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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粮剿匪记 §§第十章 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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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乃寅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10-07 04:42:52 来源:源1

天黑下来了,左光辉的办公室里亮起了灯,会议还在继续.听说新来的三江行署专员洪涛要亲自送县委书记林大锤上任,还有三天就到。左光辉要抓住这一机遇,给新领导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所以,这个马拉松会议开了一天还没开完。会议有两个中心议题:一是讨论如何向新来的县委书记汇报县里各方面的情况;二是研究如何做好这次二百多人的欢迎和接待工作。关于汇报情况,都研究了一上午了,还是没个头绪。最后,左光辉要求各部门把各自的情况概要书面整理好,两天以后汇总到他这儿,汇报这事儿由他负责。午饭以后,会议进入第二项,照例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呛呛,左光辉在临近结束前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刚才我讲了这次欢迎工作的重大意义,上级给我们县指派县委书记,这是对我们龙脉的巨大关怀,洪涛专员又亲自送他上任,足见上级领导的重视。因此各人都要把各自分管的工作做好,做得再细一点,要以实际行动迎接县委书记的到来下面,我再把各项工作再具体落实一下:

“关于宣传工作嘛,重点是要营造气氛。翟斌,你是办公室主任,县政府门前的欢迎大标语,要到来的那天起早安排人挂,别让风给刮了,让雨给淋了。另外光有两幅大标语还是太单薄,最好在楼两边的树趟子里,再插些个彩旗,没有就去现做,反正以后也用得着。办公大楼进门的地方要安排几块板报,内容可以是欢迎林书记到咱县工作啦,反映咱县支前工作的成绩啦,表表决心也行,坚决拥护人民政府,坚决拥护***总之,这一摊子由你负责,你自己去动脑子吧。

“另外,大队人马一到,光看着热闹还不行,耳朵里也得充满欢乐的气氛,这事就交给周局长去办吧,你去向县里的戏班子借几副锣鼓家伙,找几个人练一练,得敲出花花点子来,可不能整得乱马齐糟的。再买些挂鞭、二踢脚什么的,要专人负责。车一到,就给我来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定要把这欢迎场面整得热热闹闹的。

“常永瑞你们公安局那天任务也不轻。一定要维持好秩序,让那些破衣烂衫的叫花子远点儿闪着,别让人家一到龙脉见到的人都跟要饭似的”

“文化局的龙局长你负责组织欢迎队伍。找一些穿戴体面的人家,穿得花花点儿,能俏的尽量俏点儿,拿点鲜花小旗啥的另外再把会扭大秧歌的、会踩高跷的大老娘们儿,大老爷们儿组织起来,有什么绝活儿的,让他们露一手。总的思路是:要显示出咱解放了的龙脉县人们内心的喜悦,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要体现出咱龙脉县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来。”

“马奇山还是负责这二百多号人的吃住”其实,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没谱。县里到处在闹粮荒,上面只拨过来一部分口粮,他也想让大家吃得好一点,可是,经费从哪儿来?

见左光辉顿在那儿,马奇山知道他犯难,就接上去说:“咱龙脉再穷,这第一顿饭怎么也得让人吃好,哪能让人家大老远一来就吃窝头菜汤呢?”见左光辉不吭声,于是进一步试探道:“要是我有办法办几桌接风宴,招待林书记和垦荒大队的主要领导,你看怎么样?”说完他望着左光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内心的变化。

左光辉当然明白,如果能那样,当然好。既显出了自己的热情好客,林书记面子上也有光;这样做同时也为林书记熟悉龙脉县的方方面面重要人物创造了条件,一举三得,有什么不好?于是他说:“好当然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你说一声办,其他的事我来解决,你不用操心。”马奇山胸有成竹地说。

“好吧,你就去办吧,尽量别太铺张,战争年代嘛,如果有可能,尽量让其他同志也适当改善一下。”左光辉知道马奇山有办法,县财政没有,可是马奇山手里管着百十来号粮商粮贩,一人身上拔根毛,到他手里就有一把了。这个县里也多亏了他,一些难办的事只要交到他手里,他都有办法摆平,自己这个县长许多地方还得仰仗他。左光辉心里有数,嘴上也就不再细究了,末了他再次强调:“我刚才只是粗粗拉拉地说了欢迎工作的总体要求,具体的事还要依靠大家去办。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补充,他就让刚才没有点到名的同志到时候跟他一起负责接待。倒个水,跑跑腿什么的,身边总要有个把人。左光辉虽说有些婆婆妈妈,但他还是很得意自己对工作的总体布置,既精细,又讲究**作风。

“左县长把工作想的那么周全,说得滴水不漏,我们哪有什么补充的呢?”周泰安讨好地说。其实这磨豆腐的会都开过好几次了,交代给他的事早办完了。他感兴趣的事是有关新来的县委书记的消息:“我听说这个林大锤是长春人,老家在山东,打铁的出身,处事挺隔路,他在前线打仗是个大英雄,要说领导一个县的工作,他哪能跟左县长您比呢,您放心,我们以后还是听您的。”

