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軒轅澈一驚,愣在了當地,看著一身殺氣衝進來的琉月,她怎麼找來的?
「王妃……」秋痕也震驚了。
他們王妃不是已經就寢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面上驚訝,心中卻也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鬆懈了一口氣下來,被發現了不是也很好。
滿身殺氣,琉月一步一步走進來,站定在軒轅澈的身前。
冷眼掃了一眼軒轅澈手腕上的傷口,眉色一厲,一巴掌揮開,狠狠的把桌上的玉碗給砸了下去。
「砰。」只聽砰的一聲,玉碗摔落在地上,碎成幾片。
一驚回神,軒轅澈看著眼前渾身幾乎要冒出火焰的琉月,嘴角緩緩的勾勒起一絲苦笑:「月,你怎麼……」
歐陽于飛和雲召都不是會露出馬腳的人,她是怎麼知道有問題的。
眼神冒火,渾身殺氣。
琉月聽軒轅澈開口問的意思,越發的惱怒。
一伸手,一把抓住軒轅澈的領口,狠狠一扯,扯到她的面前,兩人幾乎面對面。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曾經喝過人血。」冰冷的話夾雜著絕對的怒氣和難以言喻的咬牙切齒。
她喝過的,當年在撒哈拉干大沙漠上,她就是靠喝自己的血撐過絕境,走出來的。
人血,那種微微帶酸的口味,和動物血之間差的太多。
騙別人可以,騙她,完全沒有那個可能。
一搭口,就知道那碗所謂的鹿血是人血。
人血,歐陽于飛和雲召都在,而軒轅澈不在,這其中的含義,若她還不明白,還察覺不到,她就是個傻子。
夜風呼呼吹過,帶著難得的清涼。
軒轅澈對視著琉月黑如深潭的眼,聽琉月如此般說,輕輕低垂了一下眼,緩緩的搖了搖頭。
原來,露餡在這個地方。
使勁一推,把軒轅澈一個踉蹌推在椅子上坐下,琉月抓起軒轅澈的手,眉眼中閃過一絲紅,一絲絕對的厲。
「告訴我。」只有三個字,乾脆利落冷酷之極的三個字。
看著琉月渾身鐵怒,神色冰冷,但是那握著他的手腕,卻分外溫柔的手,軒轅澈臉上揚起淡淡的笑。
反握住琉月的手道:「沒什麼,就是中毒,而我服了那解藥,要以血為藥養著你幾天。
放心,幾天而已,我難道還撐不住。」
一派自傲,軒轅澈說的雲淡風輕,半真半假的話,最是容易讓人相信。
說罷,軒轅澈拉過琉月抱在懷裡,輕笑著:「不就是怕你發現後不喝,所以才不告訴你,沒想你自己還是發現了。
那以後就乖點喝下去,我可沒那麼多血一遍一遍的放。」
帶著調笑和不經意的話,讓人聽上去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的異樣,好像真就是幾天而已。
人少量的失血幾天,這還是不致命的。
被軒轅澈抱在懷裡,琉月一身的冰冷並沒有散。
聽言扭頭看著一臉無所謂的軒轅澈,琉月伸出雙手勾住軒轅澈的脖子,緩緩道:「是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放心,我……」
大男人的話還沒說完,琉月抱住軒轅澈脖子的手,突然閃電般的就是一手刀,狠狠的敲在了軒轅澈的後頸之上。
軒轅澈一句話還沒說完,眼神中一閃而過詫異和震驚,頭快速的垂了下去,倒在了琉月的懷裡。
「過來。」冷冷的出聲。
旁邊一直沒有動的秋痕,眼中藏著驚訝,卻飛快的走上前,聽琉月的與琉月搭手,把軒轅澈抬到了床上。
「說。」坐在床邊,琉月看著被她打昏的軒轅澈,聲音如冰。
一身濃重的殺氣包裹著身邊的秋痕,幾乎讓秋痕說不出話來。
他們的王妃,這一次真的生氣了。
心中有了這樣的體會,秋痕當下什麼也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說給了琉月聽。
窗外夜色如墨,絲絲星光都沒有。
屋內燈火跳躍,照耀出一室長長短短搖曳的影子。
撲朔迷離。
一片沉默,把前情後事都交代清楚的秋痕大氣也不敢出,屋內瀰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沉默。
指尖在軒轅澈妖魅的容顏上劃過,琉月冷的如冰。
「混賬,飯桶。」夾雜著絕對慍怒的喝罵,讓秋痕面色抽筋,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們是飯桶,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下毒手的人。
砸砸嘴,抬頭想跟琉月匯報,秋痕才見聽完所有事情和王上的決定後,沉默了半響,卻一出口就罵人的琉月罵的並不是他。
她在罵王上。
秋痕看著琉月盯著軒轅澈的眼,嘴角抽了抽,不敢多言。
