這麼早的冷過。
那三年前被一把火燒了的天辰國都郊外,那連綿起伏的黑漆漆的山,再度成了天辰的熱點,再度熱的比炎夏還要火熱。
三萬龍騎衛,四萬禁軍,把整個這一片山林,就如拉網一般搜查而過,就如三年前一般無二。
只是,三年前,找的是軒轅澈和琉月兩個人,而這一次,找的只有琉月一個人。
所有水道,密林,道路,周邊。
一切的一切,所有能夠找到,所有能夠想到的地方,所有明知道不可能,但是還是去找了的地方。
一一的搜查而過。
沒有人,除了一破爛的衣襟掛在山澗下那激流旁的樹梢上,什麼人也沒有,沒有琉月,沒有杜一。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山風呼呼的刮過,在那山澗矗立了整整七天,不吃不喝,就那麼站在那裡的軒轅澈,黑髮在山風中飛揚,神色卻越來越冰,眼神越來越空洞。
「王兒,回去吧,你這樣,父王心裡不好過。」站在軒轅澈身邊,軒轅易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他只想琉月走,沒有想殺她,那怕他與右相那麼做了一手,他也是知道的,憑借琉月的本事,定然無傷,他沒有想過要殺她,也不敢殺她。
只是沒有想到,唉……
沒有回答,沒有反應,只有那重重包圍的冰冷,那隔絕了所有氣息的疏離,比三年前的軒轅澈還冷酷無情了。
「澈兒,回去吧,月兒要是知道了,定然會心疼的,回去吧,沒找到是好事情,月兒那麼本事,肯定會無恙的,就如當初的你們,母后也以為無救了,最後你們不是自己回來了,澈兒,月兒定然會沒事的。」
陳皇后整個眼早已經哭紅腫了,很傷心,真的很傷心。
只是她已經失去了月兒,她不能在失去她的澈兒了,不能。
山風呼嘯,冷的如寒冬臘月的寒風。
一臉憔悴,一臉冰冷,空洞的眼看不出來情緒,看不出來表情。
心,整個已經沉在了地底。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從最初的瘋狂,到現在的不敢一動,他怕,他怕他找到她,他怕他找到的最後只是一具……他怕。
他寧願相信陳皇后的話,寧願相信……
「王爺,雪聖國有消息傳來……」
「王爺,傲雲國兵馬有變動……」
山風中,一聲接一聲的稟報聲響起,七天前殺光獨孤夜和赫連雲召身邊的所有人,重傷囚禁兩人於天牢的後果,開始昭顯了。
注視著茫茫山澗的軒轅澈,眉色緩緩的有絲波動,輕輕的閉了閉眼,軒轅澈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月兒,我等著你回來,我等你。
那麼現在,就讓他來掃平這所有的一切困難,等他的月兒回來的時候,他要這天下,在沒人敢多說一個字。
太多的情,太多的緒,都壓抑在了那冰冷的容顏下。
冰冷的臉上殺氣一顯,軒轅澈突然轉身一摔袖袍,冷冷的看著軒轅易,面無表情的道:「三天後,我不希望天辰的王還是你。」
冰冷而決絕,一扔下此話,軒轅澈轉身就走,沒有任何的停留。
軒轅易一愣,這是……這是,逼位。
秋風勁急,蒼茫天幕,陽光難覓。
三日後,天辰王軒轅易宣佈禪位於天辰翼王軒轅澈,從此後,軟弱的天辰成為過去,接踵而來的將會是咆哮的天辰天下。
挾天子以令諸侯。
握獨孤夜和赫連雲召在手,軒轅澈一掃五國攻伐天辰之強勁,雷霆出擊,烽火台上調兵遣將,蒼茫邊關風雲四起。
戰鼓擂動,殺氣滔天。
來而不往非禮也,天辰開始咆哮了。
今年的秋天,注定是個多事之秋。
時間一晃而過,秋,深了。
相對於天辰的兵馬赫赫,秋風寒冷,在另一方那渺無人煙的山谷,卻溫暖如春,百花齊放,好一個神仙福地。
風暖流雲動,碧空飛鳥舞。
花朵燦爛繽紛,綠葉隨風飄揚。
陽光灑在山谷中那簡單的幾間茅草屋上,金色抖擻,連那茅草屋看起來也分外的舒爽。
「嗯。」四肢百骸疼的徹骨,就憑剛強如她,也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醒了,醒了,少爺,她醒了。」輕輕的一聲呻吟聲後,耳邊立刻響起銀鈴般的歡叫聲,像只小喜鵲。
琉月皺了皺眉,嘰嘰喳喳,討厭。
心中如斯想,神思卻開始清醒起來,陌生人?