这些话左光辉听来心里暖暖的,可他故意一本正经地说:“周局长,人家是上级派来的县委书记,应当尊重人家。现在人还没来,你就说这话,不好吧!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我左光辉拉帮结伙呢。大家都要全力支持新来的县委书记开展好工作,往后可不兴这么说了。”

“放心吧,左县长。”周泰安恭敬地说。

马奇山问道:“左县长,这二百多人,您看安排他们住哪儿呢?”他不露声色地把左县长刚才遗忘的工作给提了醒。

“咱们县招待所共有大房18间,小房两间。大房每间住十人,就可安排180人;小房是双人房,安排林书记和武大队长住一间,两个女同志住一间;这样剩下的50人就好办了,可以安排到县剧团住。现在也不演戏,舞台上空着也是空着,还挺宽敞,就让他们睡在舞台上,打地铺,这天还不算冷,被褥嘛,他们自己都带着,另外,他们在县城的这些天,招待所和食堂的人手肯定不够,回头你再找几个临时帮忙的。”左光辉在马奇山的提醒下,一口气把这项遗漏的工作布置完。

左光辉心里有杆秤:周泰安嘴甜,对自己忠心,人前人后总能说些自己爱听的话,而马奇山则不同,是个干工作的料,每次遇到自己棘手的事,他总有些好点子,为自己查漏补缺。其实那安排住宿的主意原本就是马奇山提的,可刚才自己忘了,他又故意不说,用提问题的方式让自己补上这一漏洞,不露一点痕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干部。这两人是自己在龙脉的左膀右臂。这个常永瑞照他俩差老远了,就是个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一点儿也不会来事儿。他看到坐在边上的阎永清一言不发,知道他对自己不满,就说:“阎副县长,你有什么想法,也说说嘛!”在这县政府班子里,他左光辉是老大,啥事儿姓左的说了算,阎永清即使再有什么意见,也奈何不了他,但是**和宽容还是要有的,所以左光辉故意点了阎永清的将。

阎永清是位**人士。龙脉县解放前,他就是副县长。他看不惯国民党的**,但也不愿用辞职去得罪当局,于是常年称病。龙脉县解放了,上级考虑到他历史清白,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影响,便聘他出山,仍出任副县长。他原想:现在解放了,在人民政府的领导下,要好好干,在其位谋其政,努力为地方为人民尽点儿力,可是与左光辉相处一段时间后,让他大失所望。在他眼里,左光辉这人好大喜功,华而不实,干不成大事,尤其是家有糟糠,却还要停妻再娶,简直是活脱脱一个现代版的陈世美。光这一点就让阎永清很看不起左光辉。所以一到开会他就闭目养神,现在听到左光辉点了自己的名,就实话实说:“既然左县长点了我,我就说说我的态度:我不赞成你们搞的这一套,虚头巴脑的。我看林书记要真是个干事业的人,就未必喜欢这样。这儿刚解放,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林书记既然来了,也就是咱龙脉人了,花那么大的人力物力精力去搞什么欢迎仪式,值得吗?我看还是整点儿实在的吧!”

左光辉对阎永清说话扫大家的兴,早有领教,自己的婚事,虽说没办成,却也成了看人的一面镜子。阎永清说话办事向来不给自己留面子,虽然他左右不了大局,但是也不能让他没个教训,至少以后说话得注意着点儿,不能想放炮就放炮,于是他说:“阎副县长,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么多人都是虚头巴脑的,你说要整点实在的,这好到是好,不过你得先说清楚,我们刚才说的,哪样不实在啦?是安排吃饭,还是安排睡觉不实在啦?然后再说说你说的实在,也让我们开开眼,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个实在法?我们也好向你讨教一下,免得我们把你这个人才给埋没了。”左光辉不紧不慢地追问道。

这一问倒把阎永清给问住了,他只是看不惯左光辉搞的那一套,至于该怎么做才算是实实在在的,他也没来得及想,一时间答不上来,于是推脱说:“我就那么一说,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就不听,你们看着办吧!我家里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说完就起身出了门。

阎永清走了。一会儿,常永瑞、翟斌还有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左光辉、马奇山和周泰安了。

左光辉想起周泰安刚才说的话,就问:“你刚才说林书记处事隔路,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就在他们师,是二团的。前些天他回家探亲,我是听他说的。”

“隔路不怕,要有管好一个县的真本事就行。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不就知道啦!”左光辉十分自信地说。

马奇山突然想起什么:“左县长,还有解放军住宿地的安保工作你可要注意啊!听说最近敌特活动很猖獗,有的县派去的县委书记刚一到任,就有被暗杀的。”

马奇山这么一提醒,左光辉觉得真的很重要。虽说解放军他们自己也有警卫,但是毕竟在龙脉的地皮上,不出事儿当然没啥,如果出了事儿,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怎么刚才就没想到呢?左光辉后悔自己会上没布置,又放跑了常永瑞,万一有啥事,也好让他来顶着。

左光辉看到周泰安,忽然想起上次交代给他,为垦荒团下来做的准备工作,也不知做得咋样了,自己这些天尽想着欢迎仪式的事儿了,把他们来龙脉的使命倒给忘了。就对周泰安说:“你也别尽拿好话填乎我,垦荒大队说到就到,交代给你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临时马架子已经搭好了,足够三百人住。空余的屋子可以做仓库、办公室和食堂。从’开拓团’弄来的那两台拖拉机和那些配套玩意儿也多已经拉到开荒点上去了,现在只差一些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还没备齐。要不您啥时候有空亲自看看去?”周泰安说完得意地望着左光辉。

左光辉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他喜欢部下的忠诚,工作上的事再也想不出什么了,就问两人:“有刘老二家的消息吗?”

