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噪聲四起,整整三個高台上的朝臣,有應和的,有不動聲色暗自觀望的,有莫測高深的。
一時間,各人的臉到精彩紛呈的很。
五歲的耶律洪見群臣鼓噪,他那裡見過這樣的場景,不過自從被劫持過一回後,這膽氣倒是壯了不少。
當下,只微微縮了縮身子,就轉過頭看著琉月。
琉月見此朝耶律洪笑笑,伸過一隻手輕輕拍著耶律洪的小手,一邊另一隻手把玩著手指尖的酒杯,轉眼看著站起來的耶律極,慢條斯理的道:「極親王的意思,那就是不認蕭太后的懿旨?不尊王令了?
慢悠悠,好似什麼份量也沒有的話飄蕩在空中,卻讓鼓噪的一些人立刻靜了下來。
這,可就是直指耶律極想造反,想奪位稱王的意思了。
蕭太后雖然重傷,卻還未死,若此時耶律極不聽她的命令,那就不是要對付琉月這個攝政王,就是謀反,就是逆臣賊子。
這一項罪名,可就不是等閒事情了。
大殿上,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眼睛都看著耶律極。
輔政和造反,概念相差太遠,一則是功臣,一則可就是千古的罵名,就算以後政績驚人,國泰民安,那也永遠背負著亂臣賊子的惡名。
古有明成祖朱棣為例,那怕他為大明功在千秋,他也永遠是一個奪了他侄兒朱允文江山的逆臣。
對於中國的古代歷史,琉月雖然不是很精通,不過這些出名的人,還是記得一些的。
琉月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微笑著看著耶律極。
鴉雀無聲的大殿上,耶律極轉過身看著微笑著看著他,一絲懼意都沒有的琉月,漆黑的眉頭一揚,冷冷一笑。
轉身,對上他正對面坐著的一鬚髮皆白,一身蟒袍的老人。
恭恭敬敬對其一躬身,高聲道:「三爺爺,我北牧耶律皇族中,以你為掌尊,今日,請你來說個公道話。
我耶律極一心只為我北牧,此心天地可鑒。
今,蕭太后垂危時候,神智不清,誤下聖旨,雖一片心為北牧,但外人豈可輕信,我耶律江山豈可托付外人,這可是我們耶律一族和著北牧幾大氏族,以鮮血和無數生命,打下來的江山。
我絕對不能讓它流落在外人的手上。
本著一片丹心,我耶律極不惜自薦,這攝政一職,我耶律極可為北牧赴湯蹈火,可為我北牧王披荊斬棘,代管幾年。
只要北牧王成年,我耶律極絕對二話不說,立刻還政與北牧王。
自然,三爺爺和眾位大臣,如果有更好的人選,我絕對不說二話,只要是為我北牧好,只要是我北牧人,耶律極就絕不反對。
若是外人,那就算下地獄,拼著得了個逆臣的名,我也絕對不允許。」話說道這,耶律極簡直慷慨激昂之極。
一番激烈的陳詞下,四方眾臣依舊支持的支持,沉思的沉思,不動聲色的不動聲色。
話說的在漂亮,還是實力最有依據。
伴隨著耶律極的話音落下,那耶律皇族中最大的三皇爺,沉吟了一瞬間後,極緩的道:「這話,也說的過去。
原蕭太后執掌朝政,她是我北牧先王的王后,是我現任北牧王的母后,自然是毋庸置疑。
但是,今日,若是由一個外人,這個……」
話還沒有說完,琉月突然一揮手,打斷三皇爺的話,微笑著道:「不用多說,這意思本王明白。
說來說去,不外乎就是我是個外人,北牧是個不論賢明,不論能力,只論是姓什麼,什麼出身,就能入主權位,本王明白了。」
話音一落,大殿中人瞬間臉色有點難看起來,這話說的……
琉月卻笑的更優雅了,撐起身放下手中的酒杯,琉月笑看著那三皇爺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麼話可說。
既然我是外人,好,我也真不稀罕做這個內人,那我看就這麼吧,就把我這個外人為北牧帶來的東西,都還給我這個外人,我帶走就是,這攝政王誰願意當,誰拿去。」
話音還沒落,下方的諸臣面色又是一變,面面相覷起來。
那一直站在琉月身後的歐陽于飛,此時緩緩的一步上前,眼中藏著笑意,臉卻正色之極,看著下方的眾人道:「北牧王,是我們救的,我們帶走就是,一個人我們還養的起。
那幾百萬擔的糧草,那幾十萬的牛羊,那幾百萬兩的黃金,布匹,那以後將會繁榮之極的枯紗十城和枯紗草原,都是我們為北牧帶來的。
既然是外人的,你們北牧不稀罕外人,我們也不為難大家,好聚好散,我們帶著我們的東西走就是了。」
說道這裡,歐陽于飛相當做作的轉身,朝琉月微微躬身,滿臉正色的道:「那我先下去準備,帶走這些東西很簡單,一個飛鴿傳書知會枯紗十城的五十萬兵馬就好……」
「那,先等等。」歐陽于飛的話還沒有說完,那三皇爺臉色相當遲疑的朝琉月開口道。
琉月聽言,那臉上的笑容不收,眼卻冷了起來。
一眼掃到那三皇爺,琉月配合的相當默契的開口,有點尖銳的道:「等?不要告訴我,準備讓他這個外人下台,卻不準備讓我這個外人帶走我自己的東西吧?
