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呈你個人情嗎?」低低的聲音吐出,琉月看著倒在地上的獨孤夜,一邊彎腰撿起了獨孤夜的長劍,一邊低低的道。
一眼橫掃,疼的聲都不敢出的獨孤夜,一眼深深的掃向琉月,那眼中藏著憤怒,藏著心顫,藏著無法言喻的激烈。
沒有說話,但是這一眼已經說了太多。
琉月看著獨孤夜,知道,她這一句說的過了。
這個人是驕傲的,那般情況下的捨身相護,不是故意的設計,不是計算的恩情,是不由自主,是發付內心深處最深的情。
這,不可以褻瀆。
心,微微的動了一下,這個獨孤夜……
手卻揮舞著獨孤夜的長劍,對上了獨孤夜的脖子。
「我們是敵人。」對上獨孤夜蒼白的臉,琉月很緩很緩的出口。
他們是敵人,這個時候殺了獨孤夜,簡直就是太好不過的事情,既可以為她和軒轅澈除去一心腹大患,又可以藉機挑撥傲雲,雪聖,南宋的三國同盟,一舉數得。
毫無血色的臉上一雙藍黑色的雙眼,緊緊的盯了面色無動於衷的琉月一眼,很深,似乎要看進心裡,刻入骨頭。
一眼過後,獨孤夜依舊什麼話也沒有說,沒有要恩情,沒有討饒,甚至沒有任何的反抗,輕輕的閉上了眼。
是他自己願意,他自己願意救,不關其他人的事。
那怕,他救的人要殺了他,也是他自己願意,何況他早就清楚不是,他和琉月是敵人,是敵人。
微閉的雙眼,臉上緩緩揚起一抹似自嘲,似放開的微笑,很淡,淡的幾乎讓人看不見,卻奇跡般的渲染了獨孤夜冰冷的容顏。
算了,爭一生,奪一世,也許,死在自己愛的人的手中,也算是一種別人得不到的幸福吧,就算是軒轅澈也得不到的獨特。
慘白容顏,血跡遍體,卻仿若神詆,美的驚心動魄。
劍尖指向獨孤夜的頸項,琉月看著閉目任由她的獨孤夜,牙緊緊的咬了起來,第一次有點猶豫。
金白色的身軀已經被血色蔓延成微紅,那脆弱卻自傲如風的獨孤夜,讓人憐惜。
緩緩移動一步,琉月掃了一眼獨孤夜的後背,一片血色,百孔千瘡,幾乎看不見原本的摸樣。
這是為了替她遮擋,才會如此之重吧。
手緊緊的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琉月複雜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獨孤夜,這個人,怎麼說,怎麼說呢……
半響。
「砰。」一聲輕響,琉月冷冷的扔下手中的長劍,看著地上的獨孤夜冷冷的道:「這一次,我就饒了你,在有下一次,我必殺了你。」
說罷,一步蹲下,手一伸一把撕開獨孤夜身後已經破爛的衣襟,從懷中掏出藥物,給獨孤夜敷在那慘不忍睹的後背上。
她琉月不屑,她雖然有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還不至於如此沒有人性,獨孤夜,她是不怎麼喜歡,因為他橫加干預她和軒轅澈的事,是他們以後路程上的敵人。
但是,今時今日,要她這個時候殺獨孤夜,她就算冷心冷清,也有點做不到。
下了大把的藥,幾乎把她帶著預防用的傷藥,全部用在了獨孤夜的後背上,才制止了那洶湧的血。
「走了。」站起身,琉月冷冷的扔下一句,抬步就朝前走。
前行幾步,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琉月咬了咬牙,回頭。
獨孤夜緊閉著眼一動不動的爬在地上,好像已經昏迷了過去。
吸氣,呼氣,在吸氣……
「混賬。」死咬著牙,琉月滿臉不愉的走上前,扶起獨孤夜,用力背在了背上,踏步就朝前走去。
真是的,自己今天不對勁,居然會心軟,咬著牙,背著獨孤夜,琉月心情有點煩躁的怒。
被琉月背在背上好似昏過去的獨孤夜,在微微的波動中,緩緩的睜開眼,看著背著自己的琉月,看著那臉頰邊那溫暖的容顏。
眼,一閃而過一絲溫柔,緩緩的再度閉上。
再多的疼,或許也值得了。
幽靜的光亮中,纖細的琉月背著獨孤夜,朝著走道前方而去。
四方小室,一床一椅,乃石頭雕刻而成,恐是開鑿此處時候工匠歇息的地方。
無知風從何處來,微微清潤,微微冰冷。
在一次給爬在床上獨孤夜上了一次藥,琉月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獨孤夜,站起身來,等他醒來過後在走吧,背一個大男人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行走,有點困難。
「為什麼不喜歡我?」抽身走開,琉月才跨出一步,一低低的清淡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突然傳來。
琉月微微一愣,轉過身來,獨孤夜在問她?