“我们俩到他家去了。刘老二气得病在了床上,方丽霞一见人就哭天抹泪的,我们跟他说,这门婚事是你们主动提出来的,哪能说变卦就变卦呢?好歹你们也得给我把人找回来。要不,左县长那儿我们俩也不好交代呀。方丽霞连长春她娘家也去过了,根本没回家。老两口答应再去找找。”马奇山说道。

“唉!这事儿怎么这么憋屈,真是窝囊透了。其实我倒不是为了吃包子,就是为了争这口气罢了。跟刘美玉这婚要是结不成,叫我这堂堂一县之长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周泰安见左光辉还在为刘美玉的事儿犯愁,就讨好地说:“左县长,这个刘美玉也太不识抬举了,放着清福不会享,那是她没这福分。我看,算了!等过些天再有漂亮姑娘的家长托我说媒”

左光辉一听就火了,没等周泰安把话讲完,就给顶了回去:“去去去去别跟着瞎搅和。我堂堂一县之长,让刘美玉给扇了脸,这事儿大街小巷都传开了,我能就这么算了吗?”左光辉不愿再说下去,他闭了灯,关上门,三人就各自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马奇山知道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展开。兵书上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他手里有三张牌。一张是左光辉,别看他是个县长,一样可以让他听自己的。左光辉那点花花肠子,早就被马奇山摸得透透的。能顺着的能帮着的,尽量顺着帮着,只要让左光辉觉得离不开自己就够了。在他眼里左光辉就像是一具牵线木偶,线在自己手里攥着呢。第二张牌是龙脉的那帮粮商,虽然这些粮商哪个也不是善茬,但马奇山照样可以将他们玩于股掌之上,关键是他能掐住他们的软肋。他清楚,在这些人中间,只有几个是紧跟***的,剩下的那些一个个嗜钱如命,又一个个都是树叶掉下来怕砸坏脑袋的人。想让他们起事,只要逼着他们从自家的粮仓里往外缴粮就行。虽然没人敢挑头,但只要把火点着了,还愁那堆干柴不熊熊燃烧吗?如果想要制服他们,那更容易,凭他马奇山的地位,只要吓唬两下就能把他们镇住,因为他们哪个屁股上也不干净,有挣钱不干净的,有历史不干净的,有生活上不干净的龙脉县就这么点儿大,谁家那点儿破事儿不在他马奇山肚子里装着?再加上他们对***不了解,一吓唬,量他们谁也不敢直毛。这第三张牌嘛,是他仅剩的最后一点儿家底,轻易不能甩出来的。马奇山觉得自己导演的一出好戏就要开场了。这一方的主角无疑是自己,那一方的主角当然是***派来的林大锤了。唱文戏还是唱武戏,悉听尊便。唱文戏,好在有左光辉做自己的挡箭牌。万一文戏唱不成,武戏嘛,他也敢照量。那天安排的接风宴,好戏的帷幕就算拉开了。林大锤啊,林书记,我这里就等着你上场了,戏怎么唱,咱们走着瞧吧。

左光辉终于接到了电话,队伍已经从长春出发了,一共234人,分坐六辆卡车,由洪涛亲自带队。他估计,路不太好走,大队人马要到明天午饭前才能到。搁下电话,他就忙开了,一项一项地检查落实,他要在新来的林书记,尤其是洪专员面前露脸,这机会对他不但重要,而且难得。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终于把车队盼来了,县政府门前的广场立刻热闹起来了:锣鼓敲起来了,鞭炮响起来了;扭秧歌的,踩高跷的,跑旱船的,舞狮子的,各色戏剧人物穿红戴绿,粉墨登场,络绎不绝。车队两旁是夹道欢迎的人群,挥舞着手中的彩绸或小旗,有人在带头喊着口号。左光辉带领县政府的全体成员列队站在县政府楼前鼓掌欢迎。

领头的那辆吉普车缓缓地驶到县政府大楼门前,车上依次走下了洪涛、林大锤、武大为。首先映入林大锤眼帘的是政府大楼门前拉起的两幅欢迎标语,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热烈欢迎洪专员送林书记到我县就任!”

“热烈欢迎围城英雄团转业开发北大荒!”

