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拜豺,必有所圖。」靜寂中,琉月緩緩出聲。
軒轅澈聽言點點頭:「就是這個道理。」否則大老遠隔著千山萬水的跑來,傲雲國太子吃飽了撐的沒事做?
要知道天辰的國力可比傲雲弱,賀壽也沒有反著來的道理。
「圖什麼?」陳貴妃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看著琉月。
琉月見此不由一聳肩道:「我怎麼知道。」
她又沒一統七國,登位稱女皇的心思,對七國知曉一個大概就好,這些問題應該問在朝政上的人,不該問她。
陳貴妃見此微揚了揚眉,也知道自己沒有問對人,怎麼問琉月政事上的事情去了,當下轉頭看向軒轅澈。
不待她發問,軒轅澈直接道:「不知道。」
想吞併他們天辰國?天辰國和傲雲國中間還隔著一個陳國,沒聽說過能隔著國家吞併的,何況他們天辰也不弱。
那麼,財力?物力?人力?放眼天下誰能跟傲雲國相比,圖這些?說出來都沒人信,所以,他是真猜測不透這獨孤夜的來歷了。
「不是有左相嘛,這個時候該他出力。」琉月拿起筷子在指尖一轉,邪邪的一笑,開動,繼續用膳起來。
軒轅澈和陳貴妃聽言,對視一眼,齊齊的笑了。
文官迎文官,武將迎武將。
這傲雲國太子前來,該煩心的是左相及太子等一黨人,而不是他們翼王府,他們靜觀其變就是。
「吃菜,吃菜,今天這道甜水湯不錯。」陳貴妃笑的陽光燦爛。
軒轅澈繼續他的餵養小王妃計劃,一屋子人其樂融融,悠哉,悠哉。
春光無限好,轉瞬迎炎夏。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去了一個多月。
天辰皇帝軒轅易的五十大壽也就在這幾天裡,京城裡頓時處處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
那濃重的紅把精美的天辰國都,渲染的一片琉璃似火,讓這初夏時節已然擁有了炎夏時候的火熱。
而就在這火熱中,翼王軒轅澈更加添了一把火,為天辰皇帝他的父皇軒轅易送上了他的壽禮,四百五十萬兩金銀珠寶,店舖房產。
四百多萬兩的金銀珠寶賀壽,這真正是整個天辰國歷史上之最,前無古人,或許也後無來者。
得其如斯財力的軒轅易,立刻一旨詔書,著著實實頒獎了軒轅澈一番。
一時間文武百官爭相誇口軒轅澈的孝心上可達天,平民百姓爭相傳誦翼王的大手筆,那風頭幾可趕的上過壽的軒轅易了。
拿著別人的錢財,辦了自己的事,還贏得了上上下下如斯美名,也虧就琉月這背後支招的人,臉皮夠厚了。
錢要送在明面上,財要花在刀刃上,這可是琉月緊記於心的格言。
離軒轅易大壽還有兩天時間了,那一月前就已經進入天辰國境內的傲雲國太子獨孤夜,終於踏入了京城範圍。
太子軒轅承親迎,左相陪同,一直出宮門迎至黃曲大街的玄門。
禁軍肅道,兵士羅列,紅色的地毯直鋪向宮門。
無數的平民百姓,爭相湧至街頭,想要一觀傲雲國太子獨孤夜的真容。
不為其他,只為聽說這傲雲國太子獨孤夜,與他們的翼王,乃並稱當世雙王。
傳言,獨孤夜容貌絕美,乃世上一等一的人才,只有他們的翼王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傳言,獨孤夜七歲位列朝堂之上,開始指點江山群豪戲,十歲廢祖制,選能臣,六年之內,傲雲一躍而成當世第一大國,十六歲出謀劃策,併吞周邊七小國,一掃傲雲周邊所有障礙。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若說軒轅澈是天辰不世出的天才,那麼獨孤夜就是傲雲國百年難見的人才,雙雄並立,南北爭輝。
黃曲大街上頓時人頭攢動,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圍繞在戒備森嚴的禁衛軍身後。
杏花塢,黃曲大街上最大的酒樓,此時也人滿為患。
二樓臨街最好的位置上,琉月把玩著手中的狀元紅,聽說是這裡的招牌酒,不過,酒,對於隨時走在生死邊緣的僱傭兵是毒藥,要麼千杯不醉,要麼就要滴酒不沾。
以前的她千杯不醉,現在這身體還沒鍛煉到那個程度,還是少喝為妙,況且,她並不好酒。