雪白臉頰上浮著一股病態的嫣紅,獨孤夜緊緊的閉著眼睛,眉頭輕輕的蹙著。
「為什麼……」
「我只是想好好的愛你而已,愛你而已……」
低低的聲音起伏著,沒有章程,好似詢問,卻更多像是傾訴。
琉月看著獨孤夜緊閉的眼,平緩的呼吸,眼前的人沒有醒,他不是在問自己。
「我沒想傷害你,我只是想要你愛我,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想你跟我在一起……」
「我不會比他差,不會比他差,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為什麼,不喜歡我……」
糾結的眉頭,泣然欲前的表情,彷彿陷入夢魘,獨孤夜那從來沒有露於人前的脆弱,深深的展露開來。
琉月看著發燒嫣紅雙頰的獨孤夜,微微皺了皺眉,這個人……
愛一個人沒有錯,只是……
了了小室,傾情低訴。
沒有了醒著時候的禁忌,沒有醒著時候的冰冷,昏迷中的獨孤夜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展露開那從未人見過的心底。
萬年冰雪下的冰心,也許堅硬如鐵,也許薄弱似水。
琉月站在床頭沒有動,只是淡淡的聽著,聽著……
一室迴響,一室幽靜。
寥寥輕風,迴盪蜿蜒,帶著一片清涼之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
昏迷中的獨孤夜緩緩的睜開眼睛,入眼簡陋小室,方寸之地。
那一襲無形中散發出冰冷的身影,靜靜的矗立在前方,背對著他不知道在看什麼,在想什麼。
肩若削成,頂天立地。
不是該用於女子身上的形容,但是入在獨孤夜的眼裡,只有這四個字能夠形容琉月。
輕嗅室內屬於琉月的味道,獨孤夜爬在床上,定定的看著琉月的背影,心微微的暖了。
她沒有離開,她是在等他嗎?
眼中輕輕的浮現出一絲笑意,一掃那眼中的冰雪,很溫柔,很溫柔。
這個女人,就是自己喜歡的,就是自己願意以命相護的女人。
什麼時候,對她有這般情深了?
什麼時候,自己已經陷的這麼深了?
眼幽深了起來。
為什麼會喜歡上她呢?
是那他初訪天辰,街道上驚鴻一見的初見?還是那天辰皇宮的一曲黑暗死神的琴聲?
是那狩獵場中,鐵血冷酷,為了軒轅澈不惜一切的時候?還是那武林大會,天下第一的瞬間?