门楼两边的彩旗迎风招展。再看夹道欢迎的队伍,一个个打扮得油头粉面,花枝招展,足有上百米长。站在欢迎队伍外面的是黑压压的一大片看热闹的人群。这龙脉县除了解放时,哪有这么热闹过啊!林大锤觉得为了欢迎自己,龙脉县可以说是倾城而出了。

左光辉率县政府一班官员迎上前去,双方逐一介绍着。左光辉紧紧地握住林大锤的双手,激动地说:“欢迎!欢迎!真是太欢迎了!早就盼着你来,没有县委书记,这儿的工作干得再好,也是群龙无首啊。这下好了,林书记来了,龙脉可就全仰仗你啰。”左光辉的这一番客套话,有一石二鸟之功:既不露痕迹地夸了自己,又表达了急切盼望县委书记的心情。话说得谦虚得体。

林大锤也握紧了左光辉的双手,笑着说:“有缘,有缘。早就听洪师长介绍过你的英雄事迹,今天总算见着面了。”

“林书记,咱俩以后要搭伙计了,往后还请你多多指教啊!”

“你太客气了,咱俩以后齐心协力的干吧!”

望着林大锤、左光辉握着不肯放松的手,洪涛感觉到林大锤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就说:“你们别光顾着两人唠,还不快招呼同志们进去!”

左光辉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光顾着和林书记说话,忘了。”然后冲着从卡车上下来的同志热情地招呼:“同志们,一路上辛苦了!快请进屋吧!”然后转向林大锤继续说着:“林书记,我这人毛病挺多的,说话直来直去,有隔路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左县长,直来直去好啊,按东北人说,我这人也很隔路,你人熟,情况也熟,又有县里工作的经验,咱俩搭伙计,往后还得靠你多多支持,多多包涵呢!”

林大锤说的是真心话,左光辉却觉得这话听着不是滋味,好像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便随口答道:“好说好说。”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听说你们这支队伍中,还有两名女将?”

“是啊!”林大锤用目光四下搜索,却不见了刘美玉和金晓燕,于是喊道:“刘美玉--金晓燕--”

“刘美玉?--”听到这个名字,左光辉吃惊不小。

“怎么,你们认识?”林大锤也感到惊奇。

“不认识,不认识,随便问问。”左光辉赶紧否认,用话搪塞。

其实车一到龙脉,最紧张的人就数刘美玉了,当听到洪涛向林大锤介绍“这就是龙脉县的大英雄--左光辉县长”时,她的脑海里“嗡--”的一下,心想,这下完了!当初,自己答应洪师长来龙脉县,只是凭着一股子热情,当时根本就没想到龙脉还有左光辉这么个县长,而且自己是逃婚出来的。幸好自己穿着一身军装,左光辉未必能认出来。看到左光辉光顾着跟林书记唠,她赶紧拉上金晓燕躲得远远的。现在听见林书记在招呼自己,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她赶紧拽着金晓燕就势蹲下。

洪涛简单地跟左光辉和林大锤交代了一下当前的任务和今后要注意的问题。末了又再次强调:“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搞粮食,支援沈阳前线,具体指标等回去以后再下达。林大锤你要抓紧熟悉情况,这里刚刚解放,情况还很复杂,敌人会利用眼下的粮荒,制造矛盾。许多人对***和人民政府还不很了解,也会被敌人利用。你们又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他们的失败使他们变得更阴险,更狡猾,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因此,你们俩要紧密配合,克服困难,创造条件,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去展现你们的智慧和胆量。”

说完这些,洪涛就急着要赶回行署去,连饭都不肯吃,左光辉怎么留也没留住。

送走了洪专员,左光辉招呼上马奇山一起来到林大锤和武大为跟前。

“林书记、武大队长,本县今天备了些薄酒,聊表敬意,也算是给各位接风吧。就在不远的独一楼酒家,请各位务必赏光啊!”马奇山酸不拉叽地发出了邀请。

“另外本县的一些名流世家,社会贤达也都想结识你林书记和武大队长啊!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左光辉补充道。

左光辉为自己办接风宴这一招,林大锤来前真没想到。不去吧,不光是卷了左光辉的面子,还可能让龙脉县的同志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猜测,好像自己不通人情,对今后开展工作也会造成不利;去吧,老百姓又会怎么看我们呢?现在国难当头,县委书记下车伊始,就大吃二喝。另外,说是社会贤达、名流世家,还不知是些什么人呢?另外,这个接风宴会不会就是敌人的一个阴谋呢?你去了,他有文章可做,你不去,他还是有文章可做。林大锤知道自己初来乍到,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他有些举棋不定,便说:“这事儿还是让我跟武大队长再商量一下吧。”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绝不能开这个头。吃吃喝喝,拉拉扯扯,这只能败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而且这很可能是敌人的阴谋,必须提高警惕。但是,如果这事处理不好,也会造成负面效应,影响今后的工作,于是他俩决定:所有人一律吃自己随身带来的干粮,林书记和武大队长代表大家去赴宴,但是坚决不吃,他俩相信只要做好解释,龙脉地方上的同志是会理解的,而且还可以把它当作是一次很好的公开亮相和宣传。

就这样,林大锤把安排同志们就地休息,用餐等事交代给了郝前进。然后林大锤、武大为在左光辉、马奇山等县政府人员的簇拥下,一起向独一楼酒家走去。

那独一楼酒家在这县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原先在龙脉县也算是最体面的待客去处。想从前,这儿商贾云集,迎来送往,那是啥样排场,住的、吃的、喝的、抽的,都有;想赌想嫖,都行。现在只剩这块匾额还在向人们述说着历史的沧桑。一楼是散客,包席的都在楼上,此刻,楼上那些被请来作陪的嘉宾贵客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想不到***干部也搞这一套。”有人牢骚满腹。