手中把玩著小小的酒杯,看著酒杯中的酒水蕩漾,琉月微揚起眉,傲雲太子好大的架子,軒轅承已經等候半日,還沒行來。
不過,無所謂,反正沒面子的又不是她。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話不適用於她。
坐在琉月對面一身普通裝束的軒轅澈,見此搖搖頭,酒是喝的那裡是玩的,正想笑言,軒轅澈突然好似發現什麼,好好打量了琉月一番,突然道:「好像長高了不少。」
一邊說一邊伸過手去,捏捏琉月的臉,點點頭笑道:「也胖了不少。」
平日裡琉月極喜歡坐他懷裡,也就沒怎麼注意,今日對坐,才發現他家的小王妃被他喂大了點了。
琉月聽言收回跑遠的心神,伸手捏了捏臉頰,胖了?她還真沒注意。
不過想來也該長了,女子發育的早的十三已經定型了,她由於慕容府的忽視,十三歲還像根豆芽菜。
現在每日裡住在琉璃宮中,軒轅澈知會寒總管變了花樣的給她吃,還不長,那她可就真成豆芽菜了。
「胖就胖,就算胖成個圓球,你也是我的。」琉月理直氣壯。
軒轅澈聽言一下就笑了,伸手捏著琉月的鼻尖,笑道:「真霸道,不過,我喜歡。」
琉月頓時心情極好的朝軒轅澈飛了吻,看的軒轅澈莫名其妙。
琉月見此樂的笑瞇瞇的,一雙黑曜石般的雙目瞇成了一條線。
軒轅澈見琉月笑的開心,不由也搖頭笑了起來,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指尖挑著酒杯看著琉月,似笑非笑的道:「那你什麼時候給我看真面目?我可不想到時候認不出我的小王妃是誰?」
琉月早知軒轅澈知曉她面上有東西,但是一直沒有追問,現下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當下嘴角一勾道:「那就……」
「傲雲國太子到。」一話才開口,高聲的贊禮聲突然響起,打斷了琉月的話。
琉月和軒轅澈聽言,齊齊轉過頭朝下方的大街看去。
馬車□轆聲遠遠的傳來,紫色旗幟招展,上面繡著大大的傲雲兩字,張牙舞爪,狂放之極。
白無一絲雜色的十六匹極品雪馬開道,上面坐著身材魁梧,滿身彪悍氣息的十六個大漢,一身鐵色甲冑面無一絲表情,氣勢倨傲之極。
在他們的身後,一頂十六人抬的金白色大轎,緩緩而來,轎上並無什麼多餘的裝飾,只那金白色的轎身,白色底面乃是銀絲織就,金色狂龍乃是金線羅織,單單如斯兩物,已然華貴過一切。
想琉月刀槍不入的銀絲手套,已然是天辰國的寶物。
而此廂,居然用做轎身,可見其奢侈和財力之富足。
而在這十六人抬的大轎後,跟著只不過百人,但見其一個個龍行虎步,無一不是強中手。
高聲的贊禮聲響徹在這一方,太子軒轅承與左相,早已在馬上挺直了身形,此時微微縱馬前行,迎接而上。
「本太子代我皇迎接傲雲國太子,太子遠道而來,我皇十分高興。」軒轅承一身黃色蟒袍,微笑著立與道路之中道。
語氣不倨傲也不算太謙卑。
十六騎停下,分開躬身而立,身後十六抬大轎徐徐上前。
「傲雲,天辰,友好之邦,不須客氣。」冷冷的聲音傳來,十六抬大轎停下,一瓷白修長的手,緩緩的揭開轎簾,步行而下。
琉月頓時側頭看去。
一頭長及腰間的長髮束成一束隨意的披散在身後,眉飛入鬢,那劍眉下那一雙眼眸,天啦,這是怎樣的一雙眼,深邃的黑中帶著大海的藍,冰冷的可以凍結住一切,但是卻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眼。
高挺的鼻樑下嫣紅的雙唇,淡淡的泯著,絕色姿容,傾國傾城。
一身月華白的長袍,在金色的陽光中,隨風微微輕拂,襯的他宛若月中神仙,華貴清冷之極。
眉眼掃過,不屬於人間的清冷,把一切都凍結在原地。
冷,不似軒轅澈的冷酷,而是一種冰冷,一種彷彿世界一切都不在眼中的冷漠。
那種散發與外的冷意,讓人讚歎其出塵姿容時,卻不敢有絲毫猥褻之想。
若說軒轅澈是羅剎和妖精的混合體,那麼眼前的獨孤夜就是雪中的冰蓮花,一則妖魅鐵血,一則冷漠無塵。
琉月見此揚了揚眉,難怪能夠與軒轅澈並稱於世,果然人中極品,就算是她,也要讚一聲了。
眉眼鎖定下方的獨孤夜,琉月還待細看,腰間突然一疼,琉月頓時轉頭看去。
只見身旁的軒轅澈,眼望著下方,手指卻捏在她腰間,那妖魅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寒氣。
這人,這是在吃醋?