早先聞草原漢子直爽真誠,敢作敢當,說一不二,千萬不要告訴我,那是我理解錯誤。
不要我這個外人,卻想要留下我這個外人的東西?」
尖銳的話音飄散在空中,下方的北牧眾臣和北牧耶律皇族中人,一個個面色都難看起來。
那麼多的好東西,他們怎麼不想留下,何況,北牧很多地方還等著這麼多救命的東西去,若是被琉月帶走,這……
若是不准琉月帶走,那個,跟他們鄙視的中原人又有什麼區別,見利忘義,過河拆橋。
這向來是他們草原所不恥的行為的。
當下,有不少保持中立的北牧朝臣,都有點遲疑和羞愧起來。
夜風微涼,篝火辟里啪啦的燃燒的更旺盛,那縷縷青煙飛揚而上,盤旋過整個這呈覽殿各個角落。
高台上的耶律極也沒想琉月居然如此對答,所有關於權力的爭奪,全變成空準備,現在反而被琉月這麼給引著鼻子走。
當下,那眼掃過開始遲疑的眾臣,人逢急處,腦筋轉的到快。
眉間一蹙,耶律極突然眉眼一亮,大聲道:「你能有這麼多糧草,全是因為有我北牧五十萬大軍開路,要是沒有,你從什麼地方得到這麼多東西?
既然是我北牧出了力,自然就是我北牧的東西,你就算有功,得其一份已經是我北牧仁慈,其他,休息。」
強詞奪理的話,說的理直氣壯。
這話一出,有不少北牧群臣,同時微微皺眉,若沒有琉月救北牧王在先,那裡有枯紗十城在後,那就更加不用說枯紗十城的兵力,去奪取這麼多的糧草,牛羊和黃金了。
這話怎麼說的出口的。
冰冷的光芒掃到耶律極的臉上,琉月突然冷冷的一笑道:「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要權,又想要錢,耶律極,這世界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耶律極聽琉月如此樣直言不諱的說話,頓時老羞成怒了,臉色整個的一黑,手一揮,大喝道:「你這中原人能言善辯,本王說不過你,不過本王認定了,耶律氏族的江山,絕對不能給一個外人。
你今日自己罷手,本王好車好馬,黃金白銀,你能帶多少給你拿多少,若是你不識趣,那就別怪本王為了北牧的江山穩固,背負這惡名了。」
話音落下,那隱藏在黑夜裡,那端酒倒水的宮女侍衛,齊齊從黑影中閃了出來。
手中弓箭在弦,利劍出鞘。
整個呈覽殿在一瞬間,就被圍了個密不透風,一片猙獰殺氣。
耶律極立刻快速的朝後退去,準備退入重重保護圈裡,琉月的厲害他可是見識過的。
大殿上的有些大臣,見此不由面色禁皺,滿臉不予。
他北牧是錚錚男兒,是胸襟磊落的漢子,不是貪利謀財的陰險小人,這一出,簡直太辱沒北牧熊熊威風。
「姐姐。」高高在上的北牧王耶律洪看見如此情況,不由瞪大了眼,反手緊緊的握住了琉月的手。
琉月回頭對耶律洪微微一笑道:「不怕。」
兩字話音還沒有落下,那立在琉月之前,與耶律極相當近的歐陽于飛,身形突然一晃。
耶律極只覺得眼前白色帶著淡紅的身影一閃而過,還不待他反應過來,一隻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耳邊響起歐陽于飛懶洋洋的話語:「有些話,還是坐下來說最好。」
說罷,一把提起比他還高的耶律極,就像提著一隻破布袋,輕巧之極的朝耶律極本來所坐的地方走去。
手腕一翻一按,耶律極已經和歐陽于飛並肩坐在他原來的位置上,歐陽于飛微笑著傾倒一杯水酒,優哉游哉的飲了起來。
而耶律極卻發現自己動都動不了了,完全被歐陽于飛掌握在了手裡,一張臉頓時就青了。
他只知道琉月武功高,從沒見過溫文爾雅的歐陽于飛動手,還以為就是個大夫一樣的弱書生,那知道這歐陽于飛居然真人不露像。
形勢,瞬間發生變化。
大殿中的眾臣,就這麼看一眼弓箭出鞘在箭頭中央的琉月,在看一眼被歐陽于飛控制在手中的耶律極。
寂靜,完完全全的寂靜。
鐵青著臉,耶律極鐵牙一咬,朝著琉月一聲冷哼:「你以為你抓住本王就可以繼續做你的攝政王,做你的春秋大夢。
本王早已經發下話去,今日這呈覽殿早已經被包圍的水洩不通,你們插翅也別想飛出。
哼,還有,若開宴半個時辰後,本王沒有消息發出去,本王十萬南院兵馬,定然破城而來。
琉月,你不要在想你擒拿匈奴王那一套來對付本王,本王沒了還有本王的兒子,不怕你琉月有多厲害。
來啊,不用管本王,給本王殺了她。」厲聲大喝,耶律極臉色猙獰之極,他豁出去了,這臉不要了。
弓箭在弦,瞄準琉月,緊緊拉出。
「王上在那裡……」
「王上還在……」
北牧王耶律洪就坐在琉月身邊,此時被這麼多箭頭一對,正處在那中心之處,大殿上不少大臣見此臉色大變,一下就跳了起來。
耶律極完全沒有理會。
大殿上瞬間瀰漫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沒有動靜。
「射,聽見沒有,給本王射……」
還是沒有動靜。
「你們給本王……」鐵怒的大吼還夾雜在嘴邊,耶律極雙眼突然一扭曲。
眼前,那森嚴壁壘的重重包圍圈,突然間所有人猶如喝醉了酒一般,軟軟的就倒了下去。
就如那骨牌,一個接一個的下去。
頃刻之間,醉了一地的人,迷了所有的箭。
弓落地,箭丟棄,一地乒乓之聲。
「這是怎麼回……啊……」震驚的才開口,耶律極臉色一變,臉色瞬間血紅一片,一個咕咚就朝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