“架子也太大了,我倒要领教领教他是哪方神仙。”立刻有人附和。

“人家林书记初来乍到,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总是应该的嘛,何必说得那么难听,不就是老兄破费点儿吗?”也有人打着圆场。

“你说得倒轻松,你不心疼钱,你到街上去看看,要饭的、饿死的不都是因为没钱买粮。***要真是为了平民百姓,那他林书记就不该来这个地方。”那个带头发牢骚的挨了刺当然不服。

“那你就回去好了,谁也没把你绑在这儿啊。”有人立刻将了他一军,引来了一阵哄笑。

“这不是碍着面子吗?咱们以后还不是得在人家手底下吃饭。”说牢骚话的人立刻软了下来,说话也有些语塞。大家拿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俩。

其实,对于刚才的这场唇枪舌剑,大多数是这么想的:叫你来陪客就是看得起你,何必要那么慷慨激昂呢?既然明白要在人家手底下吃饭,就该忍着点儿。这事本来心照不宣,煞有介事地整那么一出,还不照样是个银样蜡镴头。

“我看那,给新来的县委书记接风,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林书记未必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人家是围困长春英雄团的团长,出生入死,连命都不在乎,还在乎你们这一桌酒饭?***可不像国民党。”也有人在替林大锤说话。

“像不像,你说了不算,可别小看这桌酒饭,它可是块试金石,别说得好听了,来了就知道了,英雄多了去了,报上不也吹左县长是个英雄吗,你看像吗?还用我说?”此人一语道破天机。

“原来你们是在摆鸿门宴啊,我估计林书记不会来。”

“你看,那不来了吗?”

说话间,林大锤、武大为身着洗得略显发白的黄军装,踏着楼梯拾级而上。掌声立刻响了起来,在掌声中他俩来到大家的面前。

左光辉摆了摆手,大家稍稍静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家盼望已久的围困长春英雄团的团长林大锤同志,现在调到我们龙脉任县委书记。”

林大锤很有礼貌地行了个军礼。

“站在林书记边上的那位是英雄团的副团长,武大为同志。现在调任垦荒大队大队长。”

武大为也很有礼貌地行了个军礼。

“他们要在这儿向荒原开战,创办国营机械化大农场,其情其志令人敬仰。为了表达我们龙脉人民的欢迎之情,我提议,我们共同先干了这一杯。”左光辉的开场白说完后,他拿起酒壶准备给大家斟酒。

“慢!”林大锤这一声,让在座的所有人感到吃惊:既然来了,敬酒,表示欢迎和敬仰,左县长说得没半点差错啊!在惊诧中,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首先,今天来晚了,让大家久等,我林大锤甘愿先罚酒三杯。”然后,他一仰脖,喝完了三盅酒。

有人带头鼓起了掌,但发现没人附和,鼓了几下也就停下了。

“今天的接风宴席,我本不该来,第一,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林大锤作为***的县委书记,不能带头破坏***的纪律吧?第二,刚才左县长说表达龙脉人民的欢迎之情,据我所知,龙脉人民还没几家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吧?大概,在座的各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的也不多吧?龙脉县,还有很多人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宗旨是为劳苦大众。我们作为***的领导干部,首先就要与人民同甘共苦。这样的饭菜,我能咽得下去吗?那么,今天,我为什么来了呢?第一,我怕大家对我对***会有误解,以为***就不通人情,所以我们要来;第二,我也很想结识大家,***的工作,靠我们几个人是做不了的,还要依靠大家来帮。怀着和大家交朋友的目的,所以我来了。今后我们处熟了,我也会上各位家去串个门,唠个家常,就像自己家人一样。那时,千万不要把我当客待,如果那样,就外道了。那就说明我林大锤这个朋友不够格,所以你们才拿我当外人嘛!不知大家欢不欢迎啊?”

“欢迎!”异口同声,这回掌声真的响起来了,但还是有些稀稀拉拉,并且伴有小声的议论:“套近乎,收买人心呗,挑好听的说谁不会啊?”

林大锤接着往下讲:“耽误大家吃饭,对不起,不过我还得讲几句,有些人对***还有些误解,以为日本鬼子、国民党、***说的不一样,做的都一样。到龙脉,都是为粮食而来的。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林大锤是为粮食而来的。我们刚打下长春,马上就要打沈阳,以后还要打进关里,打过黄河,打过长江,直到把蒋介石的军队全都消灭,全中国彻底解放。我们这支队伍,不能饿着打仗,我们需要粮食。但是,***跟日本鬼子、国民党是截然不同的,那些把我们看作日本鬼子、国民党的人,要么是对***不了解,要么就是别有用心。小鬼子、国民党他们是白拿,拿不着就抢,而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人民的利益重于泰山,我们需要人民的支持,也体谅人民的艰难。我们是买是借,在座的不少都是做粮食买卖的,做买卖是要讲赚钱,但也要讲良心。我们不会让大家做赔本买卖,愿意要现钱的我们给现钱,现钱不够的,我们会算上利钱,打欠条给大家,如果不要现钱,我们也可以用一些日用品来换,假如要借粮还粮,那样也可以。但是,我眼下只能打借条给大家,因为那要等我们把国营农场办起来了,打了粮食,才能连本带利还给大家。这就是我们***和日本鬼子、国民党在对待人民的态度上最大的区别。请大家相信,只要我林大锤还活着,就冲我要,我要不在了,但***还在,就冲***要,我林大锤说话算话。”