琉月瞬間反應過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的伸手握住捏著她腰間的手,緊緊的握了握,人皆有愛美之心,欣賞美好的事物,這是一種天份。
不過,她不是花癡,不就是多看兩眼而已,這個人吃什麼醋啊。
感覺到琉月的緊握,軒轅澈反手緊緊的握住琉月的手,回首瞪了琉月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明白的緊,不許多看,要看就看我。
琉月頓時輕笑了起來,這個軒轅澈。
「夜太子,請。」下方,軒轅承的聲音傳來。
「承太子,請。」冷漠的聲音冰冷之極。
不過,並沒人有絲毫介意,傲雲國太子獨孤絕,天性清冷,這並不是一個絕密的消息。
握著軒轅澈的手,琉月再度伸出頭去,這個獨孤夜身上帶著的氣息有點怪,她第一次有點琢磨不定。
縱身上馬,獨孤夜並肩與軒轅承朝前而去。
馬蹄踏前,一身清冷華貴的獨孤夜,突然好似很隨意的扭轉頭,朝他們看來,那冷漠的雙眼中是洞悉一切。
黝黑的眼對上黑藍的眼,那眼中平靜無波卻洞察若說。
琉月毫不懷疑,他認出了她,雖然她自認她的名聲真沒那麼響,可以傳遍整個大陸。
黑藍的雙眸掃過琉月的臉,對上了一旁的軒轅澈。
暗紅和黑藍,這是一對可以碰撞出無數色澤的原色。
一手握著琉月的手,一手端著酒杯的軒轅澈,面無表情的對視獨孤夜看過來的眼神。
火花四濺,氣息驚人。
兩個並稱於世的奇男子,在此時遙空對上。
半響,軒轅澈緩緩的朝獨孤夜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而就在同一時間,獨孤夜朝著軒轅澈微點了點頭,對著太子軒轅承都沒一絲謙虛的施禮,給了對手軒轅澈。
這是,只有真正的對手,才能贏得對方的尊重。
轉過頭,獨孤夜縱馬離開,在沒回頭。
軒轅澈一口飲盡杯中酒,不復在望。
交錯而過,但是,這才是一個開始。
「這人怎麼能冷到這個程度?」獨孤夜與軒轅承走遠,皇朝衛隊散去,下方剛才靜寂無聲的百姓們,頓時喧鬧起來,一直站在琉月身後的彥虎,抽了抽嘴角。
獨孤夜的冷,不是殺手的冷銳,不是他們王爺的冷酷,是一種任何情緒都沒有的冰冷,彷彿他乃是一千年的寒冰,只是打造錯誤,成了人。
軒轅澈聽言沉吟了一瞬間,緩緩的道:「那是因為,這天下沒有任何人,能夠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此話一落,秋痕立刻吸了一口氣,沒有任何人,那麼這意思就是說,他蔑視一切人,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裡,這個如冰的男人,如此狂傲和目下無塵。
聽著軒轅澈沒有說話的琉月,微微轉眸,若是剛才那對冰眸,能夠有其他的色彩,那不知道是怎樣的璀璨。
初夏的陽光灑在黃曲大街上,帶著炙熱和冰冷兩種氣息。
天辰皇帝軒轅易大壽,琉月無官無職,不得金殿道賀,因此錯過朝堂上,近距離觀這並世雙雄遇上的火花。
不過,琉月並不覺得有什麼失望,她對這些沒多大的興趣,她有興趣的是這麼久都沒有出手的左相,現在傲雲國太子獨孤夜來了,這將會是一個動手的好機會。
自下,很悠閒的去了京城別莊,吩咐血影衛去了。
然而,夜裡的壽宴,琉月雖還沒大婚,但已經是皇家的兒媳,也算皇家內眷,需要出席。
滿堂華彩,金碧輝煌。
璀璨的星光照耀在一片喜氣洋洋的天辰皇宮,把一切更加渲染的光彩流離,耀目生輝。
天辰國皇宮主殿天陳宮,此時熱鬧之極。
高坐龍椅之上的天辰皇帝軒轅易,左手邊坐著柳皇后,右手邊坐著陳貴妃,一張儒雅的臉上很是喜悅。