心念一閃,琉月頓時強撐開那沉重自己的雙眼,沒有在意自己身上的傷,第一時間打量周圍的環境。
一間茅草屋,一床,一桌,一椅,很簡陋,什麼多餘的東西都藏不下,不過到甚是整潔。
而那小喜鵲正坐在她的床邊,手中端著一碗藥,那清淡的香味和她指尖上的白色膏體狀東西,顯示她正在給她上藥。
而此時,這隻小喜鵲,正仰起頭朝著門外大喊,一點也不考慮病人的精神狀態,能不能接受她的魔音穿腦。
沒有威脅,琉月一眼認定。
心下微鬆,方微微準備抬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傷。
那料她這一抬頭,立刻發現週身一絲勁力也沒有,軟綿綿的完全不受她控制。
琉月頓時微一皺眉,這次受傷如此之重?連動彈都做不到?
「在過幾日就可動了。」琉月正皺眉間,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讓人如沐春風。
門簾掀開,一白衣男子緩步走了進來。
一頭黑髮隨意的披散在肩上,眉間眼角帶著淡淡的笑容,五官並不是很出色,但是組合在一起,卻蕩漾出一股世所難及的風華。
只是那麼隨意的一掀簾子,只是那麼嘴角含著淡淡的笑,緩緩行來,一動手一投足,卻滋生出一股迷惑人心的感覺,讚一句風華絕代,實不為過。
不似軒轅澈的妖孽,不與獨孤夜的傾城絕色,不像雲召的燦爛俊朗,那是一種筆墨難以形容的風姿,極品。
掃了一眼那白衣男子,琉月張了張嘴,喉頭卻只發出沙沙的聲音。
白衣男子見此微笑道:「你昏迷一個月了,醒了過幾日就會好。」一邊伸手查看了一下琉月肩膀上的傷勢,朝琉月勾唇一笑,點了點頭。
一個月?琉月頓時皺眉,她怎麼昏迷了這麼久。
「金箭含毒,掌力震碎內府,一個月算少的了。」白衣男子好似能夠看出琉月的想法,當下又是一笑,自自然然的在琉月的床邊坐下。
「可不是,我說你啊,要不是我家公子本事,你早就去見閻王爺去了,讓我們公子救下,算你福……」
小喜鵲滿臉倨傲,嘰嘰喳喳的,不過話還沒說完,突然想起什麼的,掃了一眼琉月的臉,背過身去吐了下舌頭。
白衣男子見此頓時大笑著搖頭。
「我在什麼地方?」大恩不言謝,說謝字是多餘,琉月反而很坦蕩,只是她身邊怎麼不是軒轅澈,而是……
「山谷。」白衣男子微笑著低頭看著琉月,一邊伸指頭輕輕的按摩著琉月的鬢角。
「我瞧這裡漂亮,就多住幾天。」相當隨意的回答。
琉月皺了皺眉,這是什麼回答。
「不過,應該離天辰國有點距離。」白衣男子有雙洞察人心的眼。
不等琉月問,白衣男子相當不在意的道:「我討厭打仗。」
打仗?琉月一聽此話,心下立刻明瞭,這話的意思是天辰開戰了?軒轅澈不是說了不會打起來的,怎麼會……難道是因為……
心中快速的轉過眾多的念頭,琉月卻並沒有開口問,面上也沒有在流露任何的情緒波動。
只是那拳頭,下意識的握緊了。
掃了一眼窗外的山花爛漫,琉月突然無聲的道:「南宋國。」
「聰明。」白衣男子頓時打了個響指:「我討厭冷天,這裡暖和。」相當不負責任,相當隨心所欲的話,卻叫人沒有任何辦法反駁,就好像他的討厭就該是天經地義的一般。
而這個討厭,還具有相當的感染力,吸引的周邊的人,感覺他們也該討厭這樣的氣候一般。
琉月抬眼掃了白衣男子,這個男人好大的氣場,好魅的氣息。
看著白衣男子,琉月才發現他的手居然一直都停留在自己鬢角,為自己按摩,她居然沒有絲毫的感覺排斥,這……
心中正做此念,白衣男子突然俯下身來,輕輕在琉月額頭一吻,輕笑道:「才醒,還是多休息,明日在讓你問。」
琉月雙眸陡然一沉,還不待她發火,白衣男子直接在她太陽穴一按,被點了睡穴的琉月,立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白衣男子看著睡過去的琉月,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捏捏琉月的臉頰,笑道:「這般相像的容顏,性子卻南轅北轍,是匹野馬呢,真是一項累人的活啊。」
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知道琉月聽沒聽見。
窗外,此時山花燦爛,落葉正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