这回不用人起头,掌声热烈地响起了,持续地响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停下。

林大锤又把话题转回到宴席上:“大家的情,我和武大队长心领了,这饭呢,我们就不吃了,我的战友们还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解放军有一条叫做’官兵一致’。我们俩总不能搞二致吧?这一点还请大家原谅。中国有句老话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来日方长嘛,我林大锤是个啥样人,时间一长,大家心中自然会有杆秤。今天就说这些了。谢谢大家,我们告辞了。”

伴着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人们自愿地把林大锤和武大为送下楼梯,送出大门。

林大锤这一番话,让左光辉实在感到意外,不但意外,还有些尴尬。原本以为一石三鸟的好事,被林大锤这个隔路的人给弄砸了。他怨恨自己,自作多情,搞什么接风宴?人家不但不领情,反而明里暗里用话在敲打着自己,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上午说林大锤隔路,一点也没错,立马就应验了。龙脉的父老乡亲心甘情愿出钱招待,你又怕个啥?不就吃一顿饭嘛!至于这样嘛?说一大套不着边际的话,你这样做不光是在驳我左光辉的面子,更是在驳龙脉县父老乡亲的面子啊,你这一通话,把你自己打扮得风风光光,我倒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这个林大锤,虽说是打铁的出身,但从今天的言谈举止来看,可不一般。敬酒不吃,有这么搭伙计的吗?左光辉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他告诫自己:今后,对这个林书记要多加个心眼,可不能再让人当成猴耍了。

觉得窝囊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马奇山,原本他以为自己有十分的胜算,你来赴宴,龙脉的老百姓会朝你吐唾沫,失去了他们的支持,你就别想在龙脉站住脚;你要不来,龙脉那些头头脑脑,方方面面一样会说你,假正经啦,不识抬举啦,反正不是个玩意儿。自己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没想到,今天戏刚开场,就落幕了。他恨自己太低估了林大锤了,自己辛辛苦苦张罗的这个宴会,反倒给林大锤创造了机会,让他成功地进行了一番***宣传,真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这一局马奇山算是输了。俗话说来日方长,好戏还在后头呢。林大锤,早晚有你瞧的。马奇山这样想着,心里稍微舒坦了点儿。

下午的活动是听左县长代表县政府汇报工作兼介绍龙脉的情况。县政府的班子成员,各局局长都到会了。这是左光辉的强项,他的汇报一项一项,条理清晰,有数字、有例证、有重点、有分析;既肯定了大家,又突出了自己;既肯定了成绩,又指出了不足。他汇报着,还不时地观察着林书记的表情,他看到林书记很认真地在听,笔下刷刷地记录着,时而点头,时而叹息,时而和武大为交换一下眼神,他意识到今天的汇报是成功的,没这两把刷子,怎么能当县长?他很得意。

只有阎永清用斜着的眼光在看左光辉,有时显得不屑一顾,有时却又欲言又止。这一切都被林大锤和武大为看在眼里。

左光辉最后说:“龙脉的工作是在龙脉县政府集体领导下完成的,如果说有成绩的话,那是大家努力取得的,如果还存在不足,主要是我们正副县长工作能力不足。有遗漏之处,请阎副县长补充。”左光辉的这几句话明显是说给阎永清听的。你若要否定我的工作汇报,就是否定县政府的集体领导,如有不足,别忘了是咱俩的,你也有分,并且我已经定性在能力上,这就把阎永清的嘴给封住了。

果然阎永清无奈地笑笑:“左县长叫我补充,我没啥好补充的,我身体不好,常常病休在家,县里的具体工作,都是左县长一个人在操劳,我岂可在此说三道四呢?惭愧,惭愧。”

这些话看似谦虚,实质绵里藏针。大家都听懂了,县里的工作左县长大权独揽,与阎永清无关,并公开暴露出与左县长的矛盾,只是不便在此说三道四而已。林大锤决定有机会多了解了解这位阎副县长,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深藏怎样的解不开的疙瘩。多听听他的建议,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龙脉县人。

晚饭后,按照左县长的安排,林大锤和郝前进带领184人住进了县招待所,武大为带领剩下的50人住到县剧团的舞台上。就在左光辉安排住宿的时候,正躲躲闪闪的刘美玉和金晓燕还是被周泰安发现了。周泰安如获至宝,急忙跑到左光辉的面前,不顾他正在讲话,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耳语道:“快看,快看--!”