南宋荒嶺,殺機四伏,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傲雲國都,言笑晏晏,噓寒問暖,款款情意?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她。
只知道,等他自己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心心唸唸想著,思著,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再也移不開他的眼神。
眉微微的低垂了下來,眼中一閃而過落寞。
情深如許,卻不是給他,披荊斬棘,卻不是為他,兩情相溶,生死攜手,卻沒有他。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想那能與她攜手的人是他,能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他,能與她一起並肩俯看這天地浩大的人,是他。
只可惜……
「沒死。」心中思索還沒停息,淡淡的聲音劃破寂靜的空氣,在室內傳遞了開來,琉月緩緩的轉過了頭。
低垂的眼緩緩的揚起,眼中那抹落寞和神傷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那一貫的清冷和孤高。
「死不了。」口唇乾裂,清冷如故。
琉月看了一眼恢復常態的獨孤夜,昏迷時候的脆弱和傷感,被掩蓋在了那濃濃的冰雪外表之下,厚實的堅冰重新鞏固了他曾經失守的陣地,回歸成了那傲雲太子獨孤夜。
心,突然一動。
這何其與往日的她相像,心事只能獨藏,沒有人能與之述說,更沒有人能夠與之托付。
心,沒來由的輕輕一歎,往日怨恨突然有點淡了下來,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既然死不了就起來,該走了。」說罷,抬步就朝外走去。
獨孤夜一聲沒吭,見此雙手使勁撐起身體,卻沒想手臂一軟,砰的一聲再度爬在床上,全身上下一點勁都沒有,背上已經止血的傷,再度滲透出血來。
一陣頭暈目眩,獨孤夜知道這乃失血過多的症狀,內息混亂,那毒火太烈。
不願在琉月面前示弱,獨孤夜搖搖晃晃再度欲使力撐起,一道力量突然勾住他手臂,把他撐了起來。
「我沒有那麼多藥在給你敷。」冷淡的扔出一句,琉月狠狠的瞪了獨孤夜一眼,轉過身扶起獨孤夜的肩膀,再度把獨孤夜背了起來。
鼓鼓囊囊,滿臉不愉。
這男人真是重死了,今次就當還他的情,在沒下次。
靠在琉月的肩膀上,獨孤夜深深的看了眼身下那纖細的女子,那明明已經說了絕話,卻對她狠不下心的琉月,眉微微的低沉,不顧背後的疼痛,緩緩伸手摟住了琉月的頸子,就這樣就很好,那怕有這麼一刻,也好。
琉月是在為他著想。
腳步遠去,朝著走道盡頭。
幽亮光芒,兩兩重疊出一道身影。
蜿蜒而去。
走走停停,不知行了多久。
「噶。」緊備間,一聲輕響突然從周圍的牆壁中傳來,清脆而隱隱約約,好似揮發與整個空間之上。
這是關閉機關的聲音,琉月眉間一挑,機關關閉,難道說有人已經進入中心?這麼說……當下不由背著獨孤夜迅速的朝前方走去。
「好個東西,居然敢跟在我們身後,想撿這便宜,沒那麼容易。」轉過幾道彎,琉月突然聽見前方隱隱傳來怒吼聲,卻是赫連雲召的聲音。
怒吼聲中,兵器交加聲緊跟著傳來,這是動上了手。
能在這個時候與雲召交手的,肯定是軒轅澈,琉月一念落定,腳下的速度越發的快了。
幾個轉動,眼前突然霍然開朗,一寬敞的石面平台,而平台間兩道人影正在不斷的羅騰對撞,劍光霍霍,那劍光中,不是軒轅澈和雲召是誰。
在兩人的身旁,幾個護衛一般的人物,正手持利劍,團團包圍。
一步踏出,所有人的眼光立刻被琉月吸引了過來,包括正在交手的軒轅澈和雲召,齊齊停下手來。
轉頭看見是琉月,軒轅澈心中瞬間一喜,然那喜還沒到眼中,眼光就掃到了被琉月背在背上的獨孤夜。
緊緊的環著琉月的頸子,兩張臉挨的極近,看上去親密之極。
琉月從來不會對敵人假以顏色的,琉月從來對獨孤夜都是恨之入骨的,而今日卻任由獨孤夜如此……
雙眼瞬間一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