「你這個白癡。」狠狠的拍了打昏的軒轅澈額頭一下,琉月面色惱怒之極,但是那眼卻百轉千回。
良久,琉月輕輕的閉了閉眼。
低頭,在軒轅澈唇邊應下一吻:「你做不到,難道我就做得到……」
飄渺的聲音近乎喃喃自語,輕的隨風而去,不做任何的盤旋。
死也要死在一起。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等樣的難。
這般眼睜睜看著最愛的人消瘦,蒼白,死去……
做不到,完全做不到心安理得的要死也要死在一起的誓言。
能讓對方活著,這樣的願望委實強過了所有。
燭影搖動,暗夜無辰。
「你不敢賭,我賭。」一室沉靜中,燭心突然爆了一下,爆出個花結。
秋痕聽言一愣,唰的抬頭看著琉月,這……
「秋痕,你給我聽好……」面色冷酷,琉月看著秋痕,一字一句開始交代起來。
燭影搖動,樹聲婆娑。
今夜,夜涼如水。
厚重的烏雲在天空中徘徊著,飛蕩著。
遮擋住星辰,掩蓋了明月。
幽淡的光芒朦朦朧朧,那是一種靜夜的黑。
馬蹄踏踏,飛縱而來,劃破夜空的如墨,驚醒沉靜的世界。
白馬如龍,淡黃如霧,在這黑色的天地中,飛速而走,遠遠的離開了皇宮,離開了天辰的辰郡。
獨馬一人,縱橫天地。
黑髮在空中飛揚,似灑脫,似決絕,一去無回。
「吁。」馬繩突然一緊,琉月拽住座下疾奔的駿馬,勒馬站定,看著前方山道上的人影。
山道上,一人獨馬攔在馬路中央。
一襲淡藍長衫在風中拂動,黑色的髮絲上有絲絲的水汽,不知道來人已經等了多久。
「你還是來了。」似歎息,似無奈,雲召靠在身後的馬匹身上,看著眼前一騎絕塵而來的琉月。
今夜,他去寢宮找她,發現沒有人,而寢宮外伺候的人卻根本沒看見琉月走出過,他就已經有點猜到了。
琉月這個人比鬼精,他們自認為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但是也許她已經察覺到了。
立馬於此等候,沒想真正等到。
站直身體,雲召看著琉月,臉上的神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
「琉月,你就真的這麼捨棄了自己的命?沒有軒轅澈,你連明天早晨都支撐不過去。」
「那又如何?」高坐於馬上,琉月看著一臉嚴肅的雲召。
雲召聽言一怔,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待下去,是軒轅澈的滅亡,離開,是琉月的生死。
為琉月喂血,是軒轅澈的奮不顧身。
琉月離開,是為了軒轅澈的存活。
唉,多情苦,情之一字怎能傷人如斯……
翻身上馬,雲召沒有在說什麼話,只側頭看著琉月道:「走吧,我陪你。」
這樣深的情他要不到,他無法做出誰生誰死的論斷。
那麼就讓他作為一個朋友,認定她的想法,陪伴她最後一程吧,也讓她身邊不在孤單,讓這黑夜不那麼黑。
深深的看了雲召一眼,琉月嘴角微微的勾了勾,一鞭子揮下,縱馬狂奔道:「好,兄弟。」
兄弟,這是琉月第一次喊他兄弟。
雲召嘴角邊勾勒起一絲苦笑,揚鞭縱馬跟了上去。
夜色如墨,黑的如水欲滴。
兩人兩馬飛縱而走,朝著原南宋皇宮背道而馳的方向,遠離。
一夜馬不停蹄,直奔出二百餘里。
夜色黑的深重,黎明就越發的皎潔。
穿過那伸手不見五指黎明前最黑的黑,那份藍開始在天邊揮舞,開始從東方醞釀。
一輪紅日在藍色的光澤裡,跳躍出地平線,揮灑出萬丈金光,籠罩住萬萬里山河。
橘紅的光芒照射在琉月的臉頰上,渲染出一股聖潔的光芒。
「真美。」雲召勒馬站定,輕輕的道了一句。
不知道讚的是那金烏,還是身邊那琉月。
極目遠眺,琉月看著那一絲絲從地平線下跳躍出來的金烏,嘴角邊突然勾勒起一絲笑容:「還有更美的。」
想當初,她和軒轅澈一起從南宋叢林中出來,一起登絕頂觀日出,那種風光才是最美。
任何景色都無法在匹敵。
「喔,真的?」雲召強撐起笑看著琉月。
琉月望著金烏笑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曾幾何時記得這樣的一句話,現下看來果然如此。
眼色一深,雲召品味著琉月近乎喃喃自語的話,心中一瞬間百味雜陳,酸澀難言。
「兄弟,我說……」
「噗。」雲召抬頭看著琉月,帶笑的話還沒說出口,那望著朝霞美的聖潔的琉月,突然身體一顫,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色澤鮮紅,在那碧綠的草葉上,渲染出紅與綠的極致感覺。
「兄弟。」雲召大駭,一個猛撲就朝搖搖欲墜,從馬上跌下來的琉月撲去,緊緊的把人抱住。
「噗。」又是一口,渲染紅了黃色的衣襟。
伸手撐起身體坐在草地上,琉月笑笑:「真沒騙我。」
「兄弟……」雲召牙緊緊的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