“干什么这么神神叨叨的?”左光辉对周泰安打断自己的讲话有些讨厌,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左光辉还是往他指的方向看着,可惜他什么也没看见。

“刚才还在那儿,怎么一转身就没了。”周泰安指着一个方向有些失望地说:“是刘美玉,千真万确!还有一个女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你没看错?真是刘美玉?”左光辉搁下了要办的事,追问道。

“绝对没看错,还穿着军装呢。”

“怪不得林大锤也说他们垦荒大队来了个刘美玉,我还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看来是真的。她参了军,就在垦荒大队。”左光辉有些兴奋。

“看来是。我--找她去?”周泰安试探地问。

“你去找她算啥呀?我都不去!哼!就算文化比她少点儿,大小我也是个县长吧!”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周泰安替左光辉不平。

“哪能就这么算了?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咱们走着瞧!”

左光辉一个这么好面子的人,找不到刘美玉,他一个人憋屈,这回找到了刘美玉,他哪里肯善罢甘休呢?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深沉,四周静寂无声。这是林大锤任县委书记的第一个夜晚。

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就像过电影似的。

那欢迎场面,说是热情,可是林大锤心里并不自在,那些夹道欢迎的人真是能代表龙脉的父老乡亲,他觉得这是在做戏给他看,真正的龙脉老百姓是那些站在队伍外面,远远地靠着墙根站着的那黑压压一大片人群。自己在龙脉能不能真正受欢迎,并不在乎有怎样的排场,关键要看他们是否认可你。你在龙脉到底干得怎样?只有他们才有评价权!要检验龙脉县的老百姓是否打心眼里说你好,就看你离开龙脉的那一天,假如他们舍不得你,他们会自发的来看你,挽留你,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那不需要什么仪式,那才是真正的欢迎,最隆重的欢迎。自己就该朝那个目标去努力。

林大锤又想到那个第一次结识并将和自己搭伙计的左县长,一天下来,对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印象呢?他捋了一下,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反正觉得这个人做的不像他说的那么实在。表面看热情、直爽,再细一想,又觉得做作。他为什么要搞这么个隆重的欢迎仪式呢?为什么要搞接风宴呢?他从当时洪涛的眼神里似乎也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疑问,只是当时洪涛作为新上任的领导不便说罢了。难道他这样做有什么居心?那倒也未必。也许人家是一片好心呢?通过一天的接触,他感觉左光辉这人还是挺有才的,能说会道,工作热情也还是蛮高的。但是,林大锤觉得这人好装,好整花架子,不怎么实在。文不文武不武的,说不上是个啥滋味。洪师长怎么说他是英雄呢?难道英雄还写脑门子上?他问自己。想到这儿,林大锤笑了。大概是自己对他的英雄事迹还不了解吧。人谁没弱点呢?以后处得时间长了,就了解了。总之,自己刚来,许多工作还得依靠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性子来,看不惯就发脾气。对左县长要多鼓励,少批评,尤其要注意保护他的工作积极性,林大锤提醒着自己。

刘美玉回到了家乡,也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一次扎在解放军这个男人堆里的所见所闻,让她感到新奇,感到兴奋。对于刘美玉来说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虽说以前也接触过不少男同学,那毕竟都是些受过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传统教育的。而这些男人却不同,他们不做作,心地坦坦荡荡。一切都这么直白,率真得可爱。长这么大,还从未这么直接的探视过男人的内心世界。而且他们很多话题正是她和金晓燕,当然是洪师长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俩的这番介绍而引起的。上了车以后,刘美玉和金晓燕坐到角落里,尽管有帆布车棚,风沙还是很大,她俩干脆把头都蒙了起来,车刚开出不多会儿,战士们的议论声就钻进了耳朵。

“这两个姑娘长得这么俊,细皮嫩肉的,我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呢。”

“人家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那说话声、笑声,就跟百灵鸟似的,一笑起来,比那百合花还要好看!”

“要讲不一样”

这个话题刚开了头,就被人打断了。“你们可别打什么歪注意,人家是大学生,是来干大事的,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模样,就瞎琢磨啥呢?”

刚才说得挺起劲儿的那两人吐了吐舌头:“那你们说啥样的男人才和她俩般配?”

“要说般配,还得数咱们林团长,浓眉大眼,高大魁梧,那叫英俊,我看他够得上标准的男人。打仗是英雄,疼女人也准是把好手,哪家姑娘能嫁给他真是有福。”有人还是接着这个话题唠。

“林团长不是刚回家结的婚吗?听小土豆说,咱嫂子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所以你就别瞎琢磨了,我说,你们看咱武副团长怎么样?要文能文,要武能武,长得也秀气,那真是喝磨刀水长大--”

“怎么讲?”

“秀气在内呗!”

引来一阵大笑。

“这新来的两个姑娘,你们看,哪个更漂亮?”关于姑娘的话题,男人们还是兴犹未尽。

马上有人答话:“那个叫刘美玉的呗,个儿高,长得也壮实,生儿育女料理家务,准是把好手!”他完全忘了刘美玉就坐在这车上。

“人家是来当英雄的,是来给你当婆姨生娃的吗?”