身下,左手邊第一位坐著專程賀壽的傲雲國太子獨孤夜,身後依次是左相右相與同其夫人。
右手邊第一位坐著太子軒轅承,順著而下是二皇子,然後是軒轅澈和著琉月。
這皇子都還沒娶妻,只軒轅澈有了琉月,因此這邊幾席位中,就獨獨琉月一個人。
一身粉紫長裙,平日梳成個大辮子就好的長髮,被精心的盤在頭頂,只垂下頰邊兩屢髮絲,算做還是閨女,滿頭的珠冠在琉月的堅持下,只插上了一隻翠綠孔雀釵,在一眾爭奇鬥艷的美女環繞中,委實平常到了極點。
天陳宮分三殿,王侯將相在主殿,三品官員與其夫人在副殿,在往後就是又副殿。
沒有了皇帝在坐,副殿和又副殿顯然比較放鬆,嬉笑喧鬧聲此起彼伏,與正殿的微微沉悶,相映成趣。
琉月坐在軒轅澈身邊,依舊把玩著指尖的美酒,掃了眼斜對面的獨孤夜。
此時的獨孤夜沒有穿那謫仙一般的月華白,而是一身淡紅鑲金色,遠遠看來就好似一團溫柔的火,包裹著萬年寒冰,不突兀,反而好看之極。
而身邊的軒轅澈一身暗紅的蟒袍,氣息冷酷而狂妄,一冰一酷,淡紅暗紅,遙遙對持。
「小王聞聽天辰皇帝極喜音竹之律,小王略通一二,不妨今日湊上一曲,權當為皇帝陛下賀壽。」淡淡的交談聲中,獨孤夜突然冷冷的道。
聲音一落,大殿上有一瞬間的沉靜。
相傳,傲雲國太子獨孤夜,琴棋書畫,兵法謀略,樣樣精通,一手笛聲更是出類拔萃。
高坐與上的軒轅易一聽此話,頓時大笑起來,能得當世第一大國的太子為之親奏一曲賀壽,這等風光可遠勝諸國了。
當下大聲笑道:「好,好,寡人傾耳恭聽。」
周邊的左相等人立刻同時叫好,鼓掌聲此起彼伏。
唯獨琉月和軒轅澈不動聲色。
微微掃了滿臉喜氣的軒轅易一眼,琉月暗自冷笑一聲,自降身份為他奏曲,這軒轅易還真當是好意了,只怕這便宜不是那麼好撿的。
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小口手中的酒水,琉月靠在椅背上,看著獨孤夜。
目不沾塵的獨孤夜,緩緩從袖中取出一隻通體白璧無瑕的笛子,瓷白的手指輕輕拂過,朝著軒轅易淡淡施了施禮,就湊至嘴邊,輕輕吹奏起來。
高山流水傾瀉而下,萬木逢春燦爛而生。
笛聲蜿蜒而出,如流水,似春風,所過之處彷彿置身在滿園春色之間,流水叮咚,蝶飛蜂舞,清風拂過,幽香沁人心脾,簡直讓人如置身其中,如癡如醉而不得醒。
驚采絕艷的獨孤夜,果然不一般。
微閉著雙眸凝聽著,琉月本沒有什麼音樂細胞,不過本身這個琉月是個操琴的好手,對音律很通,而她居然繼承了這種特徵,也能分辨出好壞來。
春風拂面,萬物都好像在這般美妙的樂聲中,沉睡了下來,靜靜的,靜靜的沉睡了下來。
沉睡?琉月微閉的雙眼突然一凜,唰的睜開眼來,這樂聲不對。
這笛聲帶著好強的迷惑人心力量,那種音色的渲染已經到了極致,一種魔幻的極致,換言之就是她很熟悉的催眠,她曾經最拿手的催眠。
以笛聲催眠人,這獨孤夜原來存的是這條心。
微微掃了一眼身邊的二皇子等人,每一個都閉上眼睛,舒舒服服的聽著,有的甚至還一點一點的點著腦袋,高高在上的軒轅易此時也滿臉笑容的微閉著眼聽著,好似陷入了這動人的旋律當中。
滿大殿的人,沒有一個是清醒的。
音樂能迷惑人,琉月一點也不認為這很稀奇。
音樂,是帶有很強悍的渲染力的。
眉頭微皺,琉月對上已經朝她看過來的獨孤夜。
黑藍的眼中沒有驚異,沒有驚怪,更加沒有懼怕,就那麼看著她,沒有情緒起伏的看著她。
琉月雙眼頓時微微一瞇,這個獨孤夜藐視她,居然敢在她這個催眠高手面前藐視她。
心中的念頭還沒轉過,身旁的軒轅澈突然唰的一聲站起來,滿身肅殺的大步就朝大殿邊角的一排鐘鼓走去,那,也是樂器中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