“咱刚才说漂亮,你怎么一扯就扯到生孩子那点破事上去了呢?”有人听不下去了,质问声随之响起。

停了一会儿,还是有人不愿放弃这个话题:“要说漂亮,一个人一个谱,就说身材吧,有喜欢苗条的,也有喜欢肥实的,有喜欢个小的,也有喜欢个大的,再说这肤色有喜欢白净的,受看呐;也有喜欢黑俏的,健康呐就说脸盘吧,有喜欢小鼻子小眼的,他说那叫透着柔情;也有喜欢浓眉大眼的,他说那叫生性豪爽”这人显然好摆乎,见大家专注着听,就越说越离谱。

“别瞎掰了,浓眉大眼的那是大老爷们,把个李逵嫁给你,你敢要吗?”

“哈哈哈哈”这句话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哈哈个啥,我还没说完呢,长啥模样,都是好看的。啥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呢,你喜欢她,她就啥都好,关键还是要看缘分。”

“你小子别尽在这儿瞎摆谱,就说她们俩,你更喜欢谁?”

这话将了他的军,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哪儿敢想呢?”

“我喜欢刘姑娘。”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不知哪个角落里传出。

“为啥喜欢她?”有人问。

“长得受看呗,模样儿俊。”

“怎么样个俊法儿?”

这个问题也把他将住了,回答这个问题既要观察得细致,还要描述得生动形象。他想了半天也说不上来,急了,脱口说道:“就是眉眼、鼻子、嘴长的都是个地方呗!”

“要长的不是个地方,还不吓死你呀?”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这话把刘美玉也逗乐了。

“我看那个叫金晓燕的好,娇小玲珑,长得白净,带副眼镜,看上去就有文化。她要站在边上,闻着味也香。”

“你闻着了?”

“我是在想。”说这话的人立刻羞得低下了头。

“哎,你们说,这么好的两个姑娘,干什么不好,为啥非要当我们这个兵?而且是指名道姓地要上英雄团。”

“我们这个兵怎么啦?你没听洪师长说吗?我们是中国第一代庄稼兵,我们将开创人类历史上最宏伟的事业。选择当这个兵,我看,就是选对了。说明人家大姑娘家比你强,有志气。你看,人家刚才说的那些话,什么价值啊理想啊,说得多好。”

“那都是他们读书人的事,俺就想先成个家,然后生几个娃,将来等把农场建设好了,俺也老了,领着孩子们到处转转,告诉他们这块地原先净是塔头墩,是你爹一镐一镐刨出来的,再让他们看那渠美不美,然后告诉他们,是你爹一锹一锹挖的,那是啥成色”

刘美玉感到很兴奋,她生平第一次这么偷听那么多人肆无忌惮地议论自己。以前以为这些当兵的就知道打打闹闹,冲冲杀杀,都是些没心没肺的,想不到他们有这么丰富而精彩的内心世界。理想虽说是读书人的词,可他刚才那些“将来”的话不就是理想吗?不但有理想,而且那么具体、清晰,连细节都有了。而自己的理想却总是那么抽象,可望而不可即。刘美玉钦佩这些人,他们想女人,想成家,就说出来,这丢人吗?他们这样年纪的人哪个不着急呢?(这当然不包括自己)尤其是他们的爹娘更着急呢!自己的爹娘不就是因为着急,才给自己找这个左县长吗?至于他们在背后议论自己,刘美玉不责怪他们,部队里啥时候有过女的啊?大小伙子在背后咋想咋说,议论议论也是正常的,何必计较呢?况且自己又是在偷听。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女人要是喜欢谁,哪有挂在嘴上的?(这当然也不包括自己)她突然想到左县长,刘美玉心里又有点儿不自在。他肯定会发现自己的,他要是再来和自己纠缠结婚的事儿,或是让二叔二婶再来逼,那该怎么办呢?再逃?肯定不行,再逃,那就是当逃兵了。躲,也不行,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开始讨厌结婚,要是没有符合自己理想的男人,刘美玉宁肯一辈子不嫁,做女人为什么非得出嫁呢?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把自己嫁出去,难道就是为了生一大堆孩子,给那个家传递香火吗?女人就该洗衣服、做饭、伺候男人,什么都依附男人吗?刘美玉才不做这样的女人呢,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夫贵妻荣的生活,刘美玉对此嗤之以鼻。她这一辈子如果能遇上一个心仪的男人,生命中要是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她定然会舍生忘死地去追求,可是这样的爱情可遇而不可求,除了书本上有,这大千世界,现实生活中有吗?她不敢回答。想到这儿,刘美玉有些灰心,理想的爱情,爱人,为什么总是可遇而不可求呢?想到可遇一个人影从她脑海里浮现了出来,谁?就是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林大锤,为什么战士们那么敬重他呢?连洪师长在和自己的谈话中也多次流露出对他的喜欢,难道他的身上真有一股吸引人的磁力?要是没有,那么洪师长在征求自己对林大锤的处理意见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假思索地去为他开脱呢?为了这事,晓燕还对她不满呢,想着想着,刘美玉脑海中那凶神恶煞般的林大锤忽然变得和善而慈祥起来,正冲着她笑呢。难道她强制自己别再往下想,她告诫自己,那绝对不可能!但她还是感到心跳有些异常,脸上也有些**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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